“醫生,我顧哥哥怎麼樣了?還好嗎?”
顧魏俊頭上身上包裹着紗布,整個人像是木乃伊一樣。
醫生輕嘆一聲,微微搖頭。
“左腿膝蓋粉碎性骨折,胸口肋骨斷了三根,戳進肺中,頭部也受到撞擊。”
說着,眼神有些忐忑的瞄了一眼楚景颯,微微搖頭。
“雖然手術成功了,但是還要再觀察二十四個小時,如果二十四小時之內沒有問題,那就脫離了生命危險。如果真的沒醒來……”
他沉吟一聲,眼神複雜隱晦的看了一眼楚景颯。
楚菲菲急忙開口。
“那會怎樣?”
瞳孔瞪大,拳頭緊握,心中翻江倒海的憤怒。
那個女人究竟身上有什麼魔力?竟然能讓顧哥哥和哥哥對她言聽計從,關愛有加?
“估計,會推遲一個月,一年,十年,甚至一輩子纔會醒。”
他們之前檢查過,病人大腦出血,裡面大部分血跡都艱難地抽出來,只剩下一部分,希望不會對病人有什麼打的危害。”
一輩子!
楚菲菲倒抽一口冷氣,整個人後退一步,眼神呆滯地看向病牀上雙目緊閉的顧魏俊,突然潸然淚下。
楚景颯皺眉,給高媽遞了個眼色。對方直接上前,輕聲勸解着楚菲菲。
“不,我不相信,顧哥哥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哥哥,你告訴醫生,他們診斷錯了。”
楚菲菲不顧阻攔,伸手抓緊了哥哥的衣服,苦苦哀求。
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好不可憐。
楚景颯眼神一沉,讓醫生將顧魏俊帶走,這才直接冷了臉色。
“馬上給我回去,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
“不,我不要!”
“由不得你。”
吳玥樾艱難地睜開眼睛。
痛,全身上下,無一不痛。
好像,整個人被車子碾壓過一樣。
看着頭頂上雪白的天花板,聞着周圍那隱隱約約消毒水的味道,脣角微微嗡動幾下。
腦海中不自覺地想起車禍之前發生的事情,手指顫抖地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就像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平坦。
壓根緊咬,手指慢慢收緊,緊握成拳頭,微微的顫抖着。
雙目緊緊/合上,晶亮的淚水順着臉頰簌簌落下,在瓷白光滑的臉頰上留下蜿蜒的痕跡,最終消失在烏黑的鬢髮間。
病房的門被人打開,腳步聲越走越近。
“你醒了?”
男人低沉的聲音有些沙啞的性感,一如往常。
可在吳玥樾聽來,就像是來自地獄的聲音,渾身忍不住瑟縮一下,打了個寒噤。
杏眸圓瞪,眼中怒火熊熊,而聲音卻冰冷異常。
“滾!”
“玥樾,孩子……”
“你給我滾!”
“這種事情誰也不想發生。”
“你給我滾!”
“吳玥樾,你……”
“難道你聽不懂人話嗎?滾,馬上給我滾!”
雙目赤紅,怒瞪着楚景颯,目眥巨裂。
“楚景颯,你把玥樾害到現在這樣,難道還不夠嗎?馬上走吧,這裡不歡迎你。”
身後,病房的人被推開,李嬌甜怒色冉冉。如果不是楚景颯身份特殊,她早動上手了。
被李嬌甜這樣連諷帶刺地嘲弄,楚景颯臉色不好,只將手中的果籃放在桌上之後,輕抿薄脣,眼神寂靜。
“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淡定地轉身離開。
李嬌甜冷哼一聲,在楚景颯出門之後,狠狠地把門摔上。
轉身已經紅了眼,疾走幾步,怒聲怒氣地開口。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還瞞着我。如果不是胡小薇告訴我,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你究竟拿不拿我當朋友?”
眼淚,不要錢的滑落在地。
是,她最近是比較忙,要準備論文,還要準備實習,還要應對那個男人,可是吳玥樾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啊!
吳玥樾眼圈泛紅,扁扁嘴巴,深吸一口氣,哽咽着開口。
“甜甜……”
不是她不說,是她要怎麼說?
就這麼一個閨蜜了。
難不成說自己哥哥爲了金錢權勢把自己賣了?還是說婚禮不過是一場鬧劇,她只是被買來生孩子的?還是要告訴她,其實孩子的存在也是一個註定消失的悲劇,人家要的不是人,只是心臟而已?
不,她說不出口,一句都說不出口。
“玥樾,你爲什麼不說?爲什麼不說啊?”
看着吳玥樾那蒼白的幾乎透明的臉,李嬌甜再也忍不住,撲在吳玥樾身上,眼淚簌簌而下。
吳玥樾眼眶發紅,發熱,可奇蹟地是,眼淚無論如何也流不出來。
好像之前已經流乾了。
牙根咬緊,梗着脖子,萬分艱難地扯扯脣角。
“沒事,沒事。”
眼神有些恍惚,一隻手掌死死地抵住自己平坦的腹部。
就好像之前的凸起,只是一個幻覺,它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而已。
“玥樾,不要笑了,你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吳玥樾那平靜的目光,上揚的脣角,讓李嬌甜再也忍不住,伸手拍打在她的背上,大哭特哭起來。
臉上的表情微微僵硬,哭?她難道沒哭嗎?
“我真的有哭啊!笑,我怎麼會笑?”
跟那個有緣無分的孩子天人兩隔,她怎麼會笑?
伸手擦了一下臉上,就是乾乾的。
可是她記得,自己剛剛真的哭了的,爲什麼,什麼都沒有?
“玥樾,你沒事吧?我去叫醫生,我馬上去叫醫生。”
胡亂的擦擦臉上的淚水,李嬌甜吸吸鼻子,從吳玥樾身上爬起來,就要往外走。
伸手,吳玥樾輕飄飄的聲音傳了過來。
“甜甜,顧魏俊呢?他怎麼樣了?”
她記得,在車禍的時候,是他緊緊的抱着自己,那種溫度,似乎能將她全身燙傷。
整個病房一片死寂。
空氣在此時似乎都停止了流動,一股窒息的感覺慢慢蔓延開來。
“他怎麼樣?”
吳玥樾似乎渾然不覺,呆滯的目光微微動了一下,擡眸朝李嬌甜看過去。
李嬌甜身子一僵,悻悻地扯了扯脣角。
“那個,其實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先去找醫生來給你檢查一下。”
說着,轉頭就要出門。
“他怎麼了到底?甜甜,你不會說謊的,你只要一說謊,你的眼睛就會快速眨動,剛剛……你在說謊。”
吳玥樾的聲音陡然拔高。
他究竟怎麼了?爲什麼不告訴自己?
不,不行,她要去看看!
心中這樣想,她也是這樣做的,伸手拔掉手背上的輸液管,拉開自己身上的被子,就要下牀。
“玥樾,你瘋了!你別動……”
轉頭看到這一幕的李嬌甜臉色大變。
可不等她走過去,吳玥樾腳接觸地面,腿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玥樾,你沒事吧?我說,我什麼都說!”
將吳玥樾扶到牀上躺好,揉揉發熱的眼眶,李嬌甜狠狠地擠擠眼睛,吸吸鼻子,咬牙開口。
艱難地吞噎一口吐沫,深吸一口氣,閉眼。
“他,可能……植物人!”
顧魏俊她見過,原本風光霽月,溫潤如玉的人,如今,卻遇到這樣的事情。
怎麼會?爲什麼?
吳玥樾蒼白的臉色別過頭去,眼神更是呆滯無神,蒼白的脣瓣開開合合。
“爲什麼他會這樣?明明,該死的是我!該死的是我啊!”
“玥樾,你別嚇我,你別嚇我啊!”
李嬌甜心中難受,一邊擦拭着臉上的淚水,一邊乞求着。
吳玥樾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狠狠地推開對方,雙目瞪大,臉色猙獰,脖頸的青筋畢露,衝她大吼。
“你走,你走啊,別靠近我,別靠近我!該死的是我,明明我早就該死的。”
那些人說的是對的,她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如果不是她,養父母也不會死,如果不是她,顧魏俊也不會成這樣,都是因爲自己,都是因爲自己!
李嬌甜心痛如刀絞,不顧吳玥樾的憤怒掙扎,狠狠地將吳玥樾抱在懷中。
“玥樾,玥樾,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啊!”
她怎麼能這樣說自己?她明明就是這件事中最受傷的那個人!
“不是我的錯?”
呆呆地反問,大大杏眸,卻慢慢地沉寂下來,黝黑烏亮,如同黑珍珠一般,卻滿是死寂般的平靜。
李嬌甜眼淚順着臉頰簌簌而下,打溼了吳玥樾的背。
“玥樾,不是你,不是你!這不是你的錯啊!”
爲什麼要把所有的錯誤都歸咎在自己身上?不該啊!
吳玥樾緊緊地抿着脣,卻輕聲開口。
“帶我去看他。”
李嬌甜眼中一亮,慌亂地擦擦臉,忙不迭地點頭如搗蒜。
“好!”
推開門,單獨的病牀上,男人安靜的躺在那裡,臉上沒了平時溫潤包容的笑容,身上似乎插着無數根管子,口上罩着氧氣罩,罩內水汽氤氳。
“玥樾,他只是暫時昏睡而已,真的。”
李嬌甜擔憂地看着閨蜜,吸吸鼻子,艱難地開口。
暫時的昏睡?真的嗎?
吳玥樾眼神恍惚,眼前似乎還能出現當時在車內,男人溫柔地衝自己搖頭輕笑。
“你放心,有我在。”
原本枯竭的淚水,頓時如潮水般涌下。
伸手死死地搗住脣,才能止住自己嚎啕的聲音。
“誰讓你們進來的?”
尖利的女聲從後面陡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