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不想告訴你。”他任性地說,站起身,離開吧檯。
靳小溪沒有回頭看他,只覺心頭一陣一陣地酸楚,脣邊漸漸浮起一抹冷嘲。
不打算結束關係?那他來找她做什麼?
心頭原本以爲明天,或者後天,就可以擺脫這件沉重的心事了,但現在看來,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她一邊清洗碗盤,一邊麻木地想。
幾年來深沉的痛苦,使她的心早就似不再屬於自己的,已經離她而去。
可是,在早晨見到他站在人羣裡那一瞬間,痛苦就被喚醒了,那麼血淋淋地擺在她面前,原來,痛一直沒有離去,只是被她埋葬了。
整理好廚房再回頭時,卻發現印辰已經躺在沙發的貴妃榻上睡着了。
她悄悄走近,看他睡得甚是安穩,呼吸均勻,一手塔在榻邊幾乎垂到地面,一手撫在額上。
靳小溪悄悄嘆息,輕輕將她手臂放好,找來毯子蓋在他身上,目光貪戀地留連在他臉上。
仍然是俊眉朗目,仍然是高大英挺,只是,他眉宇間多了成熟,多了一抹滄桑和穩重。
他現在是最有成就的影視紅星,籠罩着奪目的光環,他身價上億,動輒前呼後擁,出門就一隊的保姆經紀人儀仗,豈容她一個小小的漁鄉村姑覬覦?
離開他,纔是對他最好的幫助!
靳小溪悄然轉身,進了自己房裡,收拾早晨散了一牀的衣服,整理擁得凌亂的被子。
她突然想起,看他的樣子似乎並不打算很快離開,還得操心他睡覺的問題。
她一邊嘆氣,一邊將另一間空着的臥室收拾出來,鋪上乾淨被子,房間有些小,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挑剔。
弄好了牀,又想起他沒帶衣服,這一身不可能連續穿,這下又爲他的衣服發愁。
難道,要動用那些塵封幾年的藏品嗎?
她踩着椅子,翻出櫃子最頂層藏得最深的一個黑色牛仔布袋子,拿出裡面的兩三套衣褲和一件藍色睡袍,她全部放進洗衣機裡洗乾淨,晾曬在陽臺上。
陽光很好,晚上應該可以穿了吧。
她自嘲地笑笑,如果他問起這些衣服的來歷,她該怎麼回答?而且,她照顧得這麼周到,會不會與她想與他徹底斷絕關係的決心相背離?
她使勁搖頭,不再多想,關了房門自己也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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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雨濃憂愁地望着丈夫,秀眉深鎖,“你說,小辰這孩子,到底去了哪兒了?一天都沒來電話。”
印宏列卻顯得沒有妻子那麼擔憂,擺了擺手,眼睛仍在報紙上,“他大了,不要管他那麼多了。”
做母親的畢竟心裡要軟一些,不滿丈夫的粗心大意,“他現在電話都關機了,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印宏列拿開報紙,眉頭也是皺着,看了看電視裡沒完沒了反覆播着的關於印辰毀婚的報道,煩躁道:“什麼毀婚!婚期推遲又變成毀婚了!這些媒體一天到底是在幹什麼?快關了,沒完沒了的都
放了一天了。”
“我說,小辰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田雨濃執著地又問。
“不會不會,他關機是爲了不讓那些人去煩他,”印宏列擺了擺手,“他壓力這麼大,需要靜靜地排解一下,不然會撐不下去的。我們也別瞎操心了。”
正說話間,電話鈴聲響起,田雨濃狐疑地看看丈夫,“會不會是小辰?”
“你接一下不就知道了?”印宏列其實也期待着,目光盯在電話機上。
田雨濃接起話筒,聽了聽,又悄聲對丈夫說,“是真真……”
印宏列點了點頭,示意妻子繼續通話,他自己則轉身離開客廳,到二樓茶室裡泡茶靜心。
剛燒沸了水湯好了兩隻青花瓷茶杯,妻子就上來了,看來通話不是很愉快,她臉上一片烏雲密佈。
“真真很不高興,”田雨濃在丈夫對面坐下來,臉上明顯不悅。
印宏列早就料到了齊真真的態度,“她的爲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計較什麼?再說了,發生這樣的事,誰都會生氣的。”
“唉!真想知道小辰到底是爲了什麼?”田雨濃心裡可沒有丈夫那麼寬,“如果他有必須要推遲婚禮的理由,我們應該支持小辰纔是。”
“也不知道是誰一直催着要抱孫子的,”印宏列嘲笑道。
田雨濃卻做不出輕鬆的樣子來,“抱孫子,那也得按步驟來呀,必須是小辰自己願意才行啊。”
“嗯。真真都說什麼了?”印宏列問。
“說親家很生氣,原本想退婚了的,是她在中間說合了才緩過來,她還被親家責罵了,”田雨濃語氣沉重,無限擔憂懊惱,“到頭來,小辰卻關了手機,連她都不見,完全不念她一番苦心。”
印宏列點頭,“嗯,我看那天如果是真真把事情攬過去,這婚事恐怕是要廢了。”
田雨濃看了看窗外漸漸深沉的夜色,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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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餐過後,天色漸黑,印辰懊惱地發現他沒有帶行李,自然也沒有換洗衣服,不禁向那個正在氣定神閒地整理冰箱的靳小溪望去。
她完全沒有發現他的苦惱,整理好了冰箱的冷凍室,再整理冷藏室。
整整一下午,他們都在午睡和用餐中過去了,並沒有幾句實質內容的交談。
“靳小溪。”他喚她。
“嗯?”她關上冰箱門,回過頭來。
他諷刺地笑笑,“你的待客之道,就是把客人曬在一邊?”
靳小溪抿着脣想笑,又趕緊忍住,望着他看了幾秒,突然“噢”的一聲,轉身走到陽臺上,拿進來一件已經疊整齊的藍色衣服遞給他,手指朝客浴一指,“你用那邊的浴室吧。”
“爲什麼是那邊?我看主衛浴室就很好。”他雖然這樣說,但還是起身進了客浴,關上門,不一會兒便傳來水聲。
靳小溪暗中舒了一口氣,明顯感覺到,他變得刁鑽了。
坐立不安中,靳小溪想到,他來了一天,他們卻什麼主題都沒有談到,
明天是週一,她又必須工作了,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談正事?
剛剛在矛盾着,卻見浴室門打開,他用手抹了抹溼漉漉的短髮走出來,手上拿着換下來的髒衣服。
“我來吧,今晚就洗乾淨。”靳小溪趕緊走近他,從他手上接過衣服,一溜煙跑到陽臺上去了。
印辰失笑地搖了搖頭,他如果沒看錯的話,剛纔她似乎臉紅了呢。
靳小溪是感覺臉上發燙了,看到他穿着浴袍的樣子,居家而性-感,對她仍舊有着深深的吸引,幾乎教她移不開目光。
雖然萬分不願意,但她看到他從浴室出來的那一眼,便止不住地去想象很多不該想的事情。
她深深地後悔,不該給他浴袍,應該拿牛仔褲和T恤給他穿的。
拍了拍臉頰,確定自己已經恢復正常了之後,她才從陽臺轉了回來,指了指爲他準備的臥室,“你休息吧,房間在那邊。”
印辰在等待她的這十多分鐘裡,也想了很多問題,見她似乎急於讓他休息了,不禁想要逗她一逗。
“我們,有沒有……那個……”原本想好要問的話,真到說出口,卻又有些猶豫,“嗯……有過肌膚之親嗎?”
靳小溪愣在當場,嘴張成可笑的O型,半天才回神,紅着臉瞪他一眼,“當然沒有,你想什麼呢!”說完,卻又不自然地把臉轉向窗邊。
“我們都結婚了,爲什麼沒有?”他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問得很驚訝,事實上,他也真的很想知道。
靳小溪有些心虛,不敢望他,“沒有就是沒有,誰知道爲什麼。你快休息吧。”
她轉身想逃。
印辰橫過幾步,攔在她面前,“還有一個問題。”
她被迫停住,爲了不想表現自己的心虛,勇敢地擡頭望他,“好。你問。”
“你之前說,我沒有在這間房子裡生活過,現在,你又說,我們沒有做過親密的事,那爲什麼,你會留着我的衣服?”他其實並不確定,這是他的衣服。
靳小溪一愣,警惕地看他。
他知道是他的衣服?難道他想起來什麼了?
印辰眉毛一揚,一副“果然被我料中”的樣子,有些得意地等着。
靳小溪腦中一閃,想到早就想好的臺詞,“誰說是你的衣服?是我弟弟的,他偶爾會來這裡住幾天。”
“你弟弟?”印辰心頭一沉,“他叫什麼?”
他敏感地覺得,她說“我弟弟”,而沒有直接說出弟弟的名字,顯然將他與她以及她的家人生疏地分離開了。
“反正你也沒必要認識他,知道他的名字做什麼呢。”她落寞地說,從他身邊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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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辰一夜安眠,他一直都有認牀的毛病,換了環境就會很難入睡,但這次,卻奇異地一覺到天明,似乎連夢都沒有做。
他的生物鐘一向很準,每天都會六點鐘醒來,但今天似乎睡得頗沉,沒有自然醒來,是被窗外的雨聲驚醒的,沒有任何徵兆的一場大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