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千冥去了何處,大概千冥自己都不知曉,只是走着走着,當千冥終於停下腳步、茫然四顧的時候,卻只看到了沿街鋪設的貨攤,還有那個如昨日一般看起來並不精神的商販,有些猶豫,千冥頓了頓腳步,終是向着那貨攤移近了。
見來了客人,本是沒精打采的商販又立馬神采奕奕起來:“姑娘看重了哪件飾物?小店的飾物可都是精心打造出來,各有特色的。”
千冥的目光掃過衆多早已失了光澤的飾物,卻並未找到昨日那支所謂的紅豆木簪,心底竟有些許失落。
“姑娘真是好生面善,可是在何處見過?”見客人態度冷淡,商販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千冥卻是不管只轉身欲要離去,那商販便跟着大呼起來,“啊,我記得了,姑娘可是昨日來看過一隻髮簪?可真是不巧,那髮簪昨日便被緊跟姑娘而來的一位公子買了去,要不姑娘先看看其他飾物?”
千冥腳下一頓,緊跟而來的公子?
“不必了,謝過。”聲音雖是冷的,但千冥的心中卻似有了些暖意,那髮簪,便是被林陌辰買走了吧?
路過之後,千冥只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興許是大意了,又許是漠不關心,千冥竟未曾發現在自己來時的路上,還留有另一個人的腳步,洛淵也不知曉自己爲何竟跟着來了,正如千冥不明白自己爲何走到了此處,只是到了便是到了,也許並不需要明白什麼,只要記得,在這個時候,自己是這樣做的。
“公子想看些什麼?可是爲心上人挑些飾物?”猶自不解的商販見來了客人,便把方纔的事拋開了。
“方纔那位姑娘看的,是哪件飾物?”低頭掃視放在發黃白布上的飾物,洛淵的心中還有淡淡的猶豫。
“方纔那位姑娘啊,是在找一支髮簪來着,但昨日便被一位公子買了去,公子也想要那紅豆木簪?”搓了搓手,商販愈發弄不明白,往日那種木簪可都是無人問津,這兩日是怎的了,“若是公子實在想要,也可爲公子刻一支出來,只是這銀子——”
“不必了,謝過。”洛淵轉身,便又追着那襲白
衣而去,沒了便是沒了,縱然得到一模一樣的,也並非那一個了。
“誒?這位公子——價格可以再商量的——”商販只以爲是銀子的問題,還想喚回難得的顧客,不想對方竟又是頭也不回地去了,心中又在暗暗嘀咕,這兩日遇見的人吧,似乎都不太正常啊。
千冥只是想隨處走走吧,看一看林陌辰口中小卻不失繁華的小鎮,但走着走着,竟是遇見了故人,若提起千百年前遇到的那些女子,千冥是定然不會記得的,但面前這個附在旁人身上、撐着傘走在街上的女鬼,千冥還依稀記得,第九百九十九個女子呵,來了這人世大概也有兩年了吧?怎的如今還在此處?倒是不該如此以爲,若按記憶中算來,涼淺來到人世也該有八年了吧?但如今看來,卻是隻有幾日光景,而這女子,那便也說不準了,不知是否出於好奇,千冥便悄然跟上了,身後還有悄然跟來的洛淵。
不知走了多遠,當那女子終於收了傘進了一處府邸時,千冥擡頭,方纔看清那高高掛起的牌匾,“趙府”,大概也是大戶人家了,千冥並不該管,但那女鬼竟是依附於旁人的身體,如此便是亂了命數,皺了皺眉,終是揮袖間入了那趙家府邸。
洛淵便眼睜睜地看着千冥消失在了面前,卻是無計可施,只暗暗記下黑色牌匾上的大字,這才無奈離去,再說趙府府內,千冥循着那女鬼的氣息竟走入了一處偌大別院,進了屋便是一股濃重的藥香,在初秋的天氣,屋子裡也顯得很是悶熱,輕掩鼻端,千冥只是在等。
“小姐,蘭兒回來了。”細嫩的聲音,便是出自被女鬼附身的少女之口。
“咳咳——蘭——蘭兒——咳咳——”內室,隔着薄薄的幔帳,一女子勉強撐着身子坐起,玉手撩開了幔帳,露出一張蒼白的嬌顏,“你終於回——回來了——”
“小姐莫要坐起,快先躺下。”自稱蘭兒的女子忙踩着碎步迎上前,將女子扶着靠在棉枕上,又掛起了幔帳。
女子倒是不在意,只順勢拉住蘭兒的衣袖,目光似是迫切:“可——可打聽到了?”
“打聽到了
,老爺確是想要爲小姐沖喜,只是還未定下入贅人選,”蘭兒的話還未說完,牀上女子便又劇烈咳嗽起來,“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咳咳——我沒事——”女子擡袖掩口,氣息已是紊亂,“你——你去把——咳咳——牟管家請來——就說——說我有事吩咐——咳咳——”
“小姐還是先好生歇息罷,等到身子好了再說不遲——”蘭兒的身子一僵,似乎很介意女子的這句話。
“不——不能再等了——你——你現在——咳咳——就去——”女子卻是無力地推着蘭兒,似是當真害怕日後便沒了機會。
蘭兒也不再言語,只起身,將幔帳放下,只轉身那一刻,嘴角似浮起一絲詭異的笑。蘭兒走後,千冥方纔現了身,且看這滿屋的陰晦之氣,大概便是那女鬼留下的,而牀上之人的身子,估計也是被那女鬼折騰的。只是她爲何要如此而爲?回到人世不只是爲了報復男子的負心嗎?又何苦害了旁人性命?隔着幔帳,千冥依稀能感覺到女子微弱的呼吸,若是這般下去,只怕快要沒命了,這女鬼是自己送回人世的,若這般計較,自己也是與此事有關的吧?
如此想着,彈指間,便有一道靈氣送入女子鼻息,只片刻,女子的呼吸便平穩下來,微微勾脣,千冥還在等,等所謂的蘭兒回來,無事可做,千冥便開始打量女子的閨房,因燃着安神香,整個內室都染上了些朦朧之意,細看房內擺設,也算秀氣,硃紅的雕花大牀,淺色的幔帳,微搖的流蘇,墨色的梳妝櫃,斜靠在牆邊的衣櫥,只是房內四壁竟掛滿了各類畫卷,勾勒山水的、描繪景緻的、刻畫人物的,但即使是千冥也看得出,這些畫大概是出自一人之手,且是一男子,畫技倒談不上出色,但卻是意蘊十足。
“吱呀”一聲,內室的房門被緩緩推開了,千冥依舊只是站着,輕輕淺淺,進來之人反手關門,從從容容。
只一瞬,女子便失了面上從容,看着千冥的目光寫滿震驚:“你——你是誰?爲何在這裡?”
千冥回身,只淡淡冷笑:“你又是爲何,出現在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