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過，素雪揚起，飄揚着灑在身上，再滑落腳下，千冥回身看了看不遠處的溶洞，再回頭看遠處迷濛的雪霧，眸中黯淡。
“是天界的月老，只是不知來此作何。”似看出了千冥的疑惑，肖離淡淡開口。
“許是來討被盜的紅線罷。”微微勾脣，千冥撫了撫腕間隱匿的紅線，想到了青莜似絕望的目光。
“如此那月老可要空手而返了，狐主可沒有把拿到的東西往回送的習慣，”故作輕鬆的語氣，肖離點了點額角，“近日怎的也沒見那七個小鬼纏着你了。”
“我已不是曾經的千冥，他們大概也知曉了。”千冥苦笑，終究融不入這個世界了。
肖離不知如何接話，就此沉默。
不遠處傳來低微的嘆息，千冥回頭，便見月老自溶洞走出，身側是一臉淡然的青莜。
“此番已到了最後期限，今日若不回頭，便再無法回頭了。”月老頓住腳步，不死心地轉頭看青莜，似惋惜，似規勸。
“有勞仙君走這一遭了。”青莜淺笑，不容置疑的目光。
“罷了罷了，都是癡傻之人。”不知可是千冥看錯了，月老說這話時，竟好似朝着自己看了一眼。
“肖離，你且幫我把夕茶尋來。”回過神，月老已去，青莜已到了身側，肖離應了一聲，便失了蹤影，留下千冥與青莜臨風而立。
千冥微微低了頭，與青莜立在一處，便覺着難言的壓抑，這是青莜心底的苦澀，卻在不經意間蔓延。
“冥兒的性子，真是變了。”已不是第一次提及，青莜微勾脣角，目光略顯迷離。
“千冥不記得了，”千冥突然擡起頭，像是突然鼓起了勇氣，“狐主不會嫁於天君。”
這不是疑問，只是簡單的陳述。
“何以見得？”青莜挑眉，眼中卻沒有半分疑惑與不悅。
“狐主不一直告訴千冥，自己是有夫之婦嗎？千冥以爲，狐主愛着的，該是溶洞中的男子，”不知這語氣有多低，合着緩緩吹來的雪風，只似低吟，千冥知曉，每一次見得那男子時，青莜口中的一句“外子”，並非是說於旁人聽的，而是，在自言自語，“千冥雖不懂
，卻也看得出來。”
“是我負了他，”自嘲地笑笑，青莜便收起了面上表情，“他最是怕冷，我離了他片刻，也該回去了。”
拂袖離去，千冥只覺着有風掠過，心底升起一絲波瀾，一個“負”字，大概也敵得過千斤重了罷。
遠處傳來陣陣吵鬧的聲音，千冥不用猜便知曉是那七個小鬼又在纏人了，卻不知被纏着的是何人。
“夕茶姑姑，上次沒能採到雪茶，這次我們再去幫你採，可好？”脆生生的童音，千冥不禁彎了脣角。
“去去——你們可就會礙事，狐主要尋夕茶，你們還要擋道。”接着是肖離故作嚴厲，卻仍掩不住寵溺的聲音，對着這一羣小鬼，任誰大概都是作不出嚴厲的神情。
“夕茶姑姑，到底好不好嘛？”又一個童音加進來，甜甜的。
“籬笙山可遠着呢，你們不怕累嗎？”溫婉的聲音，千冥聽着，竟想到了涼淺，那個一直極淡的女子，細細回味，又覺出不同。
“我們纔不怕的，夕茶姑姑放心，我們定然採了雪茶花纔回來的。”信誓旦旦的聲音，確是不知誓言爲何物的孩童出口所言。
短暫的沉默，肖離再次開口時，已離山巔近了：“這羣小鬼，竟這般頑皮，讓夕茶姑娘見笑了。”
“哪裡，我倒以爲，北凌雪山的狐崽，總要可愛許多。”淺淡的聲音，讓千冥很想見見這個女子究竟是何模樣。
“冥兒，這位是若芷山上的夕茶姑娘。”似有歡喜的聲音，千冥擡頭，便看見了肖離，看見了那個聲音溫婉的女子，輕輕掃過那人面龐，只一眼，卻也看出了什麼。
“一介散仙夕茶，有幸見得姑娘。”夕茶停住腳下步子，一抹淺淡的綠在風中飛舞。
“千冥見過上仙，”千冥點頭，算是迴應，“狐主已在洞中等候。”
“夕茶先行別過。”夕茶的目光如風般掃過二人，接着便邁着舒緩的步子向溶洞走去。
夕茶，是與千冥完全不同的氣息，若說千冥的周身散發着的是冷冽似冰的漠然，那麼對着夕茶時，便要說那氣息太過溫存了，溫存卻無法靠近，恰似她面上一抹一成不變的笑意，縱然你覺出了那
抹淺笑的不真實，卻也要忍不住想要靠近它的溫暖。
夕茶，大概便是這樣一個女子。
不遠處一個小腦袋探頭探腦地看過來，千冥側頭，才識得，原是七個小鬼中的一個，不知爲何竟還未離去。
“方纔狐主可是與你說了什麼？爲何一副神遊太虛的模樣？”肖離側過身去看千冥眼底的深沉，雖是深沉，卻一如當初的澄澈。
“他是喚作小白吧？”千冥別過臉，素手指向隱在雪中的孩童。
肖離順着千冥投去目光，這纔看到了那雙閃爍的眼睛：“小白，怎的沒同他們一道去籬笙山？”
右顧右盼地搓着手走出來，停在千冥面前，小白的目光依舊是怯怯的：“小白——小白有話要對千冥姑姑說。”
千冥彎脣淺笑，伸手撫了撫小白的發頂：“小白有什麼話，要告訴姑姑？”
黑溜溜的眼珠瞄了瞄面帶戲謔之色的肖離，又拉了拉千冥的衣角，小白這才低着頭開口：“前幾日小白不該抓了那位公子，惹姑姑生氣了。”
聽聞此話，千冥愈發覺得小白很是可愛，竟一直記掛着此事，便蹲下了身：“原是爲了此事，小白放心，姑姑不曾生小白的氣，只是日後可莫要再如此了。”
“姑姑放心，小白再也不敢了，”擡頭看千冥笑得溫柔，小白這才放了心，咧開嘴大大地笑了，歪了歪腦袋，“姑姑這樣笑真好看。”
天真無邪的聲音，千冥更加深了笑意：“如此還不快去尋他們幾個？小白可認得去籬笙山的路？”
點頭如搗蒜，小白便跑開了，滿含笑意和稚嫩的聲音愈來愈遠：“等回來了，小白再來找姑姑。”
只是如此說着，但此去，小白卻沒能及時回來。
“其實你也很喜歡這些小鬼。”肖離的聲音自上方傳來，千冥方纔站起，遠處已沒了那個嬌小可愛的身影。
“縱然如此，又如何？”千冥攬了攬衣袖，收回目光。
“何必如此冷漠，不累嗎？”肖離的話，似規勸，又有些憐惜。
千冥抿了抿脣角，腦海中竟浮現出林陌辰那張總是掛着笑意的臉，林陌辰，也不知曉他現今如何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