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戀中校
火災過後,溫綿留意了下新聞報道,結果上邊沒提殺人犯,她詫異是出於某些原因,警方壓下了這條消息?
索性後來也都風平浪靜的,她也就沒再把這事擱心上。
瞿承琛這邊說,等到這輪的高強度訓練結束便能放假,但比他預計的還要晚了二週。
那些參加選訓的尖子兵們僅僅五天只睡了幾個小時,瞿承琛雖然是教官,要對付那羣狡詐的狼崽子,須得步步謹慎。
結果,二隊在這次訓練中還發生意外傷亡事故,他參加追悼會、寫報告,又拖了一些時日。
溫綿知道英刃的日常訓練有死亡指標,這不是一個玩軍事遊戲的地方,能夠留下來的都必然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他們不怕流血不怕犧牲。
英刃錘鍊的不僅是軍人們的身體與意志,還有他們至高無上的軍魂。
可溫綿算是第一次體會到,原來死亡離他那麼近。
這種感覺很微妙,或許每個人都有逃避心理,直到事故的發生,她纔不得不去正視這種現實。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開始害怕,會失去他。
瞿承琛在電話裡忽然問,“你上回提到想看一部電影,要不要去?”
溫綿聽出對方連嗓子都啞了,擔心他會不會太累,“要是首長堅持不住,我批准你可以先睡一覺。”
男人笑說沒事,她又急忙道,“那你不用特意來接我,我打車過去很快。”
瞿承琛低笑了一下,“好,一會見。”
不幸的是,溫綿出門後外頭就下了一場暴雨,交通狀況也是一團糟,她神色匆匆趕往電影院,途中又被往來車輛濺了一身污水。
當溫姑娘走入大廳,毫無疑問,已經渾身溼透,衣服上沾到墨跡般大大小小的黑色污點,手裡拎着的是特意帶給瞿中校妹妹的禮物,可惜在路上還被兩個小孩撞翻,估計摔得不能看了。
溫綿見到瞿中校的第一眼,都恨不得當場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她低頭把手裡的紙盒子遞過去,“你說過家裡的妹妹喜歡吃紅寶石的鮮奶油蛋糕。”
沒等對方說話,又誠懇道歉:“我不小心把它摔了……你、你吃甜食嗎?一會兒還是咱倆解決了吧。還有……對不起,是我錯,不該遲到的。”
溫綿知道瞿中校這種軍人最守時,他的兵哪個敢遲到了那都得脫光去山裡負重越野的。
“下雨天高速公路出事故,堵了好半天,我下車不小心……衣服弄髒了,跑過來的時候蛋糕也被倆個倒黴孩子撞了……”前言不搭後語地說完一通,她苦笑,“看來,還沒轉運。”
瞿承琛凝視着她,臉上還有一絲笑容,聲音仍然沙啞:“是我沒想到雨會這麼大,以後遇上特殊情況,不要這麼趕。”
一句妥貼的安撫,讓她倍感欣慰。
溫綿不由失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就覺得……想再快一些。”
瞿承琛愣了愣,不免暖暖地覺得感動。
中校穿着挺括的軍裝,她不敢擡頭,只能看着他軍裝上的領花,“溫綿,不覺得今天和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形,很像嗎。”
溫綿臉上那個覺着自己好糟糕、幾乎快要哭出來、但又拼命忍耐的神情,讓他找到了她當年的影子。
瞿中校忽然用低醇的嗓音念:
遷延蹉跎,來日無多,二十麗姝,請來吻我,衰草枯楊,青春易過。
那是溫綿寫在情書裡的莎士比亞詩句。
電影院外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忽然,如一場潮水沖刷撩撥着他們往日的記憶。
想當初,溫綿的初戀對象,是高中時大她兩屆的學長魏西喬。
他在學校成績優異,不少知名大學都在畢業時主動向他拋來橄欖枝,甚至還有姑娘爲他填詞作曲,唱他是那一彎心中的明月,月灑西橋。
溫綿也做了很多涉世不深的少女纔會做的事,這其中之一,就是遞情書,那時的姑娘傻傻以爲,這麼做就會換來他心裡的一席之地。
週年校慶,許多畢業生都被老師請回故校,魏西喬作爲替學校拿回過多個辯論比賽、創意大賽獎項的明星校友,也應邀出席。
唯一的遺憾是天公不作美,暴雨持續沖刷着校園中歷經百年的建築,女孩兒跑入大門的時候,沒留意前方溼泥,腳底一打滑,硬生生摔倒在某個陌生人的面前。
這下可好了,泥巴糊了她滿臉,手裡抓緊的情書也被徹底毀了。
“站得起來嗎?”
磁性清逸的聲音,在嘩嘩落下的大雨中響起,女孩兒微微怔神,擡起頭來,看見傘下一張無比英氣的臉。
那時她還沒見過他的照片,不知道他就是閨蜜周茹奉若偶像的瞿承琛。
女孩兒咬咬牙,從地上爬起來,臉頰上黑黑的,垂頭喪氣簡直像只被雨淋溼了的小花貓。
“等等。”那人從地上將已經皺巴巴、髒兮兮的情書撿起來,“拿好再走。”
小妞尷尬羞憤,短髮服帖地黏在耳鬢兩旁,“您諷刺我是吧?”
轉念,瞿承琛不免覺得好笑,老實說,剛纔見這個女孩兒在他面前出醜,還以爲她爬起來就會吧嗒吧嗒流眼淚,但現在她竟然能壓抑這種複雜的情緒,唯獨臉頰上浮現出一種粉嫩的紅。
“要是他喜歡你,不會因爲情書髒了拒絕你。”
可女孩兒根本對自己沒有足夠的信心,更別提如今她全身那些髒兮兮的泥濘,“你別多管閒事!”
那人確實從不曾這麼多管閒事,讓他都覺得詫異。
可當看見她水汪汪的眼睛中透露出的猶豫,瞿承琛還是決定說下去,“我還沒收過情書,要是換了我,會感動的。”
他的語速不緊不慢,帶着剛剛好的溫度。
女孩兒的眼眸透露出幾絲疑惑,“你別忽悠我,長這麼帥會沒收過情書?”
“沒有。”
這是事實,他向來性格嚴肅,不常與女生接觸。
短髮女孩兒終於笑起來了,整個人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精神氣兒,眼眸中盛滿了甜美的芬芳,在雨中如一朵蘭花綻放。
“嘁,那這封信你留着好了,反正我也不能再拿給學長了。”
瞿承琛笑了笑,鬼使神差般的又多看了她一眼,像是電影裡的老橋段。
雨幕朦朧,她那驕傲消瘦的身影漸行漸遠。
後來,溫綿沒再給魏西喬寫情書,至於兩人如何認識交往,那是她進大學後的一段故事了。
校慶那天,溫綿還見過瞿承琛身邊有一個與魏西喬同屆的小美人,她挽着他的胳膊,倆人毅然一對熱戀中的情侶,他應該就是來陪她參加活動的。
再後來,就是輾轉經年,他們單身,重遇彼此。
所謂緣分一事,還真是可遇不可求。
溫綿緩過了神,她發現能夠再次與這個男人相遇,已經是上天給予她的另一種恩惠,仿似就這些年的小災小難,都變作了值得。
而對於瞿承琛來說,這也是一個遲到已久的契機。
他喜歡她與名字截然不符的真實個性,也喜歡她眉眼彎彎,脣角卻堅韌得像要與世界爲敵。
即便如今的她有些令人錯愕的變化,他們已經錯過一回了,他不想再錯過一回。
瞿承琛接過溫綿手中的紙盒子,看向她時原本淡然的眼眸起了一絲漣漪,“蛋糕你下次自己給。”他一字一頓地告訴她,“等你跟我回家見爸媽。”
溫綿微微一怔,想罷,她輕輕地道,“好。”
溫綿應承與瞿承琛見家中長輩一事,也意味着距離打結婚報告就只有一步之遙了。
爲此,溫姑娘特意在發小那兒打聽了關於瞿家的具體情況,調查下來的結果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又該增強了。
瞿家是軍官世家她早就心裡有數,可誰知瞿中校母親那兒的背景更是不容小窺,要知道裴家當初是陪着老毛子打天下的,這麼兩個妖孽的家族還聯姻,讓普通人怎麼敢直視這麼一家子。
不知怎麼的,溫綿還對“裴”這個姓總是有些心底發毛。
“你怎麼突然關心起這些了?”周茹奸笑着勾住發小的肩膀,“該不會是中校要你獻身部隊了?”
溫綿想瞞也瞞不住,“他要帶我去見家裡人。”
“喲,裴媽媽這個婆婆一定好相處,難就難在他們家老爺子……瞿遠年司令以前要是在家,我都不敢去玩兒呢。”
周茹說完,溫綿整個人都像打了霜的茄子懨下去了,她好笑着想,要是當初真中了彩票該多好,起碼也算得上身價千萬,可惜後來兄長失蹤,無法再得到答案了。
溫姑娘看着大大咧咧的發小,“看來你現在對人家還真不留戀了?”
“那可不,我現在喜歡的人嘛,長相要陽光點的,性子得機靈點兒,做人當然還是要實誠,還要能寵着我,時不時陪我找點樂子……”
溫綿聽後,一臉情不自禁地笑,“怎麼我記得見過這個男人?”
“有嗎?誰啊?”
被她問得差點噴出一口血,溫綿真受不了這妞,這說得不就是那個小王交警嘛!
周茹還不自知,看了看四周還在工作中的同事,小聲對溫姑娘道,“你擔心什麼,世上有錢有權願意娶你的又不止他們家。”
聽了周茹的話,溫綿只好乾巴巴地笑。那天答應瞿承琛並非一時衝動,甚至關於這樁軍婚,她也想明白了。
她早就仰慕瞿中校,何況他是特種兵軍人,瞿家不是一般的名門望族,身爲軍旅世家規矩多了些,但是一清二白,倘若往後家裡真的只剩她與母親,有什麼事也能找到人擔待着。
更別提,瞿中校能替她們打聽兄長的消息,她也不用再怕秦東陽來報仇、來要債。
如今她也二十好幾了,幾時成家的問題不能再拖,更別提她可能會隨時失業。溫綿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來拒絕瞿承琛……不,唯一的理由恐怕就是不夠愛,她沒有愛到非要嫁他不可,換之亦然。
可這樣的理由,不會太單薄、太過天真了嗎?
她從來沒能把愛情看得比生命更重,哪怕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不曾遇過這麼一個人。
但至少,對於溫綿來說,他能給這麼一份責任與承諾,她應該知足的,畢竟做人不能夠太過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