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明鑑。”伍子順躬身道:“根據之前收集的情報,這一帶海域並無如此大規模的海盜,只有一些零星的海商,這些海商不可能攔截月港的船隻,小的琢磨半晌,這股突然冒出來的海盜規模不小,既不懂海上規矩,圍追堵截又頗合章法,除了清江口譁變的水師,再無其他可能。”
胡萬里讚賞的看了伍子順一眼,這小子心思縝密,邏輯思維能力強,讓他負責情報工作還真是沒挑錯人,微微點了點頭,他不由暗鬆了一口氣,既然知道對方是清江口譁變的水師,那倒無須太過擔心了,微微沉吟,他才問道:“船上可帶有信鴿?”
“有,東興港和月港的信鴿都有。”伍子順忙回道,他很清楚快船的防護能力差,胡萬里乘快船出海,他豈敢掉以輕心,信鴿求援雖說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但卻能通風報訊,讓對方有所忌憚。
聽的有帶有信鴿,胡萬里更是安心,當即便吩咐道:“傳令,降半帆,轉東北向,告訴衆人,無須驚慌。”
降了半帆,船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來,對方几艘船並未因此而掉以輕心,飛快的圍了上來,胡萬里略微打量了一下海面的情形,便望向了右邊那一片島嶼,不得不說,這些水師官兵眼光不差,這片島嶼地理位置相當顯要,在杭州灣和大江入海口的匯合處,在此處安營紮寨實施搶劫,可謂是得天獨厚,佔盡地利之便,只不知這些島上有沒有足夠的淡水?
不過,這地方好是好,但卻是太搶眼。在此安營紮寨容易招來朝廷水師的征剿,想來這些譁變的水師也是倉促間臨時在此安扎以收攏譁變的人馬,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由一動,有沒有可能將這些人馬招去小琉球?
依照兵部的統計,逃逸的譁變水師一部是以千戶唐千勝爲首。總計有一千五百餘人,未必所有人都願意做海盜,但估計一半人是有的,那就是七八百人,另外還有家屬,少說也有一千餘口,這個數目倒不是很大,但他們不是一盤散沙的災民,招攬他們會不會喧賓奪主?
轉念一想。他自失的一笑,就算這些譁變的水師不是烏合之衆,也不是東興港的對手,東興港的火器和訓練都不是他們能夠比擬的,可以招攬他們去小琉球,不讓他們入住東興港便是,隨便在小琉球找塊地方讓他們開發就是,待的東興港實力強大之後再慢慢的融合他們。
想到這裡。他不由微微有些興奮,以東興港雄厚的實力和財力以及優厚的福利。要融合他們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時間不長,三面的船隻便齊齊圍了上來,眼見相距不遠,胡萬里坦然的吩咐道:“傳令,降帆,下錨。”微微一頓。他才接着吩咐道:“令衆人齊呼,月港東家,請唐當家的過船一敘。”
聽的這話,伍子順不由一愣,對方可不是一般的海盜。乃是清江口譁變的水師,又洗劫了南京外城,朝廷得知,必然會派兵征剿,如此貿然點破對方的身份,恐會激的對方殺人滅口,當下他便遲疑着道:“少爺,能否不點破對方的身份?”
一聽這話,胡萬里便知道他擔心什麼,當下便含笑搖了搖頭,道:“無妨。”
三面合圍攔截胡萬里快船的確實是清江口譁變後逃逸的那部水師,以前的水師千戶,現在的海盜大當家唐千勝就在胡萬里所在的快船正前方,攔截這艘獨來獨往船身有着福建標識的快船,他純粹是爲了練練手,這也是他們轉變爲海盜之後的第一筆買賣,自然要圖個開門紅,博個好彩頭。
開始見對方兩次改變航向,又降半帆,唐千勝還以爲對方是在耍花招,待見的對方居然降全帆,而且下錨之後,他油然而升一種索然無趣的感覺,第一筆買賣就遇上這麼一個軟柿子,着實令他有些敗興,但一衆手下卻是興高采烈,歡笑不已,兵不血刃就能搶到一艘快船,這銀子也太好賺了。
唐千勝掃了喜笑顏開的手下們一眼,微微的一揮手道:“傳令下去,不要靠的太近,以防有詐,炮手準備,沒有號令,不得擅自開炮。”
“標下尊命。”百戶宋時運連忙躬身領命。
“還標下?咱們現在不是水師,是海盜。”唐千勝笑道:“這稱呼得改改了。”
“是。”宋時運忙嘻笑道:“小的謹尊大當家號令。”
唐千勝點了點頭,道:“咱們現在不僅缺船,火炮火銃也缺,對方看樣子蠻懂規矩,暫時不要傷他們性命,綁了做肉票不定還能換兩門火炮。”
話音一落,猛然聽的對方船上傳來整齊的喊聲,“月港東家,請唐當家的過船一敘。”“月港東家,請唐當家的過船一敘。”
對方用的不是難懂的福建話,而是南京官話,唐千勝登時就臉色一沉,他在這地方生意都還沒開張,根本就沒人知道他的名頭,對方如何會知道?南京官話、月港東家,又知道他們的底細,對方究竟是什麼來路?就算是月港東家也不可能清楚他們的底細!
“對方是月港東家?”一個小頭目有些有些遲疑的道,月港如今可說是大名遠揚,在海上討生活的沒有不知道月港的,月港兩次內訌,月港的實力早就被傳的沸沸揚揚,特別是火炮的威力,更是被誇大了無數倍,在海上討生活的,沒有深仇大恨,何苦去招惹這麼厲害的一個對頭?
“月港又如何?”宋時運滿不在乎的說道:“滅口就是,誰知道是遇上風浪了,還是被劫了,幹了他們東家,正好可以讓他們亂上一陣。”
話音才落,便見對方船上飛出兩對鴿子,在天空略一盤旋,便分頭飛向西南和南方,凝目看了一眼飛向兩個方向的信鴿,唐千勝不由一皺眉頭,對方船上還有信鴿報信?西南向應該是月港,往南飛的信鴿是給哪裡報信?看來,對方月港東家的身份怕不是虛言哄騙!想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也沒可能。
略一沉吟,他便沉聲道:“嚴令各船不得開火!不得跳幫上船!”
“小的尊命。”身便小頭目忙躬身應道。
唐千勝瞧了宋時運一眼,有心想叫他冒自己的名前去會會那所謂的月港東家,卻又擔心這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可不希望無緣無故樹立一個強敵,那太對不住跟隨他的一衆手下,稍一沉吟,他才吩咐道:“將船靠上去,我親去會會月港的東家。”
聽的這話,宋時運忙勸阻道:“大人的何必親犯險境,讓標下去吧。”
“你又忘了稱呼。”唐千勝微微笑了笑,道:“咱們佔盡了贏面,我這大當家的若是還不敢上船,豈不叫人笑掉大牙,日後如何在海上廝混?”
宋時運卻仍是有些不放心,當下便道:“那小的帶幾個兄弟爲大當家的助威。”
兩艘船很快就靠在了一起,過了船,唐千勝帶着一夥人一過船,一名相貌頗爲不善但卻甚是沉穩的少年便迎了上來,躬身一揖,道:“小的見過唐大人。”
唐千勝掃了一眼,見船上衆人皆未攜帶刀槍,不由輕笑道:“小兄弟弄錯了吧,這裡哪還有什麼大人?你們東家呢?”
“少爺在艙房等候唐大當家的。”伍子順說着微微一笑,伸手禮讓道:“唐大當家的請。”
一聽要在艙房見面,宋時運當即警惕的道:“有什麼見不的人的?就在甲板上談。”
“還真有見不的人的事情要談。”胡萬里說着緩步走了出來,稍稍打量了站在最前面的唐千勝幾眼,這人約莫在三十多歲,絡腮鬍,連色紅潤,濃眉大眼,可惜鼻子有點扁,一臉的精悍,即便穿着厚厚的棉袍,亦能看出是一條精壯的漢子。
唐千勝沒想到這月港的東家竟然如此年輕,瞥了一眼戴着方巾,穿着直輟,腰圍大帶的胡萬里一眼,他不由微微一笑,對方活脫脫就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當即拱手一揖,道:“在下唐千勝,還未請教高姓。”
胡萬里微微還了一揖,打斷他的話頭道:“唐大當家的若是不放心,可叫人先到艙房檢查一遍。”
聽的這話,宋時運毫不客氣的一擺頭,帶着幾個人快步進了艙房,唐千勝含笑道:“手下兄弟放縱慣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胡萬里微微一笑,道:“唐大當家的不必介懷,換了在下,亦會讓人搜一搜。”
唐千勝沒料到他說話那麼直接,當即便輕笑道:“說的是,咱們本就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不謹慎一點,只怕活不到現在。”
兩人說着話,宋時運已經轉了出來,微微點了點頭,胡萬里微微一笑,伸手道:“唐大當家的請。”說着又對宋時運道:“還勞煩這位兄弟在門口警戒。”
二人進屋落座,胡萬里便含笑道:“唐千戶好大的膽子,犯下如此大案,居然敢在這兵家必爭之地立足,真以爲朝廷水師都是擺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