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印艦隊有七艘戰艦?胡萬里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如今是大明嘉靖十一年,西曆是多少年?應該是公元1532年,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西班牙無敵艦隊是否已經存在,但可以肯定,如今正宗的風帆戰艦尚未成型,就算有正宗的風帆戰艦,那也應該是在英國,葡萄牙應該還沒有,而且就算有,也不會配置給偏遠的葡印艦隊,所謂的葡印艦隊,應該就是由武裝商船組建的。
正自沉吟,劉思武開口問道:“葡印艦隊是弗朗機的水師?”
許煉微微點了點頭,道:“應該是弗朗機的正規水師。”
“弗朗機就叫葡萄牙,是西洋一個小國。”胡萬里含笑道:“葡印艦隊,是葡萄牙駐紮在印度的艦隊,印度就是葡萄牙對原天竺國一帶的統稱,葡萄牙不可能派遣正規的水師前來印度,這所謂的葡印艦隊都是商船組建的,不必在意,咱們造船廠不是有幾個葡萄牙船匠嗎,一問便知。”
聽的這話,許煉不由大爲詫異,道:“少爺是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豈不聞書生不出門,能知天下事?”胡萬里微微一笑,道:“李健考慮事情頗爲全面,但你不瞭解西洋的情況,簡單的說,西洋跟大明一樣,是一塊跟咱大明一樣寬廣的大陸,小國林立,各國之間征戰不休,跟咱們脣秋爭霸之時的情形差不多。
葡萄牙在西洋也有一個強勁的敵人,就是他的鄰國——西班牙,再則,葡萄牙國距離滿刺加十分遙遠,行船至少須幾個月時間,因此。就算滿刺加對葡萄牙很重要,葡萄牙也斷然不敢派大軍前來,更何況,咱們又不是斷絕葡萄牙的財路,就算攻佔了滿刺加,也會歡迎葡萄牙來貿易。”
聽的這話。李健連忙道:“兵力呢,至少要派駐一個營在滿刺加。”
胡萬里微微一笑,道:“東興港如今缺的是戰船,不缺兵力,兵力不足,擴招便是。半年內擴兩個營問題不大。”
擴兩個營?李健、劉思武立刻就反應過來,胡萬里這是要打唐千勝的主意,許煉卻是暗自擔憂,胡萬里要將他的人馬轉爲護衛隊?轉念他又欣喜起來。胡萬里是不可能將他的人馬留在東興港的,那就有可能是駐紮滿刺加。
胡萬里掃了幾人一眼,便沉聲道:“之所以要急於打滿刺加,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爲了繳獲葡萄牙的船隻,咱們造船太慢,如今的情形,不允許東興港緩慢發展,因此。必須先打下滿刺加再說。”微微一頓,他才接着道:“你們先商量一下。看怎麼以最小的代價攻佔滿刺加。”
一聽這話,劉思武、李健幾人忙起身轟然應道:“是。”
略一遲疑,李健又道:“少爺,是否召集護衛隊所有官兵歸隊?”
“不用。”胡萬里微微搖了搖頭,道:“讓他們安安心心過個年。”
聽的這話,許煉卻是急了。連忙道:“大當家,既然決定要打,那就宜早不宜遲。”
胡萬里微微點了點頭,道:“你們先擬個計劃出來。”說着便快步出了會議室,唐金寶見狀連忙快步跟了出去。待的兩人離開,許煉看了幾人一眼,才疑惑的道:“大當家這是還未決定下來究竟打是不打?”
劉思武看了他一眼,不滿的道:“別左一口大當家,右一個口當家的,東興港不是盜賊窩,少爺不是海盜,咱們也不是海盜,別把你海盜習氣帶到東興港來。”
聽的這話,許煉立時嬉笑着道:“兄弟這半年在外面習慣了,一時疏忽,疏忽,哈哈。”
李健含笑看了他一眼,才道:“滿刺加距離東興港也不近,就算少爺決定要打,沒有可行的方案,少爺也不會盲目出兵,白頭兄熟悉南洋的情形,給咱們詳細說一下。”
出了會議室,胡萬里便放慢了腳步,看了一眼cāo場上的訓練情況,cāo場上,一衆班排長正以班爲單位在示範講解隊列的動作要領,許煉的人馬服裝雜亂不說,打扮亦不盡相同,活脫脫一羣烏合之衆。
爲免打攪他們,胡萬里順着cāo場邊繞了過去,邊走邊問道:“許煉的這些人這次帶來多少家眷?”
唐金寶微微一愣,才道:“少爺,許煉船隊這次回來,是帶了些家眷的,具體的數額,屬下就不不清楚了。”
胡萬里微微點了點頭,道:“咱們去鑄炮作坊看看,派人將伍子順叫來,方晚成可能去靶場了,也派人叫來。”
出了軍營,胡萬里便加快了腳步,攻佔滿刺加,他是臨時起意,主要便是衝着葡萄牙人的商船和造船工匠而去,到明年六月才兩艘風帆戰船,他確實是等不起,眼下最快的法子就是搶,對於攻佔滿刺加,他也是信心滿滿,四五百葡萄牙士兵,他還真沒放在眼裡,況且滿刺加未必有那麼多葡萄牙士兵駐防。
鑄炮作坊已經放假,但周圍仍還有護衛隊士兵巡邏,進入作坊,裡面頗爲冷清,胡萬里直接便往後院而去,讓他頗覺意外的是後院門口,竟然還有兩個護衛隊兵丁站崗,他不由問道:“這是誰安排的?”
唐金寶忙回道:“少爺,這是應方總管所請增加的崗哨。”
方老頭夠謹慎的,胡萬里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吭聲,紅夷大炮確實算得上是一大利器,保密程度高點也無可厚非,進了後院,左拐,便是一個大棚,裡面整齊的擺放着三排泥模,瞟了一眼,他便信步踱了過去,稍稍一看,他便知道這些泥模都是按着他給出的圖紙製作的。
一溜看過去,方晚成已帶着幾個工匠迎了上來見禮道:“小的等見過大東家。”
“不用多禮。”胡萬里擺了擺手,含笑道:“方總管,這些泥模既然都已經做好乾透,爲何沒有試鑄出來。”
“回少爺。”方晚成躬身道:“這些泥模看着是幹了,實則有些是沒幹透的。裡面還有水分,鑄出的火炮沙眼多,乾透的泥模,則是預備的,當初做模,皆是一式五份。以防試鑄失敗或是試炮期間損毀。”
一式五份?難爲他們想的如此周全,胡萬里滿意的點了點頭,心裡突然一動,道:“二十二倍口徑的十二磅炮還剩幾個泥模?”
聽的這話,方晚成不由一愣,這個術語他可不懂,當下就疑惑的看向胡萬里,胡萬里微微一笑,道:“先前已經告訴你了。口徑與炮身的比例倍數很重要。”說着,他指着火炮道:“從火門到炮口的長度除以火炮的口徑,就得到一個倍數,諸如十六倍、十八倍等等,這個口徑倍數直接關係到火炮的威力大小,你們要養成習慣,這個數字,我在圖紙上標記的有。二十二倍口徑,就是十二磅炮中。炮身最長的一款。”
聽的這話,方晚成忙躬身道:“小的記下了。”說着,他猶豫了下,才道:“大東家,22倍口徑的十二磅炮沒剩下泥模了。”微微一頓,他才接着道:“這炮是所有試鑄的火炮中最大最重的。當初做泥模時就考慮到炮身太大,容易毀壞泥模,一口氣就做了十個。
不過,由於重量太大,所有的泥模還是都毀壞了。迫於無奈,只好分段製作泥模,鑄成鐵模,這才鑄造出22倍口徑的十二磅炮。”
22倍口徑的十二磅炮是用鐵模鑄造的?胡萬里登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說這羣工匠太敬業了,原本他還想着,能夠有兩三門就滿足了,這下好了,微微沉吟,他便含笑問道:”22倍口徑的十二磅炮試射情況如何?”
“神器,不僅威力巨大,而且射程超遠。”方晚成忙回道:“就是太重太大,搬運不易。”
“恩,搬運是的想法子解決,以後的火炮會越鑄越大。”胡萬里含笑頜首道:“這樣,這幾日,你們也暫且別休息了,馬上開工先鑄三十門22倍口徑的十二磅炮,火炮試射也以22倍口徑的十二磅炮爲主。”
“小的遵命。”方晚成忙躬身道。
胡萬里微微一笑,道:“你們後院有多少人?”
“回大東家,連模工鑄工加起來一共有二十四人。”方晚成忙回道。
“辛苦了大半年,也該犒勞犒勞你們。”胡萬里微微笑着道:“每人最低獎六塊銀元,你明日來東脣園領取二百銀元。”
獎勵二百銀元!大東家出手還真是大方,方晚成和幾個工匠忙就地跪了下來,道:“謝大東家賞。”
胡萬里微微一笑,快步出了院子,這纔出的鑄炮作坊大門,便聽的遠遠傳來一聲沉悶的炮聲,不用看他也知道,這是靶場開始試射了,伍子順這時一溜小跑着迎了上來,見禮後便道:”少爺,您找我。”
見伍子順過來,唐金寶便早使眼色令一衆護衛兵丁遠遠的散開,他自個也隨即走開,他很清楚伍子順的身份,沒事走遠點好,萬一聽到不該聽的,對他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見一衆護衛都散了開去,胡萬里這才點了點頭,道:“馬上飛鴿傳書,通知月港謝文昌、嚴力,南京的吳亦有,讓他們馬上來東興港,另外,叮囑他們,他們的船隊這幾日不要離開月港,還有。”
稍一沉吟,他才道:“你查一下許煉手下的情況,有多少人的家眷安置在東興港,暗察一下這些家眷的真假,注意,不能讓人察覺。”
“是,少爺。”伍子順忙輕聲應道,隨後才道:“少爺能否見告,出了什麼事?”
胡萬里也不瞞他,如實說道:“今日聽聞許煉彙報了滿刺加的情形,臨時起意攻佔滿刺加。”
聽的這話,伍子順便知道他是擔憂東興港的存在被朝廷發覺,微微沉吟才道:“如今月港海商雲集,小的前去月港打探一下滿刺加的情況,如何?”
“許煉的事更重要。”胡萬里微微搖了搖頭,略微沉吟才道:“叫謝文昌先在月港打探滿刺加的情況,反正吳亦有來的遲,讓他們趕來東興港過年。再則,造船廠有幾個弗朗機船匠,想法子跟他們打探一下。”
“是,小的這就去安排。”伍子順忙敬禮道。
“等等。”胡萬里叫住他道:“唐千勝哪裡雖然離的不遠,也要建立鴿信據點,便於聯絡。另外派人去通知唐千勝,讓他明日來一趟。”
“是!少爺。”
唐千勝部遷居的地方距離東興港確實不遠,就在東興港的南向不到兩百里的地方,唐千勝給這個地方取了個名字叫新鄉,按海里算,新鄉到東興港不過五十海里,乘船順風南下,三個多時辰便能夠趕到,即便逆風。一天時間也能夠趕到。
對於新鄉這地方,唐千勝大爲滿意,這地方不僅有港口,而且方圓數裡都是平原,向西數裡外就是大山,向南則是相當狹長的一塊平原,而且是夾在兩山之間,迴旋的餘地相當大。別說是處在小琉球的東側朝廷不易發覺,就是朝廷派大軍圍剿。他也絲毫不用擔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地方易攻難守,這方面與東興港沒法比,東興港那地方,他去看過,港口是易守難攻。而且向北就是一塊方圓數十里的大平原,比新鄉強遠了,不過,他也知足了,畢竟這地方比起蘇州洋的大洋山強的太多了。不僅河流衆多,土地肥沃,氣候也適合,冬天都不怎麼冷,比南京還好,就是一個世外桃源,以他的實力,除非是朝廷派大軍前來圍剿,否則根本不用擔心,小股的海盜倭寇,他還沒放在眼裡。
東興港、月港也確實仗義,不僅幫着轉運人馬還無償送了三千石大米和大批木料,並且支援了他不少工匠幫着蓋房子,這個人情他是記下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在港口不遠的一個小土丘西側空地上燃起幾大堆篝火,忙碌了一天的人們一家一戶三五成羣的聚集過來,開始圍着篝火吃晚飯。
見的手下幾個百戶陸續回來,唐千勝便笑着招呼道:“人都到齊了,咱們也開飯。”說着便徑直上桌在首席坐下,道:“上酒,勞乏了一整日,喝點酒解乏。”
百戶吳有福笑嘻嘻的跟了過來坐下,道:“大當家的,今兒可是過小年,能不能管夠?”
“你小子,就知道貪杯。”唐千勝笑罵了一句,便道:“敞開喝,看你小子今兒能喝多少。”說着話,另外六七個百戶也跟着上了桌,管後勤的黃小七愁眉苦臉的道:“大當家,酒不多了,今兒要是敞開喝,過年怕是不夠了。”
唐千勝瞪了他一眼,道:“今天過小年,還能不喝酒?一個百戶發五壇,過年不夠,明日派人去月港採買,都落草了,還能不讓兄弟們喝酒?”
“大當家說的是,落草不就是圖個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吳有福忙笑嘻嘻的開壇給衆人倒酒,一碗酒下肚,一個放哨的小兵便快步跑上前,稟報道:“報大當家的,東興港有人前來送信。”
天都快黑了,纔來送信,難道有急事?唐千勝當即便道:“帶上來。”
很快,三名身着深藍色粗布短褐的東興港兵丁便走上前來,敬了個軍禮才道:“東興港護衛隊一營三連一排二班班長揚貴才見過唐當家的。”
唐千勝頗爲新奇的打量着他的舉動,暗忖這是東興港的禮儀?倒是相當別緻,一營三連一排二班,應該是東興港護衛隊的編制了,看樣子,東興港不是烏合之衆,微微沉吟,他才道:“東興港一個班有多少人?”
“稟唐當家的。”揚貴才朗聲道:“護衛隊有規定,不允許透露,還望唐當家的見諒。”
“放肆!”吳有福厲聲喝道:“見了咱們大當家的,何以不跪?”
揚貴才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這纔看向唐千勝,從容說道:“在下奉少爺之命,前來通傳,請唐當家的明日到東興港一敘。”
少爺?這稱呼也別緻,唐千勝微微笑了笑,才道:“你口中的少爺可是東興港的大當家?”
“是。”
“回稟你們少爺。”唐千勝飛快的道:“在下事務繁忙,無暇抽身,改日有暇,定當再次登門拜謝。”
揚貴才知道唐千勝在臘月初五,曾親到東興港拜謝,卻被攔在港口外,不准他進港,見他不點破,自然是顧及顏面,當下便道:“我家少爺平日極少回東興港,每次在東興港逗留時間也不長,東興港平素嚴禁外船入內,有怠慢之處,還請唐當家的海涵,唐當家的既然無暇抽身,在下回去如實稟報便是,告辭。”說着,他又敬了個禮,這才轉身而去。
就這麼走了?唐千勝不由一愣,畢竟還是受過東興港的恩惠,他覺的有些不妥,宋時運這時湊到他身邊,輕聲道:“大當家的,你在蘇州洋見過的那書生,好像下人就是稱他爲少爺,他應該不是月港的大東家,而是東興港的大東家,聽說月港的大東家是地道的漳州本地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