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凱爾眼裡不由流露出一絲恐慌，葡印艦隊被打殘或是被全殲，那將是什麼後果？沒有援軍，縱然法摩薩城堡再堅固又有何用？明人根本就無須強攻，圍困一年，城堡裡所有人都的活活餓死，該死的保羅，他是沒想到這點，還是太過相信葡印艦隊的強大？
很快，凱爾就鎮靜下來，看了胡萬里一眼，他才沉聲道：“閣下先前勸降之時，不是說不願與葡萄牙爲敵，不願多造殺戮，只要我們退出滿刺加便可，難道你們明人都不信守承諾？”
聽的翻譯，胡萬里不由微微笑了笑，道：“我說的‘你們’，是包括法摩薩城堡在內的所有的駐滿刺加的葡萄牙守軍，你認爲，本官會給你們內應外合的機會？”
原來這個明人將領是以此來逼迫法摩薩城堡的守軍投降，凱爾立刻就沉默下來，他不過是一個小船長，可不敢胡亂應承，他們三艘戰船二百多人投降，畢竟對滿刺加大局影響不是很大，整個滿刺加守軍集體投降，怕是整個葡萄牙都會爲之轟動，他哪裡敢胡亂應承，瓦倫特和諾而斯二人也都識趣的緊閉嘴脣。
見三人不吭聲，胡萬里不急不緩的說道：“基督教與伊斯蘭教是世仇，這些年，葡萄牙依仗着火炮優勢在中東、印度、南洋壓着穆斯林國家打，若是葡印艦隊被全殲，你說這些穆斯林國家會不會乘勢將葡萄牙在中東、印度、南洋的所有據點連根拔起？你們的香料貿易還能維持嗎？這是一點。”
待的程昊、汗都亞翻譯完，他伸出兩根指頭道：“第二，滿刺加距離大明帝國和距離你們葡萄牙，哪個遠，哪個近，你們應該很清楚。葡萄牙雖然富庶，在歐洲也不過是蕞爾小國，疆域不過一掌，人口不過二百萬，而大明疆域堪比整個歐洲，人口亦是歐洲的總和。葡萄牙憑什麼跟大明爭奪滿刺加？”
聽的這番話，凱爾已是明白過來，對方這是要他們將這些話轉告滿刺加駐軍司令保羅-費爾南德斯，他當即回道：“閣下放心，在下一定將這些話如實的轉告法摩薩城堡守軍司令。”
見對方如此識趣，胡萬里微微點了點頭，道：“先去海邊看看大明的船隊再回法摩薩城堡。”
聽的這話，凱爾心裡不由一跳，他一直好奇大明的戰船爲何能夠連續不斷的用重炮轟擊。僅是從炮聲，他就能夠判斷出，大明的加農炮絕對是十二磅以上的重炮，難道他們就不擔心重炮的後坐力破壞戰船？他當即便道：“閣下，怎麼能否上船參觀？”
聽的這話，胡萬里不由一笑，真把我當老實人了，當下便含笑道：“咱們現在是敵人。什麼時候大明與葡萄牙成了盟國，我再盛情邀請你們上船參觀。相信會有那一天的。”微微一頓，他才接着道：“眼下正是滿刺加的貿易旺季，我不想因爲戰爭而影響滿刺加的商貿，三天，我給你們三天時間，葡萄牙與大明是朋友還是敵人。由法摩薩城堡的守軍來決定，希望你們能夠做出正確的決定。”
待的凱爾三人退出，程昊恭謹的一揖，才擔心的問道：“大人，大明真要與葡萄牙結盟？”
胡萬里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擔心什麼，當即便微微笑道：“滿刺加要恢復昔日的鼎盛，必須容納來自各地的商人，歐洲的商人也不應該被排除在外，放心，我們會在滿刺加長期駐紮大軍，維護滿刺加的秩序，你不用擔心被葡萄牙人報復。”
長期在滿刺加駐紮大軍？那滿刺加王國會同意？程昊滿肚子疑問，卻不敢開口，葡萄牙人會是何反應，如今尚不清楚，還是等徹底打敗葡萄牙人再說，況且，由大明統治滿刺加對當地的漢人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他只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滿心指望滿刺加王國復國的蘇然。
見程昊一付欲言又止的神情，胡萬里也不想多做解釋，現在還不是時候，微微一笑，他才道：“程掌櫃雖是一介商賈，卻是深明大義，實是滿刺加大明子民的典範，於公於私，本官皆不會虧待，如今大局未定，一切言之尚早，還望滿刺加的漢人、馬來人同心同德，全力協助大軍收復滿刺加，本官絕不會虧待有功之人。”
“謝大人厚愛。”程昊忙躬身道：“協助朝廷王師收復滿刺加，乃是草民等份內之事，大人放心，草民等絕不會有絲毫懈怠。”
胡萬里點了點頭，道：“當務之急，是組織人手疏通河道，安撫人心，穩定滿刺加的正常秩序，這些事情就有勞你和蘇然二人，且去忙吧。”
“草民遵命，草民告退。”程昊說着便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望着程昊緩步退出的背影，胡萬里微微蹙了下眉頭，他很清楚，程昊、蘇然等漢人、馬來人之所以如此賣力的協助他們收復滿刺加，都是以爲是大明出兵幫助滿刺加復國，一旦解決了葡萄牙人，還有他頭疼的，對於柔佛這個由滿刺加國王室建立的小國，究竟該採取什麼態度？滅了他？不僅是失去人心，還可能引起恐慌，不滅，柔佛王國的存在將始終不利於滿刺加的穩定。
略微想了想，他便暫時放下這個問題，眼下當務之急是解決掉葡萄牙人，微微沉吟，他纔看了一眼張大才，緩聲道：“葡萄牙人的戰船在風帆設計上與大明的船隻大不一樣，你們想來已經留意到了，將俘虜中的水手船員挑出來，從一營二營抽調士兵儘快熟悉掌握葡萄牙人的操帆技術，就在滿刺加海峽操練，另外，要注意與大明的風帆進行詳細比較。”
“是，屬下遵命。”張大才忙敬禮道。
“另外，着上岸各部在奈何橋東岸三角地帶擇一空曠地帶紮營駐防，不得懈怠。”胡萬里接着吩咐道：“劉思武所率戰船就地停泊，港口尤其要嚴加防守，着王富貴、吳小驢來那個連分駐港口兩岸。嚴加巡查，防止被火攻着許煉所部嚴密監視法摩薩城堡動靜，西山以及四門皆要全天監視，滿刺加城內亦要加強監視。”
張大才飛快的複述了一遍，見胡萬里點頭，這才敬禮道：“屬下馬上派人分頭傳令。”
待的張大才離開。胡萬里呷了口茶，這纔看向唐千勝，道：“千勝還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地方？”
胡萬里如此佈置，實是採取守勢，唐千勝沒上西山，對法摩薩城堡的情形並不清楚，只是隱約聽說法摩薩城堡堅固異常，聽的這話，他微微躬身道：“大人心思縝密。佈置得當，屬下敬服。”微微沉吟，他才道：“大人，法摩薩城堡裡的葡萄牙人是否會投降？”
微微沉吟，胡萬里才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我不知道葡萄牙駐滿刺加司令的秉性，這事着實難說。”他心裡是真沒底。印象中，歐洲在經歷了百年戰爭之後。就是十七世紀的三十年戰爭，就近這一百多年，歐洲似乎沒有什麼戰爭，而葡萄牙如今又正是鼎盛時期，在中東、在印度、在南洋都是所向披靡，從駐印總督到普通士兵都是驕縱不可一世。會不會投降，還真是難說，更何況，葡萄牙人對大明也沒什麼畏懼，雖說在廣東兩戰兩敗。但都是被大明以數十倍優勢兵力以多打少，而且耗時長久才取勝，他們未必心服。
午時之後，凱爾、瓦倫特和諾而斯三人才帶着一百多名士兵回到法摩薩城堡，聽聞三人安然歸來，而且還帶回一百多人，保羅-費爾南德斯不由大喜過望，親自出來迎接他們，隨後便急不可待的將三人帶回了他的辦公室。
房門一關，保羅便迫切的問道：“是明帝國的水師？他們怎會讓你們回法摩薩城堡？還有一百多士兵呢？”
見瓦倫特、諾而斯二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凱爾便開口道：“稟司令官閣下，敵人確係明帝國的水師，他們的將領十分熟悉咱們葡萄牙帝國的情況，三艘戰船上的船員和水手都被扣留了。”微微一頓，他才直言不諱的說道：“明人將領放咱們回來，是想勸閣下投降。”
投降？保羅不由一愣，隨即便輕笑道：“法摩薩城堡堅固無比，糧食、彈藥都充足無比，別說堅守三個月，就是堅守半年，也毫無問題，咱們憑什麼投降？”
“半年以後呢？”凱爾輕聲道。
“半年以後？”保羅不以爲意的笑道：“滿刺加是什麼地方？是進出香料羣島的咽喉之地，哪裡要等半年，最多二個月，駐紮在果阿的印度總督努諾達庫尼亞就會親率葡印艦隊前來救援咱們，總督大人不可能放棄滿刺加，葡萄牙也絕不會放棄滿刺加！”
“閣下。”瓦倫特輕聲道：“葡印艦隊很可能不是明人艦隊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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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保羅有些難以置信的道：“葡印艦隊怎麼可能不是明人艦隊的對手？”
“閣下，咱們所有人都去港口和海邊看了一下明帝國的水師船隊。”諾而斯也開口說道：“明國水師大小船隊約有八十艘左右，除了少數是二三百噸的小船，其他都是六七百噸位的海船，不僅裝備有大量的後裝炮，還有不少威力較大的十二磅以上的加農炮，不論是遠戰還是近戰，不論是兵力還是火炮，葡印船隊都遠遠落後，在滿刺加海峽開戰，根本沒有一絲勝算。”
“你們是不是被明軍收買了？”保羅陰沉着臉，從三人臉上一一掃過，半晌，他纔不屑的道：“八十艘船你們就害怕了？”微微一頓，他才接着沉聲道：“科欽之戰，印度人是多少艘船？150艘，霍爾木茲之戰，波斯人是170艘船，第烏海戰，埃及、奧斯曼、古傑拉特聯合艦隊是150艘船，滿刺加之戰，滿刺加是200艘船，卡利卡特之戰，卡利卡特人是130艘船，哪一次我們葡萄牙不是以少勝多，大獲全勝？
這些輝煌的戰績你們都忘了？如今明國才區區八十艘船，你們就敢斷言葡印艦隊不是對手？”
聽的這話。凱爾三人都一陣無語，這幾十年來，葡萄牙憑藉着火炮帆船的優勢確實是以少勝多創下了不少神話傳說一般的戰績，可那面對的都是什麼對手？是火炮和帆船都遠遠不堪一比的對手。
見三人低頭不語，保羅也冷靜下來，他是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這個說法。葡萄牙艦隊這幾十年在東方根本就沒遭遇過對手，他根本就沒考慮過葡印艦隊會被明國水師打敗，他不由又掃了三人一眼，才道：“隨你們來的士兵都去過港口和海邊？”
“是的，閣下。”凱爾忙回道。
聽的這話，保羅不由有些沮喪，看來他們說的是事實，明國水師不可能收買所有的士兵，明國水師的火炮之強。他也是有着親身體會的，或許，葡印艦隊真的不是明國的對手，他不由嘀咕了一句，“見鬼，這纔多長時間，明國怎會就有如此強大的水師。”
瓦倫特輕聲道：“閣下，您忘了。在上個世紀，明國就已經能夠造出巨大的艦隊抵達非洲了。滿刺加就是因爲明國艦隊幾次南下才繁榮起來的，而且火器他們以前也有。”
聽的這話，保羅不由輕嘆了口氣，不錯，明國的水師以前確實是比歐洲強大的多，葡印艦隊若不是明國水師的對手。會是什麼情形？微微沉吟，他才問道：“明國的將領怎麼說？”
凱爾卻是答非所問的道：“聽他的語氣，若是法摩薩城堡三日內不掛白旗，明國水師準備在打敗葡印艦隊之後，長期圍困法摩薩城堡。”
“明國水師有多少兵力？”
“四五千人。不少士兵都配備的火銃。”
見凱爾答非所問，瓦倫特連忙補充道：“閣下，明帝國水師統帥說了三點，一，大明不願意與葡萄牙爲敵，若是葡印艦隊被他們打敗或是殲滅，中東、印度的穆斯林國家會乘機反攻，咱們葡萄牙的在沿海各地據點會損失殆盡，香料貿易就此中斷。
二，葡萄牙沒有實力與明帝國爭奪滿刺加的控制權，滿刺加距離明帝國近，只有二十日左右的航程，而兵力和戰爭潛力，咱們也沒法與明帝國相比。
他說在大明控制下的滿刺加將會成爲一個自由貿易港，仍然歡迎咱們來滿刺加貿易，而且他還隱隱提及，大明與葡萄牙結盟的話，總之，明帝國希望咱們投降，和平解決滿刺加的問題。”
細細聽完，保羅不由暗歎了一聲，明國這個水師統帥不僅對葡萄牙的情況相當瞭解，而且心思也相當縝密，給他投降的理由和後路都準備好了，可他沒想到，一旦投降，這將是葡萄牙強盛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投降，作爲滿刺加駐軍司令，他保羅-費爾南德斯的名字將會成爲所有人口中的笑談。
見他沉默良久，瓦倫特深鞠一躬，誠懇的道：“明國統帥只給三日期限，明帝國與咱們葡萄牙帝國是敵是友？香料貿易是否能夠持續，葡印艦隊的存亡，法摩薩城堡一千多士兵的生死，這些全都在司令官閣下的一念之間，還望閣下慎重考慮。”
聽的這話，保羅不由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長吁了一聲，他才道：“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滿刺加駐軍首領，這些事關國家戰和的大事，事關國家經濟盛衰的大事，還有海外殖民地盛衰的大事，都不是我該操心的，我唯一應該操心的是法摩薩城堡這一千多人的生死。”
說着，他長嘆了一聲，道：“這事太大，還是召集所有的軍官開會商議再說。”
奈何橋西岸，臨時徵用的指揮大院裡，胡萬里獨自悶在房間裡，考慮着局勢的各種變化以及相應的對策，最壞的莫過於葡萄牙人頑抗到底，拒不投降，出現這種情形，葡萄牙人不存在突圍的可能，出了滿刺加城，他們只有死路一條，亞齊且不說，柔佛王國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他們只有兩條路，死守法摩薩，或是出城決戰，不能給他們出城決戰的機會，東興港損失不起，得發動滿刺加百姓挖壕溝或者是構築圍牆，這是東興港真正意義上的初戰，不能打退堂鼓，必須是大勝！
想到這裡，他不由暗歎了一聲，就算是要挖壕溝或者是構築圍牆，都必須趕在葡印艦隊到來之前，不能讓葡萄牙人有機會屠殺這些免費的勞力，這時間真是有點緊，得發動所有的青壯。
最爲理想的當然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不過，就算葡萄牙人主動投降，麻煩事也不少，首先要處理的就是這一千多俘虜，是就地關押，還是發做苦力？遣返也得等到葡印艦隊前來，接下來，就該面對柔佛王國了，他們應該就在滿刺加不遠的地方，應該很快就會派人來與他們聯繫，該如何對待柔佛這個小王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