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她和安娜已經有5年不見面了。
5年的時間，足夠讓她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成爲一個豔光四射的女人，也足以讓安娜從一個驕縱的非主流，成爲一個目光和煦的年輕老師。顧安寧簡直不敢相信面前這個穿着長裙和針織衫的溫柔女人會是自己的妹妹，過了很久才說：“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沒見到姐姐了。”安娜笑着說。
以前，她很少叫自己姐姐。顧安寧習慣了她直呼其名，她這樣尊敬，甚至平淡地稱呼她，讓她非常不習慣。顧安寧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對安娜說的，只是緊緊抓住小九的手，安娜也柔聲說：“想不到，姐姐已經有孩子了……”
顧安寧警覺地看着她，下意識把小九藏到了身後。安娜知道，她心裡還是在防備自己，苦澀一笑：“姐，你放心，這件事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我們畢竟……是姐妹。”
她的話，讓顧安寧的心有些軟。即使沒有完全信任她，但顧安寧還是輕聲說：“謝謝。”
“姐，有空的話，能出來聚聚嗎？”安娜滿懷期待地看着她。
“當然可以。”
“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和小九回去吧。”
安娜笑着摸摸小九的頭，小九和顧安寧一起往遠處的顧子朝的車子走去。一路上，小九在問顧安寧，老師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顧安寧微微一笑：“這是秘密。小九，幫我保密好不好？”
“好。”雖然不知道媽媽是什麼打算，但小九還是答應。
顧安寧鬆了一口氣，有些擔心顧子朝會不會知道安娜的事情。
不過……既然他讓小九來這裡上幼稚園，怕是早就知道了吧。
真不知道，他心裡到底是什麼打算。
顧安寧輕輕一嘆，和小九一起到了顧子朝的車子裡。看到顧子朝，小九頓時臉色一變：“媽媽，爲什麼他也在？”
顧安寧只能好聲好氣地說：“媽媽的車子今天沒有開過來，就和叔叔一起來了。”
小九還是面色不善：“媽媽，我想和你一起去吃披薩。”
顧安寧剛要答應，顧子朝卻開口：“呵，你還真是喜歡吃小孩子愛吃的油膩膩的東西。”
拜託，小九本來就是小孩子好不好！
顧安寧只想吐槽，小九卻生了氣：“誰說我是小孩子，我已經長大了。”
顧子朝接着說：“是嗎，可是大人絕對不會要吃那些油膩的東西，會更重視營養的均衡。張嬸今天做了蘿蔔絲餅，只是稍微少了些，也不知道一個人能吃幾個。”
小九最喜歡張嬸做得蘿蔔絲餅，聽到了顧子朝的形容，忍不住嚥了下口水。雖然他的表情只是短暫的一瞬間，但顧安寧和顧子朝都發現了。顧子朝還好，顧安寧忍不住輕笑出聲，然後忙說：“小九，回去一起吃張嬸的蘿蔔絲餅吧，我們明天再出去吃好嗎？”
“好吧，我聽你的。”
小九裝出高傲的樣子，但眼中的神情到底暴露了他的吃貨本性，而他只有在美食麪前，才真正像一個孩子——這樣，也更是顧安寧願意看到的。她真的不想孩子太過早熟。
顧安寧有些感慨地摸着小九的腦袋，和他一起看着車外的風景，而顧子朝就沉默地開着車，一時之間的氣氛倒很是和諧。回到家後，她果然見到張嬸準備了一大桌好吃的，更有許多小九愛吃的零食。小九明明很想吃，但他不說話，只是偶爾用目光掃過去一下，好像自己根本不在乎一樣。顧安寧知道，小九從來就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反而不會開口的性子，對此很是無奈。她想要幫小九拿他喜歡吃的東西，顧子朝卻阻止了他：“你想吃什麼，告訴你媽媽。”
“我不挑食，無所謂。”小九小大人一樣地說。
“你確定？”
雖然不知道這個討厭的叔叔爲什麼這樣問，但小九還是倔強地點頭。顧子朝輕笑一聲，在那瞬間，顧安寧好像看到了狐狸。他說：“張嬸，把胡蘿蔔和青椒拿過來。小孩子要吃這些，纔會補充營養。”
……
顧安寧確定，顧子朝絕對是故意的！她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發現小九最不愛吃的兩樣東西，但他的效果顯然不錯——小九的臉色就和鍋底一樣了。他鬱悶地看着面前的兩盤菜，遲遲不肯下筷子，而顧子朝更是拿起了身邊的蘿蔔絲餅。
啊啊啊，這是我的餅！
顧子朝慢條斯理地吃着，小九眼巴巴地看着，顧安寧看着父子倆的互動，突然覺得好笑——這個顧子朝，還真是愛欺負人！她看不下去，想給兒子拿一塊，顧子朝卻阻止了她：“讓他自己說。”
“自己說什麼啊！”顧安寧不耐煩了。
“想要什麼，就開口說，不要暗示，也不要裝作不在乎。這是我的教訓，他也應該知道。”
顧安寧的手，瞬間停滯。她看着一臉肅穆的顧子朝，和一臉懵懂的小九，心裡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酸澀了起來。她知道，按照小九現在的個性，怕是以後遇到了喜歡的姑娘也會裝作不在乎，甚至故意冷淡吧。這樣，他到底能有幸福嗎？真不知道，他這樣討厭的個性，怎麼會和那個傢伙一模一樣……
顧安寧想着，倒也沒有拒絕顧子朝對兒子的說教，一起笑眯眯地看着小九的選擇。小九明顯沒想到，媽媽居然也不幫她，眼巴巴地看着喜歡吃的東西。他腦中天人交戰，終於說：“我想吃蘿蔔絲餅……”
“乖了。”
顧安寧眉開眼笑地把盤子遞了過去，小九紅着臉吃了起來，顧安寧就這樣笑眯眯地看着他。這樣的場景，太過安寧與和煦，簡直讓顧子朝就想讓時間在此刻停留。
雖然寧寧還沒有接受……但畢竟，妻子和兒子都在身邊了。
他似乎已經別無所求。
…………
飯桌上的小插曲後，顧安寧陪小九玩了一會兒，陪他上牀入睡。她洗漱完畢後，剛推開門，就被一隻手裡的胳膊往另外一個方向拽。她被顧子朝抱起，輕輕放在了牀上，她還沒來得急說什麼，就看到了顧子朝微笑的眼眸：“我來收回我的賭注了。”
顧安寧一直在心裡祈禱顧子朝忘記了這件事，現在終於死了心——是啊，他預謀那麼久，又怎麼會輕易忘懷。她其實一直是一個還算蠻守信用的人，可是要和顧子朝睡覺的話……那簡直是小羊和狼一樣相擁而眠，沒什麼區別。她是那麼慶幸，自己穿上了嚴嚴實實的鈕釦睡衣，可顧子朝怎麼會被小小的困難所打倒？他的手去解顧安寧的鈕釦：“寧寧，你不熱嗎？”
“不熱不熱一點都不熱，我快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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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安寧違心得說，甚至還裹上了被子，就算熱得冒汗，還是警惕地看着顧子朝，絲毫不肯鬆懈。她不知道自己這樣警覺的樣子就好像一個小動物，萌到了極點，顧子朝臉上的笑意更濃。他哄小孩一樣地說：“寧寧，做人要誠實守信。”
顧安寧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乾脆一言不發，只是警惕地看着顧子朝，生怕他突然獸性大發。顧子朝猛地把被子掀開，在顧安寧的尖叫聲中把她摟在了懷裡。顧安寧生怕他有下一步的動作，但顧子朝只是說：“放心，我不會碰你，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覺罷了。”
顧安寧看顧子朝很久都沒有動作，稍微鬆了一口氣。她覺得顧子朝的懷抱就好像鐵箍了一般，硬邦邦地真是難受，不斷扭動身體，想找到一個舒服的位子。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和顧子朝那麼平和，有些話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你早就知道，安娜在那所幼稚園？”
“嗯。她高中畢業後就去上了幼教的師範，現在在那裡實習。雖然她的學歷不是最好，但是對孩子很耐心，也讓家長們非常認可。”
“你倒挺照顧她的。”顧安寧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我知道，你雖然煩她，可她畢竟是你妹妹，你割捨不掉的。”
在親情方面，顧安寧一向比誰都要珍惜，比誰都要心軟——不然，她怎麼會爲了她的叔叔，一次次屈服。雖然安力的死和他們都沒有任何關係，但也算間接影響了這件事，所以顧安寧失蹤後他一直照顧着安娜，爲的是讓顧安寧回來後，欠他這份情。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顧安寧果然嘆氣：“她……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我們都大了，怎麼會介意小時候的事情。她現在，真的很好，我也不想打擾她。”
“是啊，這樣漂泊的生活，也只有我們兩個人過着罷了。”顧子朝淡淡得說。
他們這樣平靜得聊着閒話，到後來顧安寧的眼皮慢慢開始打架。她不願意在顧子朝的懷抱裡睡去，不住讓自己睜大眼睛，但到底抵擋不住鋪天蓋地的睡意。在半夢半醒間，她熱的踢掉了被子，然後好像有什麼人幫她把被子蓋上。有個軟綿綿的東西，落在她的額頭上：“還真是小孩子。”
他在說誰？顧安寧努力去想，但到底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