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要參加閱試,方繼藩便覺得有點悲傷!
早知如此,當初練一些弓馬也是好的啊。
方繼藩便懷着期盼,看着朱厚照道:“那個,我……我可以不去嗎?我腦子……”
朱厚照似是看出了方繼藩的心思,臉上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冷笑着道:“噢,你自個兒去和父皇說罷。”
方繼藩只能幽怨地看着朱厚照!
關於這一場閱試,簡直就是人間慘劇,這一點,方繼藩太清楚了。
因爲………想來沒有人預料到,大明的武備,居然已經鬆弛到了這個地步!甚至在此之前,弘治皇帝是滿懷自信的!
當然……方繼藩自己也有責任,作爲一羣人渣中的一員,固然知道法不責衆,大哥不笑二哥,可沒本事就是沒本事。
這一場閱試,本是弘治皇帝預謀已久,他對勳貴和武官們的印象都不錯,在宮中當值的武官,大多看上去孔武有力,雖然經歷過土木堡之戰的陰霾,可畢竟已過去了這麼多年,想來,這些子弟們發憤圖強,定當會令人刮目相看吧。
此時,弘治皇帝坐在暖閣裡,手裡捧着的,乃是各衛指揮的奏疏,裡頭都是吹捧當今聖上舉辦閱試,可以讓下頭的武官大顯身手,使上下人等深受鼓舞,無數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云云。
弘治皇帝看着很高興,他忍不住對一旁的蕭敬道:“這些日子,被徵朝鮮之事,攪的頭暈腦脹,朕的心裡,真不是滋味啊。看看,我大明是不乏驍勇之士的,他們纔是我大明的保證,此番閱試,意義重大,朕決定親自觀禮,閱試就在甕城進行吧,那裡地方開闊,也讓軍民百姓,好生的看看。”
蕭敬見陛下心情不錯,忙堆着笑道:“陛下說的是,三軍將校,無一不希望在陛下面前大顯身手。”
弘治皇帝頗爲得意的頷首點頭。
這一次閱試,已經多了一層不凡的意義。
其中最重要的是,震懾四方,好讓各藩國知道,如朝鮮國李隆這般大逆不道勢必不會有好下場,其次便也是近來天下士子們對於李隆口誅筆伐,抱怨朝廷爲何不及早出兵的迴應。
弘治皇帝將一封封的奏疏擱下,長吁短嘆道:“閱試既比文韜,亦比武略,騎射乃是根本,可武略也不可鬆懈了,此番經略題,該出什麼好?”
蕭敬深深地看了弘治皇帝一眼:“陛下,眼下朝廷不是在爲朝鮮國的事擔憂嗎?”
弘治皇帝便笑了笑,不置可否,現在自然不能將題目泄露出去。
他站了起來,揹着手,邊渡步邊道:“朕上一次去了西山,心裡便想,這大好的河山,卻也需刀斧守護,朕要讓全天下都如西山一般,自然也需厲兵秣馬,使我大明無人敢侵犯。”
“傳旨英國公張懋,代朕告祭太廟吧。”
蕭敬恭謹地應道:“是。”
…………
英國公張懋,又一次的代表了天子,前往太廟告祭。
消息一出,滿京師便知道,閱試已是迫在眉睫。
至二月初九這天,天氣漸暖了,今年的氣候比從前稍好一些,閱試卻已悄然的拉開了帷幕。
這第一場要考的,乃是騎射。
一說到騎射,張懋便激動得不得了!
大清早,他便穿戴妥當,同時繫上他的金腰帶,彷彿是要提醒陛下,當初他可是靠着騎射,而得到成化先皇帝的青睞!
張懋入了宮,見到弘治皇帝,便拜下道:“陛下,吉時要到了。”
弘治皇帝一身冕服,蕭敬躡手躡腳地在弘治皇帝身後,捋着弘治皇帝的後襟,弘治皇帝頷首道:“免禮,勇士們,都預備好了嗎?”
“陛下,都預備好了!”張懋笑了笑道:“各候、伯子弟,以及禁衛武官,磨刀霍霍,只等陛下觀禮,他們得知陛下要來,甚是激動。”
弘治皇帝笑了:“別人都說朕重文輕武,殊不知這文武,朕都是同等對待的,今日觀禮,便是要讓諸卿們知道,朕絕無偏頗,對了,方繼藩……也去了吧?”
“去了。”
話是這麼說,可張懋想到這個小子,就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
他就怕方繼藩裝病,他是新建伯,陛下對他,肯定是有所關注的,所以別人可以不去,方繼藩這傻小子,則非去不可!畢竟不去,這是態度問題,去了,丟了人,那只是能力問題。
因而今兒清早,在入宮之前,他便特意先跑去方家,將方繼藩給提去了大營。
只是張懋不好跟陛下說方繼藩是被人提去的,直到現在,張懋才發現,方繼藩這小子長大了,再不是那個不要碧蓮的臭小子了。
此時,他又道:“方繼藩聽說陛下觀禮,喜不自勝,他說,自己騎射雖不好,可陛下既去親自點閱,他龍精虎猛,精神百倍……”
弘治皇帝原本預備皺起眉頭,因爲在他的理解之中,這方繼藩十之八九是要找個理由躲懶的,沒曾想,這個傢伙居然還算懂事。
真是越發的穩重了啊!
弘治皇帝心裡感慨,於是道:“起駕吧。”
今兒的方繼藩一身戎裝,他身材高瘦,倒也顯得英武!
可偏偏,他是花架子,他和許多勳貴子弟,不太認得,只有一些愁眉苦臉的屯田千戶所武官和張信,一個個站在一起!
每天捉摸着種植蔬果,擺弄着花草,他們哪有心思練習弓馬?
見了方千戶來,大家大眼瞪小眼,一副很是尷尬的樣子,就彷彿是一羣學霸在體育課裡相遇。
“見過千戶。”
方繼藩揹着手,笑吟吟地看着他們:“準備好了嗎?”
這麼多年了,依舊改變不了裝逼的心態啊。
張信等人很佩服方繼藩,上次看方千戶騎馬,那馬神駿,性子也烈得很,上躥下跳的,方繼藩在馬上嗷嗷叫,幾次都差點要摔下馬來,可即便如此,方千戶依舊是如此的淡定自若,此等鎮定自若,不愧爲方千戶啊。
“準備……準備的還好。”張信等人一臉慚愧之色,臉有些燙紅。
方繼藩便勉勵他們道:“要不驕不躁,不要丟屯田千戶所的臉,騎射不是什麼難的事,無非是騎在馬上射箭而已,嗯,掌握好技巧即可,不要怕。”
“是。”
甕城的城樓上,弘治皇帝已經駕到了,諸官統統圍攏了上來,個個前來見禮!
弘治皇帝笑容滿面,遠遠眺望,看還有許多低級的官員,以及在京的使者都在遠處的城牆上,又專門請了一些鄉老前來觀禮,弘治皇帝甚爲滿意:“鳴金,開始吧。”
禁衛營且不說,平時朝廷的給養充足,且又都魁梧,勳貴子弟都是武將世家,老子英雄兒好漢。
即便是京營,亦是大明的精銳。
於是乎,在兵部尚書馬文升的號令之下,城樓上開始鳴鑼,城牆上,鼓聲開始響起。
這震天的鼓聲之下,通往城內的城門大張,無數戎裝,精神奕奕的勳貴子弟和武官列隊,徐徐打馬向前。
遠遠看去,甚是雄壯。
謝遷站在弘治皇帝一旁,低聲道:“陛下,此威武之師也。”
弘治皇帝面帶微笑,頷首點頭。
一旁的朱厚照遠遠眺望,卻是看出了一絲端倪,脣邊不禁勾起了冷笑,帶着幾分鄙視的語氣道:“花架子。”
朱厚照原本是帶着期望而來的,可看到那城門中出來的諸官,個個穿着的竟都是鎖甲,頭頂銅鐵范陽帽,確實是威風凜凜,卻一下子失望起來。
這聲音,恰好被弘治皇帝聽見了!
於是弘治皇帝瞪了朱厚照一眼,訓斥道:“爾是太子,豈可這般折辱將士?”
朱厚照似乎想要爭辯幾句:“兒臣……”
“越來越不像話了。”弘治皇帝道:“儲君要愛民如子,也要愛兵如子,這般苛刻,誰願爲你效力?”
“兒臣的意思是……呀,方繼藩來了。”朱厚照突的眼中一亮,朝城下一點。
方繼藩打馬混在人羣中,催動着馬,徐徐而動,心裡鬆了口氣!
原來就像遊覽車一般的逛一圈啊,好險好險,他故意放低馬速,落在張信等人的後頭,頭頂青銅範陽帽,頭上還插着雁翎,全身披掛,腰間斜插一柄御箭,身後揹着箭壺,一張雀畫角弓掛在腰間,一路叮鈴桄榔,簡直就將祖宗十八代的威風都顯露了出來。
一旁有一個肥胖的武官氣喘吁吁的打着馬,彷彿要窒息的樣子,口裡大叫着:“走慢一些,走慢一些呀,誒誒……”
“喂,前頭說要射箭了,射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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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頭發出了騷動,威風凜凜的傢伙們,開始不自在起來,不少人皆是臉色慘然。
“是步弓還是騎射?”那胖子額上滿是汗,低聲詢問。
有人個頭高,看得遠:“馬都騎來了,當然是騎射,哪裡可能是步弓?完了,我害怕呀,馬一跑快,我心便慌了。”
“不要怕,不要怕……穩住!”有人低聲道:“咱們慢一些,到最後再去。”
他們回頭,卻見那個最威風凜凜的傢伙,一溜煙的,早就拉着馬竄到了隊伍的最後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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