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後世所想象的不一樣。
在改土歸流之前,大明在西南的疆界是極不穩定的狀態。
因爲大明奉行的,乃是羈縻政策。
羈縻的對象,既有南方的土人,也有北方的朵顏三衛,因而後世繪製地圖時,往往會忽視這個概念,這便導致後世關於大明王朝的地圖版本,卻有多達數十種之多。
有的人認爲,羈縻州或是羈縻的部族雖然接受了大明的統治,可他們保證了一定程度的自治,因而和大明更像是藩國的關係,這些羈縻的蒙古人和土人所處的區域,不應計入大明的州縣。
也有人認爲,羈縻州和羈縻衛流動頻繁,今天這個稱臣,明天就反了,因而計算麻煩。
這也就導致了任何一個研究明史之人,看着疆域地圖,便開始發懵。
大明的版圖如此,在西南諸省,尤其是雲貴桂三個布政使司,更是一團漿糊,全然成了一筆糊塗賬。
因爲這三地,設立了大量的羈縻衛和羈縻土州,各個土州和部族之間,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土州疆域在哪裡,人家壓根就沒有這個概念。
土司造反頻繁,就如前次,米魯叛亂,其橫跨的區域是雲貴兩省,爲何?因爲她的族人本就沒有區域的概念,有的山寨在雲南,有的寨子則是在貴州,可朝廷要轄制這些部族土官,卻往往會給他官職,米魯的父親,就是開化州的土官。
米魯此前是預備嫁給普安州的土官,結果米魯不肯,雙方矛盾重重,米魯直接回了開化州老家,帶着兵就調集了雲貴兩地三十七寨的本部人馬,殺進了普安州報仇。
因而,這裡的疆域,可謂錯綜複雜,就如現在方景隆所鎮的貴州,北部倒還好,多爲大漢的軍民,設立了許多州縣,可一到了南方,就全是土州和羈縻衛了,這些土司,憑着實力打下的地盤,才懶得管你朝廷給我劃定的州縣疆域在哪裡,我的族人多,就可以侵佔別族的土地,陛下雖封我爲開化州土官,可我管理的職權,可能已經橫跨數州了。
開化州,在後世,屬於雲南文山市,可在這裡,卻屬於開化州土司的管理範圍,而開化州土司,橫跨雲貴兩省,卻又屬貴州布政使司的轄制。
安南人正因爲見此空隙,所以纔不斷的北移界碑,反正土司們根本就沒有疆域的概念,上頭的雲南、貴州布政使司,面對着一團亂麻和犬牙交錯的各土州關係,也是束手無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一次,遇到了正好有國仇家恨的方景隆,自己續絃的妻子,乃是開化州土司之女,這開化州與安南國接壤,因而開化州幾乎就等同於在貴州布政使司轄下,他自然不爽,於是領着山地營巡邊,順道兒,將界碑移了移。
方繼藩一聽米魯提起界碑的事,本着安南與我不共戴天的精神,自是痛打落水狗。
弘治皇帝卻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對於方繼藩的提議,只平淡的道:“安南人是不像話了一些,尋個機會下旨申飭一下吧,他們會上表謝罪的。”
方繼藩卻是道:“可是臣聽說,安南國王在其國內,居然自立爲帝,頗有一統西洋的雄心。”
弘治皇帝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道:“朕會讓人查一查。”
多半這個查一查,就只是敷衍了事而已。
有了文皇帝在安南國的前車之鑑,弘治皇帝對於重新收回交趾郡,顯然是一丁點興趣都沒有。
米魯,也即是劉如意,道:“陛下說的是,不過……聽說安南兩年饑荒,百姓貧苦,臣妾的父親原是開化州土官,而今開化州已改土歸流,成爲大明的府縣,可臣妾的許多族人因爲常年處在安南邊界,與許多安南人可謂沾親帶故,實在不忍他們飢寒交迫,而今貴州去歲豐收,尤其是紅薯和土豆的推廣也已見成效,貴州積攢了不少糧食,何不如招攬他們的災民,救活他們,免得生靈塗炭,令人惋惜。我大明是天朝上國,救濟藩邦,有何不可?”
救濟……
方繼藩瞥了劉如意一眼……怎麼聽着,像是黑話啊。
任何的統治者,都不希望自己的百姓被別人救濟的,就如朱元璋,很喜歡你沈萬三採購軍糧,供給我的軍隊,救濟我的百姓嗎?
安南國因爲在此之前有過被大明開闢爲郡縣的原因,對大明更是嚴加防範,表面上臣服,卻早有其他的企圖,怎麼肯大明救濟他們的百姓呢?
方繼藩立即道:“不錯,是該救濟,臣也以爲理當如此,陛下德被蒼生,恩如雨露,一定不忍見生靈塗炭。”
弘治皇帝沉默了片刻,才道:“若只是救濟,這個朕準了。”
對弘治皇帝而言,他想要的,無非是西南穩定,改土歸流,一切順利罷了。
其他的,倒是並不介意。
這時,卻有宦官匆匆而來道:“稟陛下,太皇太后等的急了。”
“噢。”弘治皇帝不由笑了笑道:“朕竟是忘了,劉卿家,你立即去仁壽宮吧。太皇太后年紀老邁,你撿一些好聽的話和她說即好。”
劉如意應道:“臣妾遵旨。”
方繼藩也巴巴的要跟着去,弘治皇帝卻是突的厲聲道:“回來。”
“啊……”方繼藩只好乖乖的回來,道:“陛下有什麼吩咐?”
“婦人說話,你去做什麼?”
“這……”方繼藩嘴巴嚅囁了老半天,本想說,陛下,我是孩子啊。可他終究臉皮薄,沒有說出口,便低頭裝死。
弘治皇帝臉色緩和了一些:“你這繼母,倒是極聰明的人,好好侍奉你的雙親吧。”
方繼藩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凝視着方繼藩,繼續道:“你方纔說了這麼多,可是想打安南國的主意?”
方繼藩立即道:“臣冤枉啊,臣是個樂善好施的人,見不得身邊有窮人吃不上飯,陛下不信,可以到了方家周遭去看看,一個飢腸轆轆的人都沒有,這安南國也是如此,一想到有人要捱餓,臣的心裡便難受得很。”
朱厚照眼睛卻是亮了,微微低着頭,像在思索着什麼!父皇不提醒他,他還不知道方繼藩又在打鬼主意呢。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的道:“好好辦你的差,你和太子不要整日遊手好閒的。”
“是,是……”方繼藩連連說是,雖然皇帝這話有點難聽,可也只能應了。
朱厚照卻是有些發懵,這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看方繼藩低眉順眼的,弘治皇帝的臉色倒是緩和了許多,便道:“你的父親在貴州倒是立了不少功勞,來說說看,你想要什麼,朕賞賜給你。”
方繼藩心裡說,有許多次,陛下說是賞賜,可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啊,純屬忽悠嘛。
方繼藩想了想,道:“臣希望陛下賜給臣幾個剛剛生完孩子的女人,要身體豐腴一些,身家清白一些,最好如臣一樣都是忠良之後,平時還讀過書,有一點點學識最好。”
“什麼?”
弘治皇帝震驚了。
劉健等人也是一臉古怪的看着方繼藩。
方繼藩心裡也苦逼啊,這身家清白、忠良之後的奶孃,還真是和聽莫扎特、貝多芬的肉牛是一樣的啊,雖然聽着不靠譜,感覺這是那些該死的黑心廠商在騙我,可……好像確實很高級的樣子,方繼藩也想試試,說不準吃了這樣的奶,方小藩當真將來成爲一個大家閨秀呢!
“方卿家,你不要胡鬧,你要這個做什麼,簡直豈有此理。”
弘治皇帝的語氣裡不免帶了些怒氣,他是最見不得這種事的,他這一生就只有一個妻子,自然看不慣某些有惡趣味的人。
方繼藩這纔想起自己方纔那話有多令人誤會,面對大家奇異得目光,連忙解釋道:“其實是臣的妹子,她不愛吸那啥,她喜歡那啥拌點東西,所以需將那啥擠出來,之後再放一丁點糖,才能合她的胃口……”
“……”
方繼藩這話說的還真是含蓄的夠了,弘治皇帝也是腦補了老半天,才知道那啥是啥!
他揹着手,嘆了口氣道:“噢,朕試着幫你找找看。”
方繼藩頓時感動涕零的道:“臣謝陛下恩典。”
弘治皇帝卻是冷着臉道:“別謝,朕也只是讓別人去找找看,這等婦人,可不好找。”
一旁的朱厚照則是樂了:“有呀,兒臣知道……”
“你知道什麼?”弘治皇帝眼眸裡掠過一絲鋒芒,猶如刀鋒一般掃過朱厚照。
朱厚照冷靜了,收斂了一下表情,正色道:“兒臣知道生了娃娃纔有那啥的,兒臣只知道這些,其他的都不知道了。”
“滾!”
很顯然,他今兒又惹怒父皇了,於是朱厚照如蒙大赦,逃之夭夭。
方繼藩汗顏,也忙是告辭,可這時,卻有宦官急匆匆進來道:“陛下,東南急報,倭寇禍亂台州府,東南告急。”
弘治皇帝皺眉,劉健等人也從冷俊不禁,一下子板起了臉來。
弘治皇帝定了定神才道:“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