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氣的臉色發青,拂袖道:“呵呵,衣冠禽獸,不知所謂。”
他罵了一通,拂袖便走,居然也不告辭,臨末了,還拉上了方繼藩,很是氣憤的說道:“老方,咱們走,這裡容不下我們。”
“……”
方繼藩頓時被無數眼睛聚焦,這樣的目光讓他非常不舒服。
他突然明白,大明的皇帝們,爲何都躲在內宮或是建立豹房一輩子不出來見臣子了,這些傢伙,真沒幾個好東西啊。
只是……太子你走便走,叫我做啥?
方繼藩尷尬的朝弘治皇帝一笑,道:“臣……告辭。”
匆匆跟着朱厚照,出了謹身殿。
至始至終,弘治皇帝沒有說話。
而滿殿之中,也是鴉雀無聲。
太子殿下的蠻橫,算是讓不少大臣看了個清楚。
不少人心裡倒吸一口涼氣。
望之不似人君哪。
自然,劉健諸人,雖面無表情,不過對於這些個清流,多多少少也有一些成見的,劉健不喜歡這些人,當然,太子性子太浮躁,受不得一點氣,這也令人擔憂。
可以想象等太子殿下登基之後,朝廷和內宮之間,會鬧出多少不愉快的事。
弘治皇帝冷着臉,目光掃視着殿下諸人。
楊廷和等人便紛紛道:“陛下,臣等死罪。”
弘治皇帝爲政十數年,卻怎麼看不透,他只是不露聲色的樣子,冷冷道:“韃靼襲大同,大同告急,此時此刻,一切以家國爲重,如何克敵制勝,朝廷還需拿出一個方略,繼續議下去吧。”
………………
朱厚照氣咻咻的出了謹身殿,火冒三丈,臉色格外的難看,他一面走着,一面咒罵着。
“都是什麼人,可惡。”
方繼藩追了出來,也不吭聲,只肩並肩的和朱厚照走着,一面聽他的咒罵。
“這些人有什麼用,除了會說大道理,於朝廷並沒有任何的好處。”朱厚照氣得臉色蒼白,咬牙切齒的從嘴角擠出話來:“大明不缺這樣的人,朝廷這樣供養他們,他們……”
“殿下。”方繼藩看着氣呼呼的朱厚照,不禁開口說道:“我能說句話呢?”
朱厚照嘆了口氣,很是無奈的道:“你說。”
方繼藩道:“殿下……太年輕了啊。”
“你不年輕?”朱厚照直接反脣相譏。
“……”方繼藩沉默了一下,便笑道:“臣不一樣!”
朱厚照皺着眉頭,不解的問道。
“那你到底想說什麼?”
方繼藩想了想:“臣想說的是,何必爲這些人而煩惱呢,我們是幹大事的人,眼下,盡心做自己的事就是,至於他們,不必理會,殿下更不該爲他們動怒啊。”
“本宮爲何不能動怒?”
“因爲動怒的都是弱者。只有弱者,纔會無意義的發泄自己的怒火。真正的強者,既已有了自己的志向,有了匹配自己志向的能力,對於一切沒有力量的喧囂,也不過是一笑置之,殿下乃是太子,是未來的皇帝,將來,是所有大明臣民們的君父,無數人的榮辱,都維繫在殿下一身,既然如此,何須將心思,花費在這些喧囂上頭。”
“殿下這樣的行爲,讓人覺得像幼稚的孩子。”方繼藩道:“你看我,我就一點都不憤怒,我還高興的很呢。”
朱厚照瞪着方繼藩,而後,笑了:“本宮也高興,本宮不是弱者,本宮是強者。”
“殿下真的高興嗎?”
“高興。”朱厚照大笑:“好啦,本宮真的不生氣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趁着這個機會,給韃靼人致命一擊,飛球隊已就位了吧。”
方繼藩見朱厚照臉色好了不少,便放心了,便笑道:“已經就位了。”
朱厚照道:“何時出擊!“
“三日之前,臣就已下達了命令,韃靼人一旦抵達預期的位置,當夜便發起襲擊。”
“好。”朱厚照咬了咬牙:“讓那些朝班裡的君臣們,繼續在那逞口舌之快吧……”
方繼藩汗顏:“能否將君臣中那個君去掉,太子殿下,你又罵你爹了。”
朱厚照冷哼哼的吐槽起來。
“罵了又如何,不對就是不對,你看他,至始至終,不發一言,要嘛就是被那些臣子們給懵逼了,這是大昏君;要嘛,就是心如明鏡,卻不敢袒護本宮,這說明什麼,說明他愛惜羽毛,成日想着,讓那些讀書人,稱頌他爲聖君呢,這樣的父皇,虛僞透頂,許他做一個僞君子,做一個笨蛋傻瓜,還不準本宮罵?本宮是認理不認親的。”
“……”
太子殿下真的很耿直啊。
還好……
我不是他爹。
倘若……我方繼藩生出這麼個兒子,一定要納十個八個侍妾,每天晚上辛勤耕耘,非要多造出幾個兒子出來,否則……吊死在這麼一棵樹上,真的好慘啊。
朱厚照握了握拳頭:“計劃能否成功,就看今次了,老方,若是達不到效果,本宮無話可說,立即入宮請罪,可一旦成了,且看着本宮,怎麼收拾這些傢伙吧。”
方繼藩頷首點頭,二人一前一後,至午門。
身後,卻有人小跑着來,卻是蕭敬,蕭敬氣喘吁吁:“殿下……殿下……”
朱厚照駐足,一看蕭敬,便怒了。
想殺人啊。
前些日子,劉瑾向自己密報,說是蕭敬居然在父皇面前,告自己的狀,這才惹來了父皇的怒火。
這蕭敬,平時見了自己,老實忠厚,誰知,竟是個如此無恥下賤之人。
蕭敬見太子殿下對自己的不善,心裡咯噔了一下,果然……不知哪個沒卵子的傢伙,向太子殿下偷偷打了小報告了。
可他只能裝楞充傻,卻是道:“陛下有口諭。”
朱厚照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你說便是。”
蕭敬哭笑不得,卻還是道:“皇上說,太子不要動怒,太子雖無狀,卻也是憂心大同戰事,其情可憫,只是爲太子者,需端莊得體,不可意氣用事。朕知鎮國府已有對韃靼人的佈置,太子與方卿家盡力而爲即是。”
朱厚照聽了老半天,有些聽不懂,雙眉輕輕一揚:“啥意思?”
蕭敬小心翼翼道:“陛下的意思是,讓太子不要生氣,往後,也需注意一點,殿下您想想看,那是謹身殿哪……”
“回去告訴父皇,謹身殿,本宮不去了。”
朱厚照丟下這句話,要走。
方繼藩朝蕭敬道:“蕭公公,太子殿下的意思是,陛下的苦心,他已知道了,你快回去覆命吧。”
“好的,好的。”蕭敬忙是點頭,他滿頭是汗,匆匆又回宮裡去。
朱厚照想說你方繼藩歪曲本宮的原意,可隨即,又搖搖頭,算了,還是老方對本宮好啊,看看其他人,不是想要算計自己,就是想着在本宮面前講道理,老方就不一樣,這是完全發自肺腑的輕易。
“老方,咱們真是好兄弟啊。”朱厚照忍不住道:“這世上,只有你最瞭解本宮。你我雖沒有沾親帶故,卻勝似兄弟。”
方繼藩樂了:“世上的事,都是無常的,說不準,將來,臣和太子殿下沾親帶故了呢?”
“啥意思?”朱厚照一下子警惕起來。
“……”
看着猶如憤怒小鳥一般的朱厚照,方繼藩心裡說,我的乖乖,這也太敏感了吧,這樣你也能想到。
方繼藩正色道:“殿下,腦子裡不要有不健康的思想,眼下韃靼人兵臨城下,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
大同關內的一處堡塞。
這座堡子已經荒涼了許多年。
楊彪和沈傲沒有選擇帶着飛球隊進大同關和其他的縣城,寧願在這荒涼之處駐紮。
當然,這都是定遠侯的安排。
定遠侯認爲,韃靼人可能會在大同之內佈置眼線,何況,大同關內各路軍馬,龍蛇混雜,還是不要和他們有什麼接觸爲好。
所以,他們便索性在這距離關隘不遠,卻又有些距離的地方駐紮下來。
操練出來的三百個飛球隊隊員,個個摩拳擦掌,當然真正上天的人,不過一百二十人,其餘的人,只負責地勤的雜物。
每日清早,都會有飛球升空,他們盡力將氣球飛高一些,讓人難以察覺,而後,前往關外,監視關外韃靼人的一舉一動。
楊彪是一百二十個飛行員的教官,他一遍遍,不厭其煩的對他們進行教導。
而沈傲,因爲經驗豐富,且讀過書,則更多的,是負責整個飛球隊的後勤以及作戰部署計劃。
他和楊彪相處的很愉快。
這和沈傲平時待人和氣有關,沈傲是個不太看重出身的人。
只是,終於……偵查的飛球回來了。
一下子,整個飛球隊已經炸開了鍋。
沈傲低頭看着輿圖,韃靼人已經開始向南繼續進發,先遣的人馬,也已開始到了指定的位置進行紮營。
“這是最好的時機,錯過了便失之交臂了。”沈傲道:“今夜的風力、風向全部要隨時稟告,除此之外,所有的飛球,要求立即補充完畢染料,飛球上,預備好足夠的乾糧,以及武器,今夜子時,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