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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難以理解的是,他沒有找東西塞鼻孔,卻拿了個碗,就放在鼻子下面,一邊騎馬一邊接着,連續兩天兩夜趕到松山,據說到地方時,接了幾十碗。
反正我是到今天都沒想明白,拿這碗幹什麼用的。
會戰地點,松山,雙方亮出底牌。
清軍,總兵力(包括孔有德等雜牌)共計十二萬,洪承疇,總兵力共計十三萬,雙方大致相等。
清軍主將,包括多爾袞、多鐸、濟爾哈朗等精銳將領,除個把人外,都很能打。
洪承疇方面,八部總兵主將,除吳三桂外,基本都不能打。
至於戰鬥力,就不多說了,清軍的戰鬥力,大致和關寧鐵騎差不多,按照這個比率,自己去想。
換句話說,要攤開了打,洪承疇必敗無疑。
但洪承疇,就是洪承疇。
崇禎十四年(1641)七月二十八日,洪承疇突然發動攻擊,率明軍搶佔制高點乳鋒山,奪得先機。
他十分得意,此時他的軍中的一個武官對他說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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佔據高地固然有利,但我軍糧少,要提防清軍抄襲後路。
然而洪承疇似乎興奮過度,把那個人訓了一頓,說:
我幹這行十幾年,還需要你提醒?
大多數歷史學者認爲,這句話,就是他失敗的最終原因。
因爲就戰略而言,固守是最好的方法,進攻是最差的選擇,而更麻煩的是,當時的洪承疇,在進攻之前,只帶了三天的糧食。
無論如何,只帶三天的糧食,是絕對不夠的。
所以結論是,一貫英明的洪承疇,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最終導致了戰敗。
我原本認爲,這個結論很對,洪承疇很蠢,起碼這次很蠢。
後來我想了想,才發現,洪承疇不蠢,起碼這次不蠢。在他看似荒謬的行動背後,隱藏着一個極爲精明的打算。
其實洪承疇並不想進攻,他很清楚,進攻極爲危險,但他沒有辦法。
因爲有個人一直在催他,這個人的名字叫陳新甲,時任兵部尚書,而這位陳尚書的外號,叫小楊嗣昌。
楊嗣昌同志的特點,是風風火火,玩命了幹,能得這個外號,可見陳大人也不白給。
自打洪承疇打持久戰,他就不斷催促出戰,要洪督師趕緊解決問題,是打是不打,多少給個交代。
但洪承疇之所以出戰,不僅因爲陳尚書嘮叨,像他這樣的老油條,是不會怕唐僧的。
他之所以決定出戰,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兩個字——沒錢。
我查過資料,明末時期的軍餉,以十萬人計,吃喝拉撒外加工資、獎金,至少在三十萬兩白銀以上。
要在平時,這也是個大數,趕巧李自成、張獻忠都在鬧騰,要是洪承疇再耗個幾年,崇禎同志的褲子,估計都要當出去。
所以不打不行。
但洪承疇不愧爲名將,所以在出發前,他想出了一個絕招:只帶三天糧食。
要還沒明白,我就解釋一遍:
帶上三天糧食出征,如果遇上好機會,就猛打一悶棍,打完就跑,也不怕對手斷後路。
如果沒有機會,看情形不妙,立馬就能跑,而且回來還能說,是糧食不夠了,才跑回來的,對上面有了個交代,又不怕追究政治責任,真是比猴還精。
精過頭,就是蠢
如果換了別人,這個主意沒準也就成了,可惜,他的對手是皇太極。
皇太極不愧老牌軍事家,剛到松山,還在擦鼻血,看了幾眼,就發現了這個破綻。
八月二十日,就在洪承疇出發的第二天,他派遣將領突襲洪軍後路,佔領錦州筆架山糧道。
“欲戰,則力不支;欲守,則糧已竭。”洪承疇徹底休息了。
當然,當然,在徹底休息前,洪承疇還有一個選擇——突圍。
畢竟他手裡還有十幾萬人,要真玩命,還能試試。
於是他找來了手下的八大總兵,告訴他們事態緊急,必須通力合作,然後,他細緻分配了工作,從哪裡出發,到哪裡會合,一切安排妥當,散會。
我忘了說,在這八個總兵裡,有一個人,叫做王樸。
第二天,突圍開始。
按照洪承疇的計劃,突圍應該是很有秩序的,包括誰進攻,誰佯攻,誰殿後,大家排好隊,慢慢來
可還沒等洪承疇同志喊一二三,兩個人就先跑了。
那兩個先跑的人,一個是王樸。
如果沒有重名,這位王樸兄,應該就是八年前,在黃河邊上收錢,放走諸位頭領的總兵同志。
照此看來,他還是有進步的,八年前,收錢讓別人跑,現在撒腿就跑,也沒想着找皇太極同志拿錢,實在難得。
而另一位帶頭逃跑的,史料記載有點爭議,但大多數人認爲,是吳三桂。
無論如何,反正是散了,徹底散了,全軍潰敗,無法收拾,十餘萬人土崩瓦解,被人殺的,被踩死的,不計其數,損失五萬多人。
洪承疇還算是鎮定,關鍵時刻,找到了曹變蛟、丘民仰,還聚了上萬人,佔據松山城,準備伺機撤退。
可是皇太極很不識相,非要解決洪承疇,開始圍城,勸降。
洪承疇拒不投降,派使者向京城求救。
可他足足等了半年,也沒有等來救兵,他很納悶,爲什麼呢?
因爲他糊塗了,就算用腳趾頭想,也能明白,援兵是絕不會到的。
要知道,他老人家來,就是救援錦州的,能帶的部隊都帶了,可現在他也被人圍住,再去哪裡找人救他?
其實洪承疇同志不知道,皇帝陛下也在等,不過他等的,不救兵,而是洪承疇的死亡通知書。
按史料的說法,洪承疇同志被圍之後不久,京城這邊追悼會什麼的都準備好了,家屬慰問,發放撫卹,追認光榮,基本上程序都走了,就等着洪兄弟爲國捐軀。
其實洪承疇原本也這麼盤算來着,死頂,沒法頂了,就捐軀。做夢都沒想到,他連捐軀都沒捐成。
崇禎十五年(1642)二月二十日,在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松山副將夏承德與清軍密約,打開了城門,洪承疇被俘。
幾個月後,無計可施的祖大壽終於投降,這次,他是真的投降了。
自崇禎十三年(1641)至崇禎十五年(1643),明朝和清朝在松山、錦州一帶會戰,以明軍失利告終,史稱“鬆錦大戰”。
除寧遠外,遼東全境陷落,從此,明朝在關外,已無可戰。
消息傳到北京,照例,崇禎很悲痛,雖然這幾年他經常悲痛,但這次,他尤其激動,連續幾天都淚流滿面,因爲他又失去了一位好同志——洪承疇。
按目擊者的說法,洪承疇同志被抓之後,非常堅強,表示啥也別說了,給我一刀就行,後來英勇就義,眼睛都沒眨,很勇敢,很義氣。
所以崇禎很是感動,他親自主持了洪承疇同志的追悼會,還給他修了壇(明朝最高規格葬禮),以表彰他英勇就義的精神。
洪承疇沒有就義,他投降了。
當然,他剛被俘的時候,還是比較堅持原則的,沒有投降,結果過了幾天,由於平時沒有注意批評和自我批評,關鍵時刻沒能挺住,還是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