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過了一個時辰,拉上趙甜兒的蘇媚娘,又叫上了朱彪,一同前去人牙子那裡買奴婢。蘇媚娘之所以讓朱彪和她們一同前往,倒不是怕兩人買不回來奴婢,而倒把她們給折出去。在她看來,朱彪對於城中的三教九流是最爲熟悉。
在平日裡面,蘇媚娘和他說話,確實有一種對牛彈琴之感。如今,她一提買奴婢的事兒,朱彪是一點就通。拍起胸脯的他,親自領着她們走街過巷的來到了城西一處比較僻靜的院子外。這是一間比較普通,卻又相對殷實的平民人家住宅。四面圍起的土牆,隨着時間的流逝,而也跟着斑駁了不少。走到大門前的朱彪,用力的把門板敲的“咚咚咚”的作響。
須臾,門內就傳出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女人,穿戴一身細布做成的衣裙和鞋子。塗紅墨粉,頭戴一根素銀釵子的她,雙手打來門來一看,頓時笑臉相迎道:“我倒是誰呢?原來是朱彪,朱大哥來了。”
“不會就你一人在家吧!”雙眼是朝裡面看了一眼的朱彪,隨口問及道:“你家男人呢?”
“死鬼在家呢!你這是來找他去喝酒,還是找他去看小戲?”牙婆是如同平常一樣道。
“都不是。這一次,我是領人來你這裡買人的。”朱彪是直截了當道。
早就看見他身後兩位如花似玉姑娘的牙婆,雙眼放尖的觀察過她們那一身的絲綢穿戴,就多半料定是有生意上了門兒。笑容是越發燦爛的她,一面趕緊招呼三人進屋,一面不忘記打廣告道:“那就快請裡面來。我這裡的貨,不但是這城中最多,而且也是最好的。”
顯得很是淡定的蘇媚娘,擡腳就要朝內走,而流露出幾許緊張之色的趙甜兒,雙手抓緊她的右手臂,兩眼是來來回回地環顧院內四周的情況。
一心只想多賣出去幾個人的牙婆,請三人進來以後,轉過身就裡面高喊道:“死鬼,生意上門了。你倒是趕快出來啊!”話音落下,她順手是把大門也關好了。
腳下步伐加快了好幾步的牙婆,跟在了蘇媚娘左側,依舊是滿臉堆笑的問道:“這一位夫人,不知你是要買丫鬟,還是要買小廝?”
沒有直接表明來意是來買丫鬟的蘇媚娘,模棱兩可的回答道:“先看看。要是中意,我就買下。若是不合我的心意,也就只能去別家再看一看了。”
牙婆聽出她這話就知道來人有買賣交易的經驗,不是那種可以隨意宰割和向她漫天要價的主兒。加上,她們是由朱彪親自帶來的客人,便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一個五十歲出頭,長相有三分粗鄙的人牙子,左臉上面有一顆黃豆大小的痦子,一身短打穿戴的從屋子裡面走了出來。第一眼見到朱彪的他,相當熱情道:“朱大哥,你可是好久都沒有來找我喝酒了。我可是聽說,你沒有再幹殺豬的行當,而是去了城中大名鼎鼎地李道長家忙活。這李道長家,可不是隨便啥人都能有福分進去的。你這是守着修行得善果。”
很是受用這話,發出爽朗笑聲過後的朱彪,很是主動的介紹了蘇媚娘和趙甜兒的身份,使得這一對夫妻人販子是肅然起敬。雖說兩人沒有受到過李文軒那每月初一和十五義診的恩惠,但是住在他們家隔壁的鄰居可是非常有幸的受到過。
他們是親眼見證曾經身體孱弱的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鄰居,就是服下了李文軒的藥,就奇蹟般的恢復成了正常人。現如今,這人不但不用一年四季喝藥,而且還能像正常人一樣幹活了。所以,他們可就要比只聽說,沒有見過實效的人們,更加堅信不疑。
對待貴客臨門的兩夫妻,極爲熱情的把蘇媚娘,趙甜兒,朱彪三人是讓進了屋子裡面。等她們兩人坐了下來以後,牙婆是趕緊喚來自己的女兒不但給看了她認爲的好茶,而且還在桌案上擺出了四乾果四蜜餞。
不敢喝的趙甜兒,生怕茶水中給自己下了迷藥,而蘇媚娘反倒是沒有小丫頭那麼多杞人憂天,端起茶來是喝了一小口,立刻就皺起了眉頭,畢竟這茶着實太次,完全沒法和自家的茶比。來這裡是爲買人,又不是來喝茶的她,於是沒有爲此動氣。
放下手中茶杯的蘇媚娘,語氣中是風輕雲淡道:“那就先讓我們看看女娃吧!”
人牙子的急忙出了堂屋後不多時的工夫,和自己的一個兒子是引領了五名穿戴破爛,臉上也髒兮兮,幾乎骨瘦如柴的小姑娘來到了跟前。仔細看過她們相貌的蘇媚娘,瞧得出她們還是五官端正,年歲應該也就在十三,四歲的樣子。
站在蘇媚娘邊上的牙婆,手指左邊起第一個女娃,推銷道:“剛滿十四歲,還是處子身,五官長相還是有好幾分可人之處,身段兒也高挑。要是再讓她吃上一個月的飽飯,定然會更加出落的水靈。到那時,要屁股有屁股,要胸脯也有了胸脯。這丫頭不但是咱們貴溪縣人氏,而且還不是鄉下那種沒有教養的野丫頭。她爹還是一名讀書人。若不是她出來賣身葬父,也不會落到我手中。”
站在小女孩兒旁邊的人牙子,用力推了她一把上前兩步,然後右手用力的捏着她的兩頰,以此露出整齊的牙齒,補充道:“這女娃的牙口也好。”沒有任何反抗的小女孩兒,仍由人牙子像擺弄牲口一樣的對待自己。
蘇媚娘是看得上她這外在條件和讀書人家出來的身份,偏過頭來問了一下坐在自己旁邊的趙甜兒道:“你覺得怎麼樣?”
注意到小孩子被人牙子弄疼得已經流出兩行熱淚的趙甜兒,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蘇媚孃的話,而是不高興的盯着人牙子道:“你還不趕快鬆手。瞧你都把她弄哭了。”帶着笑臉的人牙子,這才鬆了手。
與此同時,蘇媚娘是看向了這一個小女孩,平靜道:“既然你爹是書生,那麼想必你也粗略的識得一些字。能背《三字經》,《千字文》嗎?”
用雙手擦拭臉上淚水的小女孩兒,微微地點了點頭,然後就聲音哽咽的背了出來。沒有打斷她背誦,又仔細觀察了一番她的蘇媚娘,認定她的性格中存在至少有孝順和逆來順受。等小女孩兒背誦完畢以後,蘇媚娘又看似雲淡風輕道:“家裡還有其他人嗎?”
搖晃起腦袋的小女孩兒,更加傷心道:“家裡人都已經死光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從小吃食盒裡面抓了一把大紅棗的趙甜兒,招呼她過來道:“來。”
站在原地沒有動的小女孩,先是擡頭看向了站在自己旁邊的人牙子。等來他發話讓自己過去,是纔來到趙甜兒的身前,雙手接過了大紅棗,沒有急於先吃,而是不忘記俯下身子來做出了一個萬福。隨後,她才大口的吃了起來。
指向小女孩的蘇媚娘,這才問及了價格道:“開一個價吧!”
再一次滿臉堆笑起來的牙婆,右手伸出三根手指頭道:“既然你是朱大哥的主家人,那麼我也不敢多要。三十兩紋銀如何?”
聽到這一個天價的蘇媚娘,冷笑了一下道:“你是欺負我沒有買過奴婢,還是真以爲我不懂這行市嗎?就這樣的丫頭,正常光景也不會出十兩銀子,而要是遇到災年,三,五兩銀子,乃至一兩銀子,甚至半兩銀子都能買來一個。即便是有一手好刺繡,樣貌不錯的大姑娘,也不會超二十兩銀子。”
“你這話確實不假,但是這丫頭價格高就是高在她的出身,還有就是會識字。”牙婆是故意提起前日的事情道:“百花樓的老鴇願意出二十兩銀子要把她買去,我都不肯。”
也不知道她這話是真還是假的蘇媚娘。討價還價的反駁道:“真是的,她又不是什麼官紳家出來的千金小姐,講究一個什麼身份?女孩子會識字,能去考狀元嗎?難道,你沒有聽說出女子無才便是德?像這種會識字的女孩子,還不好辦。”
“那你說個價?”當日是牙婆用五兩銀子買回來的小女孩,在家又養她吃不飽餓不死的糙米和米糠好一陣子,自是要圖一個賺頭道。
“我最多出十五兩銀子。”蘇媚娘是沒有絲毫含糊道。
“那可不成。我還是留着回頭賣給百花樓的老鴇好了。要不,你再看一看別的?”不願意以這一個價格出手的牙婆,表示了拒絕道。
聽到百花樓就是知道是火坑的趙甜兒,兩眼看向蘇媚娘,發急道:“蘇姐姐,我們就買下她吧!真讓他們把她給賣進百花樓,那可就是害了她。”
同樣是聽到“百花樓”三個字的小女孩兒,頓時嚇得手中的大紅棗掉落在地,眼淚是止不住的往外流,雙膝跪地的祈求道:“這一位夫人,你就行行好買下我吧!我什麼苦都能吃,什麼活兒都能幹,只求你別讓他們把我賣進娼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