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這場晚宴持續的時間很長,從夜幕降臨直到華燈初上,膳房中依舊歡聲笑語不斷,一家人就宛如過年節般開心。
這一刻對楊聰和陸靈兒來說的確堪比年節,他們可是分別了一年多才重逢,就算是年節的時候,他們都沒這麼開心呢。
李氏也很開心,爲了陸靈兒這個寶貝女兒,她可是操碎了心,當初就是她極力主張要給陸靈兒找個讀書人爲伴,這會兒兩人的表現,足以證明當初她的想法是對的,寶貝女兒跟楊聰在一起的時候果然幸福的跟花兒一樣,她能不開心嗎。
陸鬆和陸炳父子雖然沒怎麼吭氣,內心其實也是相當高興的,對陸靈兒他們也是溺愛無比,陸靈兒開心他們自然也跟着高興。
另外,楊聰來了還有個意想不到的好處,那就是酒可以放開了喝,平時李氏對他們父子管的可是比較緊的,因爲軍戶喝多了酒打架甚至是鬧事太常見了。
李氏怕出事,平時都不讓他們多喝,但這會兒爲了讓他們陪楊聰喝個盡興,酒自然就不會限制了。
這下,兩父子自然是可勁的喝,喝個過癮再說。
楊聰表面上雖然裝作豪爽的樣子,極力迎合這兩父子,喝酒的時候還是很有分寸的,他可不想第一次來陸家做客就喝個酩酊大醉。
結果,陸家父子是喝得差不多了,他卻還清醒着呢。
李氏一看這兩父子都有點說胡話了,時候也不早了,只得宣佈晚宴結束,讓楊聰回去好好休息。
天下沒有不散之宴席,楊聰雖然不捨,也只能起身告辭了。
還好,李氏緊接着又讓他有空就來陸府玩,這意思就是不會再阻止他和陸靈兒見面了,楊聰和陸靈兒自然都歡喜的不行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臨出門的時候,陸炳一看楊聰是走路過來的,竟然堅持要乘馬車送楊聰回去。
這傢伙也不知是喝得上頭了還是怎麼了,楊聰也沒多想,稀裡糊塗就跟着他上了馬車。
他以爲陸炳是喝多了,卻不曾想,馬車剛一出發,陸炳便莫名其妙的問道:“清風,聽靈兒說,你跟她第一次見面是無意間撞見的,真有這麼巧嗎?”
咦?
這話,貌似是在懷疑他早有預謀啊!
原來這傢伙也在裝醉!
他不由暗自警醒,自己貌似有點小瞧天下人了啊。
這陸炳可不簡單,雖說他是嘉靖的奶兄弟,所以受盡嘉靖的恩寵,但恩寵並不代表權力,明朝的歷代皇帝也不是沒有兄弟姐妹,小舅子囯丈什麼的更是一堆又一堆的,也不是沒人受盡皇帝的恩寵。
但是,像陸炳這樣權傾朝野的卻沒有。
那些皇帝的親兄弟就不說了,因爲明朝自成祖以後皇室親王就沒什麼權勢了,光說那些駙馬、國舅、囯丈,比陸炳更受恩寵的肯定有,爲什麼就沒有出現過權傾朝野的人物呢?
原因自然有很多,但有一點,是不容忽視的,那就是,這陸炳肯定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又或者野心,不然,他是不可能登上權力巔峰的。
看樣子,這小子在父母和妹妹面前沒有心計,淳樸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或許,他認爲在家人面前沒必要耍心眼吧。
好小子,差點被你給糊弄了,跟我玩心眼,你還差得遠呢。
楊聰藉着外面昏暗的燈火偷偷瞟了他一樣,這才裝出暈乎乎的樣子,稀裡糊塗道:“是啊,我當時正想問路呢,靈兒突然就拔刀逼問我爲什麼要盯着她看,我哪是盯着她看啊,當時我只是想找他問路而已,哈哈哈哈。”
陸炳依舊有些懷疑道:“靈兒不是說你家經常去給我舅舅送禮嗎,就算你不知道都指揮使衙門在哪兒,你帶的下人總知道吧?”
這傢伙,果然在懷疑他!
楊聰也知道,陸靈兒這身份,別有用心的人肯定會藉機攀附,不過,他第一次跟陸靈兒見面真是偶遇,這點沒什麼好隱瞞的。
他毫不猶豫的道:“是啊,我爺爺的親隨的確到過永寧衛城很多回,但我手底下的親隨跟我一樣,都是第一次去永寧衛城,這事是我疏忽了,沒帶個領路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我帶了引路的,可能就和靈兒失之交臂了,這或許就是緣分吧。”
陸炳暗地裡盯着楊聰看了半天,見着小子坦坦蕩蕩,不似在說假話,這才放下心來。
他對自己的妹妹那也寶貝的緊,如果這楊聰是別有用心的,那說不得就要讓這小子知道知道厲害了。
他父母是沒讀過什麼書的普通軍戶,他可不是,他從小就陪着嘉靖皇帝讀書識字,又跟在嘉靖身邊歷經了大禮議的風風雨雨和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心眼多着呢。
嘉靖皇帝跟陸炳那是真的親,因爲嘉靖就沒有兄弟,唯有陸炳跟他從小玩到大,所以,他繼位以後一直把陸炳帶在身邊,等陸炳年紀稍微大了點,能理事了,他便給陸炳封了個錦衣衛副千戶的職位,讓他跟着興獻王府的老人學習,等陸炳長大成年並高中武舉,他便將陸炳遷升爲錦衣衛千戶,專門負責管理宮中的禁衛,同時幫他盯着朝中的大臣。
正是因爲陸炳見識了那些權臣的牛逼之處,他對權力也熱衷的不行了,他內心裡也想跟那些權臣一般,呼風喚雨,指點江山。
可惜,他這會兒還只是個錦衣衛千戶而已,離呼風喚雨,指點江山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呢。
原本,這會兒他還沒什麼機會掌權,因爲他沒有臂助,別看他後面權傾朝野,牛的一劈,這會兒他還只是個剛出道的毛頭小夥子而已,他這小小年紀,在精明老練的朝臣眼裡就是個小孩子而已,誰跟着他混啊。
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這楊聰可是他未來的妹夫,而且,楊聰還很有可能金榜題名,踏入仕途,如果好好培養一番,肯定能成爲他的左膀右臂,幫他掌控大權。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試探道:“清風,聽說你出自陽明一脈,是真的嗎?”
這個問題,如果是別人來問,楊聰自然是站陽明一脈,但是,這陸炳來問又不一樣了,他可不能讓陸炳認爲自己是陽明一脈的小嘍嘍。
他思索了一會兒,這才裝作不屑道:“那都是裝出來騙外人的,我跟陽明一脈,那只是相互利用而已。”
緊接着,他便將和龍溪陳氏結怨的過程還有徐階爲了對付海商豪門把他引爲知己的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中間他還隱隱提到了自己和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張嶽的女兒差點結親的事,以此來試探陸炳對自己和張貞的親事是什麼態度。
沒想到,陸炳竟然慫恿道:“這張嶽可不得了,將來很有可能掌管都察院,這麼有力的臂助自然要拉攏,你放心,這事我爹孃和靈兒那裡我幫你去遊說,這張嶽,一定要抓住!”
楊聰聞言,不由目瞪口呆。
難怪他能權傾朝野,爲了拉攏張嶽,他竟然慫恿自己去拿下張貞。
這傢伙權欲之強,跟徐階都有得一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