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聰在南直隸的勢力可不止這些,頭天,官面上的人物是差不多都露面了,不過,還有很多不是官面上的還沒出現呢。
當然,這些人並不是不想來迎接他,主要,這些人都沒資格跟人家六部尚書和公侯勳貴站一起。
他們也想去碼頭,問題,去了碼頭也沒地方站啊,所以,他們還是改在第二天才來拜會。
這不,第二天一早,還不到卯時,楊聰在大報恩寺租住的院落門口便聚集了好幾撥人。
這來了金陵城,楊聰依舊是老規矩,點卯,做了他的弟子,到哪兒都別想誰懶覺。
不過,這次不是在課堂,而是在院子主宅的大堂。
卯時方至,楊聰便威嚴的負着手出現在大堂門口,而這時候,一衆弟子早已站在兩側相候了。
楊聰也不吭氣,直接負手就進了大堂,坐在了主位之上,待一衆弟子一起上前拱手問安之後,他這才擡手道:“嗯,大家都坐吧。”
這倒是奇了,平常的時候楊聰可沒讓弟子在他面前坐過,最多也就是上課的時候跪坐在課桌後面聽課而已,其他時候一般都是他坐着,一衆弟子都站在兩側。
這次楊聰爲什麼要讓他們坐下呢?
一衆弟子都莫名覺厲,不過,他們還是按楊聰的指示,一一在客位小心的坐了下來。
楊聰見衆弟子坐定,這纔對着門外朗聲道:“傳張平。”
張平何許人也?
金陵城裡好像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啊。
一衆弟子皆是滿臉懵逼。
不一會兒,一個五短身材,賊眉鼠目的老頭便疾步走進來殷勤的拱手道:“小人張平參見楊大人。”
楊聰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指着海瑞道:“這是小徒海瑞,廣東瓊州府考生,鄉試的時候,你幫忙照看一下。”
張平小心的看了看海瑞,隨即便鄭重的點頭道:“小人記住了,大人放心吧。”
楊聰又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追問道:“多少銀子,還是五十兩嗎?”
張平連連搖頭道:“不不不,不要錢,小人哪裡還敢收大人的錢,這幾年,承蒙大人照顧,小人不知道得了多少好處,這種小事,小人怎麼能收錢。”
楊聰聞言,也不矯情,他又微微點了點頭,隨即便擡手道:“嗯,行了,你先下去吧。”
張平連忙拱手道:“小人告退。”
說罷,他便貓着腰,恭敬的退了出去。
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從這張平進來,一直到出去,楊聰並沒有徵詢任何弟子的意見,也沒有讓他們開口,他們貌似就是坐在這裡看戲一般,關鍵這戲他們還都沒看懂。
待張平的背影消失在門口,“當事人”海瑞便忍不住問道:“恩師,此人是幹什麼的,鄉試的時候他如何照看學生?”
是啊,這張平到底是幹什麼的,鄉試的時候他又如何照看海瑞呢?
這幾個弟子家裡都沒什麼錢,雖說除了海瑞之外其他人都參加過鄉試,張平也不曾主動找過他們,所以,大家都是滿臉懵逼狀。
楊聰微微掃視了一圈,這才淡淡的道:“這張平也就是金陵城裡一個小小的地頭蛇而已,管的是各大衙門裡的衙役,但凡哪個衙門裡衙役出缺了,基本上都會找他介紹人去補漏。”
啊?
這世上還有這種人!
衙門裡的衙役那不都是抽調勞役輪番值守嗎?
楊聰見一衆弟子依舊是滿臉懵逼狀,緊接着又耐心的解釋道:“這衙門裡的衙役一開始的確是抽調勞役輪番值守,因爲這樣省錢。不過,事物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有利益驅使,就會有人絞盡腦汁去鑽營,衙役這個行當,一開始並沒什麼油水,所以,大家都沒有削尖腦袋往裡鑽,但是,隨着官員貪腐日漸嚴重,這衙役的油水也慢慢多了起來,所以,便有了這些專門鑽營衙役之事的地頭蛇。至於爲什麼金陵所有衙門幾乎都找他介紹衙役,很簡單,因爲他給那些負責的小吏塞錢了,平時,他有事沒事也回去巴結一番,請人家吃個飯,喝個酒什麼的,時間一長,這些小吏自然就被他給收買或者說拉攏了。”
這年頭,這種事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一衆弟子聞言,無不滿臉恍然。
不過,很快,他們臉上又都露出些許不屑之色。
這種人,說的好聽是地頭蛇,說的不好聽就是下三濫,專門鑽營歪門邪道的。
楊聰見衆弟子這副愣頭青的模樣,不由鄭重道:“你們不要小看了這些人,有時候,他們能量大着呢,比如鄉試,除了汝賢,大家都經歷過了吧,感覺如何?”
還能有什麼感覺,難熬唄,相當的難熬,身體要不好的,死在考場都有可能!
一衆弟子聞言,臉上均露出些許後怕之色,鄉試的考場,那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楊聰見狀,又繼續道:“這考場的安排,其實是另一種變相的考驗,那些讀書讀的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書呆子是過不了這關的。當然,爲師知道你們都不是書呆子,所以,爲師特意請這張平照看一下汝賢,考場裡面,張平這種人的能量還是很大的,不管吃飯、喝水、驅蚊、如廁什麼的,都是他的人在管,有了他的照顧,汝賢肯定能少遭點罪,同時也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考試答題上,這樣就能考出更好的成績了。還有你們,到時候參加會試的時候爲師也會請人照看一下,讓你們少吃點苦,多花點心思用來答題。“
還有這種事?
一衆弟子聞言,不由又吃了一驚。
海瑞除了吃驚貌似還有些不喜,他可是立志當大清官的人,科舉的時候使這種類似作弊的手段,他心裡着實有點不樂意。
不過,這事是楊聰安排的,他又不能反對,他只能暗自嘆息一番,不吭氣了。
楊聰見海瑞這副表情,不由心道:“你就是太剛了,知道嗎,不給你捏軟點,到時候非給爲師惹出大麻煩不可。”
當然,他這會兒教授的並不是海瑞一個人,所以,這種話他也不會說出來。
他緊接着又道:“你們遲早是要步入官場的,這種人你們肯定也會遇到,爲師在這裡說一句,你們可要記好了。這個世上,任何人都有他的用處,而你們當官,表面上管的是事,實際上管的是人,怎麼把人管好,讓他們按你的想法,達成你定下的目標纔是最重要的,其他什麼傲慢與偏見什麼的,你們心裡最好不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