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等人認爲,張平此人已經夠奇葩的了,竟然專門鑽營衙門裡衙役的活計,而且,師傅一個堂堂朝廷二品大員竟然還跟這種人打交道!
他們內心裡都認爲,自己對平民百姓並沒有什麼偏見,至於傲慢,那就更無從談起了,甚至,他們內心裡都認爲自己是心懷天下百姓,想爲老百姓謀福利的。
這年頭讀書人在轉化爲貪官污吏之前一般都這麼想,甚至有的貪官污吏也這麼想!
他們都認爲自己的理想是崇高的,爲國爲民就是他們的特色,但是,真正面對平民百姓的時候,他們大多又自重身份,不屑與之爲伍,好像以他們的身份與地位,結交的就應該是達官貴人一般。
這,就是楊聰所說的傲慢與偏見,只是現在海瑞等人現在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腦海深處有這種思想存在而已。
接下來楊聰召見的人就更奇葩了,簡直顛覆了海瑞等人對朝廷官員甚或是讀書人的認知。
張平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之後,楊聰又對着門口朗聲道:“傳顧可勤。”
顧可勤又是何許人也?
海瑞等弟子依舊一臉懵逼,這人他們也沒聽說過啊。
這次,楊聰倒是事先解釋道:“這顧克勤乃是通政司右通政顧可學和廣東提刑按察副使顧可久兩位顧大人的堂弟,南直隸顧家的大管事。”
這下一衆弟子終於面露恍然之色,南直隸顧家那可是有名的官宦世家,顧可學和顧可久這兩兄弟在朝堂之上名氣也不小,大家自然都聽說過。
尤其海瑞,更是面露些許激動之色,因爲他跟顧可久還有那麼點香火之源呢,當初他院試的時候就是顧可久主持的,說起來,顧可久也算是他半個座師了。
這顧可勤來幹嘛呢,難道是代表南直隸顧家歡迎楊聰來了嗎?
一衆弟子雖然不知道顧可勤來幹嘛,卻大抵都人爲此人是爲官場之事而來。
沒想到,顧可勤進來之後,跟楊聰說的壓根就不是這事。
他恭恭敬敬的朝楊聰行了番禮之後便拱手道:“大人,蘇州那邊布匹產量日增,今年光是給東瀛供貨恐怕還剩餘不少,蘇州的布莊掌櫃都在犯愁呢,他們請小的代爲懇求,求大人幫他們想想辦法。”
楊聰聞言,不由搖頭苦笑道:“這些傢伙,就不知道悠着點嗎,這沒命的造,再大的需求也有飽和的一天啊!他們現在產量幾何啊,太多了我可沒有辦法。”
顧可勤聞言,連忙介紹道:“蘇州布莊布匹產量原本也就每天萬匹左右,自正德年間開始就是如此,但是,自從大人主持東瀛那邊的生意之後,需求日增,好像日產兩萬匹都不夠了,他們一見這錢這麼好賺便發了瘋一般的添置織機,僱傭織戶,這一下就將產量提高到每天五萬匹左右了。”
臥槽,日產五萬匹,一年就是一千八百多萬匹,東瀛有一千八百萬人沒,就算每人一匹都賣不完啊!
這些人,有沒有長腦子?
楊聰無奈的搖頭道:“不論什麼都有個度,你知道嗎,不能看什麼賺錢就蜂擁而上,瘋狂的造,造這麼多出來,如果賣不出去怎麼辦,放那裡長黴嗎?你們顧家作爲南直隸這塊的掌控者也應該管管,不能任由他們胡亂生產,這萬一要是賣不出去,那是多大的浪費啊?”
顧可勤聞言,羞愧道:“小人明白了,這會兒小人也已經警告過他們了,他們應該不會再瘋狂擴張了,不過,這每天五萬匹的量卻是下不去了,因爲他們織機都已經添置好了,織戶也已經僱傭了,大人,您就幫忙想想辦法吧,這如果賣不出去,小人估計恐怕有大半布莊要倒下去了,他們添置織機,採購棉花,僱傭織戶可是花了不少錢。”
楊聰想了想,隨即微微點頭道:“行吧,我等下派人跟鐵柱說說,讓他安排船把這些布分批運到呂宋去吧。不過,你得好好去教訓教訓他們,他們這麼搞,打亂了我的部署,知道嗎?東南的發展是一盤大棋,他們不能胡亂作爲,把棋局攪亂了,這樣一來,短期內他們貌似是賺了很多錢,從長遠來看,卻是虧了很多錢,你知道嗎?原本我是想着多造些大船出來再自己組織船隊去莫臥兒、波斯、大食,甚至歐陸等地銷售,這樣利潤就能有保證,直接送到呂宋,賣給西班牙人,利潤最少要減半,你知道嗎?”
顧可勤連連點頭道:“小人明白,小人會好好教訓教訓他們的。”
楊聰聞言,又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揮手道:“嗯,行了,要沒什麼其他事,你就下去吧。”
顧可勤聞言,連忙拱手告退,堂中一衆弟子再次目瞪口呆。
這,這,這!
這什麼情況?
他們並不是什麼蠢人,從楊聰和顧可勤的對話他們就能聽出來,他們的師傅正違禁做海上生意呢!
楊聰見他們的樣子,不由微微笑道:“怎麼?你們認爲爲師這樣做不對嗎?”
這樣做的確不對啊,這是違反朝廷的海禁啊!
當然,作爲弟子的不能指摘師傅,他們只能閉口不言,當做是默認了。
楊聰緊接着又解釋道:“你們知道這樣做一年有多少收益嗎?你們知道這樣做能養活多少人嗎?”
一衆弟子還是無語,很顯然,他們都不知道。
楊聰也沒指望他們能回答,緊接着,他便對着門口道:“讓楊家的掌櫃和管事都進來吧。”
不一會兒,便有好幾個楊家的管事和掌故聯袂走進來,他們恭敬的行了一番禮之後便開始逐一彙報了。
這一下,一衆弟子更是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我的天,這師傅家一年到底能賺多少錢?
他們原本以爲楊家的收益大多來自鹽引生意,傳聞鹽引生意的收益動不動就是幾十萬兩甚至上百萬兩,在他們看來那已經是天文數字了。
不曾想,鹽引生意對楊家來說壓根就不算什麼,什麼布匹、瓷器、茶葉、綾羅綢緞等的收益那才叫驚人呢。
這些掌櫃可管事彙報的生意,動不動就是幾十萬兩甚至上百萬兩,全加起來,一千萬兩都不止了!
當然,這些收入並不是楊家一家的,還有陸家、顧家,包括汪直、洪鐵柱、李希賢等都要分成。
不過,這數字已經不能用恐怖來形容了,因爲大明一年的稅賦收入才四五百萬兩啊,楊家這生意,足足是大明朝廷的兩三倍!
富可敵國都不足以來形容楊家的富有了,還有什麼詞語來形容呢?
楊家掌櫃和管事下去之後,一衆弟子仍處在懵逼狀態,這麼多的錢,給他們帶來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
楊聰讓他們消化了一陣,這才悠悠的道:“你們現在應該知道海禁到底是對還是不對了,爲師賺這些錢也不是爲了個人享受,比如東南剿滅海盜和倭寇,收復安南莫氏,動用的都是上十萬大軍,這些大軍的糧餉都是爲師出的,還有物理學院,包括以後你們能想到的,爲國爲民的好事,爲師都會出錢支持。你們應該也知道,這錢,爲師不賺,自有人去賺,比如海商豪門,比如嚴嵩,他們賺了這錢,又幹了些什麼呢?都好好想想吧,當官並不是天生跟錢有仇就是對的,怎麼樣賺錢,怎麼樣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纔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