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第一名非楊老莫屬,那還有二三四五名呢!”
“怕什麼,倘若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有,我們還有什麼資格當大明的臣子?”
“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呢!”
朱棣此話一出,衆人的鬥志一下子就點燃了。
他們都是傑出的重臣,雖然官職各有高低,但說到吟詩作畫,自認不弱於人。
要知道,作畫考量的方面有很多,但最重要的,卻是天賦,天賦這東西玄而又玄,看不見摸不着,但沒有人敢不承認它的存在,作詩有作詩的天賦,對對子有對對子的天賦,作畫自然有作畫的天賦。
只要你擁有足夠多的天賦,哪怕平時沒有下苦功,也有可能創作出流芳百世的名作,想到這裡,衆人紛紛躍躍欲試。
“我先來!”
有人直接站出來,走到鋪好宣紙的案前,俯身作畫。
“竟然是他?”有人驚呼,顯然認出此人的身份。
楊士奇點點頭,此人名叫劉軒箐,是個頗具才氣的六品官員,本來今天這樣的場合,憑藉他的官職,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但因爲對詩詞歌賦極具天賦,人送外號南京小杜甫,這纔得到太子的賞識,破格參加宴會。
此人曾向他求教過作畫的技巧,因爲人謙遜,尊師重道,故而他不吝賜教。
“不錯,不錯,落筆力道十足,力透紙背,筆法不拘一格,頗有晚唐的畫風,山水鳥獸靈氣逼人……”朱高熾頗爲讚賞道。
對於作畫,他師從楊士奇,又與楊榮多有交流,不但筆法精湛,且眼光毒辣,只消一眼,就能分辨出畫作的優劣,想不到劉軒箐此人,筆法如此老道,還真是未曾對他多加關注,差點就要與這樣的才子失之交臂。
本着愛屋及烏的觀點,朱高熾對劉軒箐加重了印象。
要知道,一名六品官員,倘若沒有背景機遇,這輩子大概率會止步於此,但此刻竟然得到太子的賞識,未來的仕途必將一片光明,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由此可見,熟悉頂頭上司的愛好,究竟有多麼重要。
大約過了半炷香的時間,一幅栩栩如生的山水畫呈現在衆人眼前。
“不愧是劉軒箐啊,看到這樣的畫作,真是令吾等汗顏啊!”有人長嘆一口氣。
本來他還想着在衆人面前露一手,哪曾想,看了劉軒箐的畫作,頓時感覺自己畫的是什麼狗屁玩意,也太丟人現眼了,哪裡還有臉面在衆目睽睽之下獻醜,羞愧的連忙逃到角落裡。
“你不來,我來!”
有人滿不在乎,什麼劉軒箐,李軒箐,誰的更好,比過才知道。
陸羽站在一旁,這裡瞅瞅,那裡望望,完全沒有想要參與的樣子,畢竟對於作畫他一竅不通,連衆人口中評斷畫作高低的專業術語都聽不懂,只能到處閒逛。
“值此中秋佳節,兒臣特意向父皇奉上畫作一幅。”
眼看越來越多人加入比賽,朱高煦也按奈不住了,總不能所有風頭都讓太子和楊榮那羣老傢伙搶去,他也得找回點場子。
“老二也會作畫?”朱棣一愣。
在他的印象中,朱高煦只是個四肢發達的武夫,吟詩作畫這樣附庸風雅的事情,八竿子和他打不着啊,難道朱高煦是在譁衆取寵嗎?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不要說你不會畫了,饒是畫的差,都會招人恥笑。
搞不清朱高煦腦袋裡到底想些什麼,對於他的請求,朱棣點頭表示默許。
在場的衆人,和朱棣持有相同看法的不在少數,他們怎麼沒聽說過漢王爺會畫畫,如果是騎馬打仗,自然沒人能與朱高煦比肩,但提到畫畫,說句不客氣的,哪怕是他們府裡的書童,都能把朱高煦虐的體無完膚。
在衆人質疑的目光中,朱高煦落筆了。
筆尖在宣紙上飛舞跳躍,稍頃,一隻栩栩如生的百獸之王赫然顯露於宣紙之上。
很符合朱高煦的性格,猛虎下山,盡顯霸王之氣,目光睥睨,俯視百獸,雖然線條簡單,但層次分明,將一代王者的霸氣顯露無疑。
“好,好畫!”
朱棣猛地站起。
萬萬沒想到,朱高煦竟然還有如此一面,虎爲百獸尊,誰敢觸其怒?這一幅猛虎下山圖,將百獸之王的氣勢展現的淋漓盡致,無懈可擊。
朱棣深深地看了朱高煦一眼,說起三個皇子,最像他的就是二皇子朱高煦,只可惜他不是嫡出……或許是自己曾經對朱高煦太過偏見了,認爲他不堪重用。
誰規定一定要立長?立賢不立長,也不是不可行的。
“漢王好筆法,此等畫作興許與楊榮大人相比略有遜色,但位列第二名,是毋庸置疑的。”有人發聲,他是漢王手下的重臣,自然極力吹捧。
餘下衆人盡皆默不作聲,陛下對朱高煦的畫作都如此滿意,哪怕有人比漢王畫的更好,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出風頭啊,也就是楊榮是公認的大明朝作畫第一人,否則,連他不都得退位讓賢?
有時候,你畫的好不好並不重要,大BOSS認爲你畫的好才重要。
朱高燧愣住了,老二,你什麼時候藏了這麼一手?就你還會畫畫?真是不敢想象,我的天,你該不會是吃錯藥了吧。
在朱高燧的心目中,朱高煦可是和文人雅士不沾邊啊!
太特麼不可思議了!
朱高熾嘴角露出古怪的笑容,憑藉他的眼力,自然看出朱高煦畫作的不足之處,某些筆法過於厚重,難登大雅之堂,但他不得不承認,朱高煦揚長避短,取重就輕的本領,用百獸之王博人眼球,從而讓大家忽略他用墨的匱乏,當真高明!
現在得到父皇的讚賞,哪怕是楊士奇和楊榮,也不敢在這個關頭,對這幅畫說半個不字啊!
朱高煦嘴角揚起,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半年前,他閒着無聊,曾與一名大師學過幾個月的作畫,想不到,在如此重要的場合,竟然派上了用場。
還真是意外之喜!
看着父皇滿是讚許的目光,朱高煦第一次感覺到,他與太子之位只有半步之遙。
或者說是,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