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勾結武將本就是大忌,當初萬曆皇帝之所以對張居正動了殺機,其中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因爲張居正和戚繼光來往甚密,戚繼光每年都會給張居正送銀子和美女。沈有容雖然官職不高,但萬曆皇帝也是聽說過他的名聲的,知道這是一員桀驁不馴的猛將,這樣的猛將居然和郭致遠勾結在一起,就讓萬曆皇帝不得不忌憚了,他可不希望再出現一個張居正,雖然他剛纔還有些念張居正的好,但哪怕重來一次的話,他仍然會選擇拿下張居正,因爲皇權穩固纔是他最在意的!
好在現在郭致遠還沒有成長起來,現在拿他和張居正相提並論顯然有些小題大做了,不過萬曆皇帝絕不會因此大意,如果郭致遠真有不臣之心,他一定會選擇把危險勒殺在搖籃之中!
不過剛纔和鄭貴妃的一番交談多少也勾起了萬曆皇帝的心病,他現在確實無可用之人啊!滿朝文武中既有治世之才又能確保忠心無二的他一個都想不到,現在的幾個內閣大臣,沈一貫和沈鯉都已經老了,年輕一點能堪大用的大臣幾乎沒有,真要搞得青黃不接,他又能倚重誰呢?總不能事事都讓他這個皇帝親力親爲吧!
而且他百年之後也不能留個爛攤子吧,雖然他不喜歡朱常洛,但這卻是關係到皇權傳承的大事,他可不想成爲朱明王朝的罪人,雖然他自信自己還能活很多年,但是這個問題他不得不考慮,得給自己的繼位者留幾個能幹的輔佐大臣。
想到這裡,萬曆皇帝突然對一旁的鄭貴妃擺擺手冷冷地道:“不,郭致遠既然來了京城,那朕就見他一見,他究竟是棟樑之才,還是亂臣賊子,朕還沒有老眼昏花,應該分得清!……”
說到這裡萬曆皇帝望了鄭貴妃一眼,見她嚇得花容失色的樣子,目光也柔和起來,將她輕輕摟入懷中,柔聲道:“愛妃不必害怕,朕知道你是一心想爲朕分憂,只是你常在深宮,少與人交往,難免受人矇蔽,此事你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遣人去將那郭致遠帶來見朕,對外不必聲張,就說是愛妃孃家的親戚進宮探望,一切等朕見過郭致遠再說……”
郭致遠本以爲就算是請動了鄭貴妃說項,萬曆皇帝要接見他也起碼要幾天以後了,哪知道沈玉娘從宮裡回來沒多久,宮裡就來了一位太監,要傳郭致遠進宮。
此時還不知道萬曆皇帝已經對他動了殺機,一聽這麼快就能進宮面聖,也是大喜過望,換了一身乾淨的便衣就趕緊出門了。來傳話的太監是一個長着一副死人臉的中年太監,郭致遠按慣例塞了幾張銀票過去,他居然不接,面無表情地道:“快走吧,娘娘還在宮中等着呢,一會宮中守衛若要問,你便說是娘娘的遠房親戚,進宮探視娘娘,其他不必理會,自有雜家應付……”
郭致遠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按說鄭貴妃既然肯幫他說話自然是對他有好感的,這太監是鄭貴妃的身邊人,爲何會對自己擺出這樣一副拒之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呢?他一時間也想不通緣由,上了那太監帶來的馬車,往皇宮去了。
那太監持有鄭貴妃的令牌,一路入宮暢通無阻,郭致遠也不是第一次入宮,知道規矩,也不東張西望,默默思索着待會見到萬曆皇帝該如何應對,來到鄭貴妃住的承乾宮,郭致遠就越發感覺不對勁了,因爲一路上他居然連一個宮女太監都沒見到,顯然是都被調開了,就算是萬曆皇帝接見他也沒有必要搞得這麼神秘啊?
這時那太監已經停了下來,指了指旁邊一座宮殿的大門道:“到了,雜家就不進去了,你自己進去吧……”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郭致遠有些惴惴不安地推開殿門,擡眼就望見萬里皇帝一臉陰沉地坐在龍椅上,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快步上前跪倒行禮,強作鎮定道:“臣郭致遠見過聖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萬曆皇帝也不說話,也不喊平身,只是冷冷地望着郭致遠,這君威當真不是蓋的,郭致遠又不敢擡頭,感覺如芒在背,冷汗就下來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萬曆皇帝緩緩地道:“郭致遠,你可知罪?……”
郭致遠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出了問題,讓萬曆一見面對自己擺出這副架勢,麻起膽子答道:“微臣愚鈍,不知何罪之有?……”
萬曆皇帝冷哼一聲,“啪”一聲將兩本奏摺摔在郭致遠面前,寒聲道:“你自己看!看你作何解釋?!……”
郭致遠拾起那兩本奏摺一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是被徐學聚惡人先告狀了,怪不得萬曆會是這樣的態度,不過他也知道萬曆皇帝已經有了先入爲主的印象,如果自己直接辯解,萬曆皇帝肯定不會相信自己,也無法打消他的疑慮。
所以郭致遠只能使出他無往不利的“絕招”——大笑神功,把那兩本奏摺一合,哈哈大笑起來,萬曆見郭致遠這時候還能發笑也有些詫異,皺了皺眉頭道:“你爲何發笑?……”
郭致遠裝作忍俊不住的樣子,朝萬曆皇帝拱手道:“請聖上恕微臣失儀之罪,實在是徐大人這奏摺太荒唐,微臣又非三頭六臂,如何可能僅憑一己之力打敗兩萬叛軍?再說微臣平叛之時,徐大人還遠在福州,說得卻有如親見一般,微臣真是佩服徐大人的想象力,妙筆生花,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萬曆皇帝也有些意外,他本來以爲郭致遠要分辯也是針對徐學聚那封彈劾他有不臣之心的奏摺,極力撇清自己,沒想到郭致遠卻說徐學聚的那封爲他請功的奏摺太荒唐,誰還會把功勞往外推呢?便眉毛一揚道:“哦,那你倒是說說你到底是如何平叛的?你乃文臣,麾下並無兵馬,你平叛之兵又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