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追日,愚公移山,精衛填海……都是用來形容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比喻。
夸父,愚公,精衛,世人總不吝給予他們極大的褒揚和敬意,然而深究起世人的內心,有幾個不罵他們傻的?
秦堪似乎也當了一回愚公,而且這位愚公要移的山很不可理解,至少杜宏絕對無法理解。
秦堪知道自己面前有一座多高的山要移走。
大航海……開什麼玩笑!如今權閹當道,邊患重重,連大明這塊江山都被折騰得有點危險了,談何航海,談何殖民地?別說航海了,只消他在朝堂上弱弱發出一句“開海禁”,估計都會被那些文官們罵得狗血淋頭。
那些無法無天偷偷打造船隻出海與日本,琉球,朝鮮交易的浙商閩商們,誰背後沒有與朝中大臣有着千絲萬縷的利益關係?海禁若開,這些大臣們吃什麼?
現狀太複雜了,時勢太艱難了,秦堪的這些志向權當酒後胡言,能深深記在心裡的,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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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瑾上了秦堪一回惡當,背了老大一個黑鍋,最近忽然老實了。
他不能不老實,雖然滿朝文武背地裡叫他“立皇帝”,但大明江山仍是姓朱,而不是姓劉,殺了好幾個言官已經將文官集團逼到接近爆發的邊緣了,若真的激起衆怒,劉公公也吃罪不起的,上次事件過後,內閣焦大學士,張彩和劉宇等人都認真勸過他,劉公公畢竟離純爺們還有一個器官的遙遠距離,實在沒那個底氣承擔來自滿朝純爺們的怒火。
接下來的日子裡。劉瑾低調地推行他的新政,順便廣收羽翼,再發點橫財,對外廷的文官們也很少爲難了,戶部的錢糧,兵部的械餉,工部的民夫……一應收支呈上司禮監基本都蓋印照準,甚少駁回刁難。
如今劉公公的工作重點已轉移到豹房的建設上去了,內庫既然不愁銀子。劉瑾的工作效率也上來了,不斷督促工部派遣官員畫圖紙,調民夫,一應工程需要的磚石泥瓦源源不斷地朝皇城西苑太液池西南岸堆積。
劉瑾做人做事分得清輕重,他的輕重永遠以朱厚照的重視程度爲標準。豹房無疑是目前朱厚照最關注的一項工程,所以在豹房的修建上,劉瑾出工出力,可謂兢兢業業,勤懇的態度看在朱厚照眼裡,於是龍顏大悅,前些日子無故貶謫楊廷和的少許不滿。隨着劉瑾認真的工作態度,朱厚照也終於徹底原諒了他。
不得不說,劉公公雖不是個低調的人,一旦低調起來簡直不是人……是聖人。此時的劉瑾這纔多少有了幾分大明內相的作派。
秦堪真希望劉瑾能夠永遠這樣低調下去。好好當他的大明內相,以三寶太監,蕭敬公公爲偶像,爲大明王朝事業添磚加瓦。如此,偶爾乾點喪盡天良的事也不是不可以原諒的。畢竟在一個有挖過別人家祖墳的前科的人眼裡,大家的道德水平相差並不太遠。
劉公公老實了,秦堪自然也不會找他的麻煩,侯爺其實很忙,沒無聊到那個份上。
岳父跟秦堪聊國事,岳母又找他聊家事。
家事的具體內容是關於杜嫣的,二老剛來時見侯府裡徒然多了一個挺着大肚子的金柳,嘴上雖沒說什麼,臉色卻很不好看。
後來杜嫣紅着臉說了實情,一則秦堪與金柳相識本在她之前,二則……成親兩年了,杜嫣肚裡仍不見動靜,秦家就秦堪這一支飄搖的香火,說來杜嫣身爲秦家主母,暗恨自己肚皮不爭氣的同時,委實也爲秦家着急了,再說金柳自進府以來處處低眉順目,乖巧體貼之極,也頗得杜嫣喜愛,既然妾室識本分,能拿捏在手裡,杜嫣還是樂意讓她進門的,於是一場家庭風波這才消弭於無形。
女兒都接受了,岳父岳母自然不好再多說,況且女婿人不錯,女兒肚皮沒有動靜他也沒有提出譬如兩年無子包退包換之類的混帳要求,善莫大焉。
杜宏二老進府之後,杜嫣在內院給他們專門安排了一個大院落,遣了十餘名丫鬟和雜役過去服侍他們,侯府無論衣食住行,但凡最好的東西,皆優先派送給二老,可謂無微不至。
近日杜宏升了左都御史,杜嫣與秦堪商量之後,已派人在京師城裡打聽,準備給二老買一個靠近皇城的四進大宅子,以後上朝或衙門當差也方便。
秦堪來到這個世界無父無母,不論對杜宏這位岳父瞧不瞧得順眼,行動上還是將二老當成了自己的親父母來孝順,教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女婿如此孝順,岳母娘瞧女婿自然越來越有趣,於是隔三岔五找上門來跟他拉家常,話裡話外的意思很明顯,杜家女兒一旦潑出去恕不回收,不僅不退貨,而且也不保修,絕無售後服務一說,你們夫妻還年輕,平日沒事多耕耘,兒子遲早會有的,秦家的爵位也不怕沒個承繼……
今日杜王氏又來拉家常了,一進內堂便有些古怪地盯着秦堪看。
秦堪對這位岳母委實有點敬畏,不由苦笑着摸了摸臉,道:“岳母大人今日的目光好犀利,小婿被你盯得臉紅了……”
杜王氏道:“適才聽我家那老不死的胡言亂語,說女婿瘋了……”
秦堪愕然:“岳父何出此言?岳母瞧小婿的樣子像瘋了麼?”
“他說女婿你昨日與他小酌,暢訴生平之志,別人的志向不是升官發財便是治國平天下,總算靠點譜兒,而你的志向卻是……征服一個球?”杜王氏目光愈發古怪。
秦堪忽然很想罵髒話,如果將來杜王氏出軌謀害親夫,秦堪一定幫忙按住杜宏的手腳,讓杜王氏盡情灌砒霜……
這個球叫地球啊老混蛋!你知道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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