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起朱忠的咬牙切齒,李福達就顯得極爲猶豫。
下意識的他總感覺不對勁兒,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兒。
分別派出了三批互相不隸屬甚至互相不認識的人,往京師探查文傑的活動情況。
得到的消息都是好消息,甚至出乎他意料的好。
文傑甚至不需要他的幫助,已經通過許悅禮兄弟二人的關係開始接觸到勳貴了。
可以說文傑對於他下達的任務,完成的是非常的優秀。
只是他來的信件中,提到了花費巨大而且答應了許家兄弟一些條件。
包括要弄兩株三尺以上的珊瑚樹,還有一些珠寶珍玩要送人。
這也能理解,畢竟京師之地如果不燒些銀子怎麼能打通路子?!
若說銀錢那些勳貴們能差了麼?!
直接給銀子,朝堂上的大人們會覺着你在羞辱誰呢?!
給珍玩這就好多了,至少掛上的是“風雅”的名號。
對於文傑戰戰兢兢的不斷表示,想要讓人接替他。
這李福達也能理解,畢竟經歷了那麼一遭生死劫誰都會心生驚懼。
那一場不是綠林江湖上的廝殺,那是令人絕望的軍伍追殺啊!
莫說是文傑了,便是李福達當年也是經過好久才平復的。
山丹衛那邊進展也算是順利,因衛所指揮使的壓榨和欺凌門徒正在不斷增加。
逃亡的衛所兵卒們組成的山寨,多數也被他所滲透。
只要登高一呼,山丹衛至少能拉出五萬人馬。
洛川之地進展也極爲順利,畢竟那裡的壓榨異常兇狠!
於是“遠近爭附,隨其貧富,有獻至千金者,破產也所甘心,或子女,或器物,接撞而至”。
邵進祿、惠慶等人已招募數萬人之多,更是備下大量軍械。
晉陽衛就更不用說了,自從他擔任了晉陽衛指揮使後便開始將大量的白蓮人手引進來。
藉由上次張小公爺晉陽衛的事情,他的這些動作也被認爲在情理之中。
然而,便是如此順利卻總讓李福達心中有着隱隱的恐懼。
默默的在書房內盤算着,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差錯。
書房的門外卻響起了一個聲音。
“父親……”
李福達聽得這個聲音,嘆了口氣:“大禮,進來罷!”
明面兒上,李福達育有三子一女。
李大仁、李大義、李大禮,李大禮是最小的兒子。
李大仁和李大義,則是潛伏在京師內活動。
一人在京師城內,另一人則是在潮白河坊市。
“吱呀~”李大禮輕輕的推開了書房的門,躬身走進來行禮。
李福達點了點頭,這兒子還算是知禮的。
“且坐罷!來找爲父,所爲何事?!”
李大禮坐定後,才躬身輕聲道:“父親,京師快馬來報!言道大明軍部有新動作?!”
“哦?!”
李福達聞言眉頭一挑,心頭實際上卻微微一跳!
他開始認爲,自己的不安是來自於這個帝國軍部了。
那該死的玉螭虎,在他建議下成立的這個帝國軍部正在逐步的收回兵權。
想到這點李福達的心頭就越發不安了,寧夏衛、宣府、薊州……這幾個衛所都被收回了。
他這晉陽衛估計也拖不了多久……
“似乎軍部正在商討,裁撤部分衛所的事宜……”
卻見李大禮頓了頓,躬身輕聲道:“似乎軍部已經有了章程,不久後將會推行。”
李福達聽得此言整個人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他的晉陽衛經不起查啊!
若是真的開始深挖的話,整個晉陽衛佈滿了白蓮的人必然曝光!
畢竟他李福達做不到將所有的手下,都洗的白白淨淨。
軍部的人一旦覈查,這麼多人只要出現了一個問題牽連的就是一大片。
“父親……”
李大禮看着自己的父親面色陰沉,不由得低聲叫道。
看了眼兒子,李福達勉強笑了笑:“無事!爲父這麼年什麼風浪沒見過?!”
“些許小事而已,至多我李家退守一部讓出這晉陽衛罷了!”
李大禮聞言,則是低着頭輕聲道:“可父親多番經營,才得了這晉陽衛……”
“若是就如此放棄,着實可惜!”
李福達搖了搖頭,望着自己的兒子臉色肅然。
“莫作此想!當年王師便是不甘,暴露後強行起兵以至於慘敗身死!”
“我李家不可學他,哪怕是起兵順利之下。若是不得天時,便當及時抽身而退!”
李福達說着,站起身來看着兒子沉聲道:“猶豫不得,明白麼?!”
“稍有猶豫那便是抄家滅族之大禍,王師當年是如何敗亡的難道你還不知麼?!”
李大禮聽得父親的話不由得冷汗直流,趕緊起身躬身作揖到底。
“父親教導,大禮謹記於心不敢怠慢!”
李福達這才臉色稍緩,點了點頭道:“不要怕使銀子,命人在山丹做幾次祈福消災……”
“京師那邊多加打聽,相信大明不至於要將諸多衛所的指揮使一併罷免。”
軍部當然不可能全部罷免掉所有的指揮使,但原衛所指揮使們要回到京師考覈卻成爲了必然。
考覈不過亦會念在先祖功績上,給予安置。
但軍伍就甭想了,按照京師流傳出來的消息是給流爵。
而且將復子、男二爵,給流爵、月銀。
若是自己再混跡不出頭,國朝的恩典也就到此爲止。
這份風聲當然是軍部放出去的,這也是給那些指揮使們一個緩衝的時間。
京師裡現在其實沒啥人關注這些事兒,弘治十五年的會試已經緩緩落下帷幕。
閱卷正在緊張的進行中,所有的舉子們都翹首以盼。
甚至日常活動都減少了,只是在安靜的等着最終金榜的公佈。
經筵辯場的修造工程在不斷的推進,打着哆嗦的綠林大哥們嘿喲嘿喲的賣着苦力。
那座據說是玉螭虎要辦的學館也在修建中,只是他聘用了大量的農閒漢子們在修造。
小周管家和軍械營造局的大匠們親自監工,每一步、每一個細節都仔細斟酌。
文傑一如既往的穿梭在京師與通州之間,在許家兄弟的引領下不斷走過一個個的名利場。
一切似乎都是如此的平靜祥和,只有少數人嗅到了這平靜中漸漸升起的硝煙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