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萬萬不可啊!”
贛州,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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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王族府邸內,亭臺樓閣之間一處不起眼的湖中小亭。
身着蟒袍的一胖子面前,乃是一位面容清瘦穿着道袍的老者。
眼見這位老者聲音急促像是壓住了怒氣一般,近乎是低吼的道。
“如今國朝軍力強盛,如何可甘冒此險?!”
這老傢伙痛心疾首、苦口婆心,叨叨咕咕的一點點徐說着如今大明國朝的優勢。
強勢崛起的國防軍在軍械營造局的加持下,不僅有着最新式的鎧甲、刀劍和火炮。
還有從西南、韃靼到朵顏三衛的作戰經驗,可謂是兵強馬壯。
韃靼火篩部歸附後併入大明的前後有兩萬精騎,再進行了打散整訓後拓展至四萬。
如今拱衛京師的機動作戰力量是一萬,其餘則是坐鎮魯東、冀北及豫南一片。
還有部分在草原上巡查,震懾殘餘的草原各部。
建州女直已經灰飛煙滅,海西女直則是在朵顏三衛的配合下清掃野人女直。
如此軍力,怎敢妄動啊!
“若虛公此言差矣!差矣!”
邊上的一高瘦中年男子一下子蹦達出來了,眼見他搖頭晃腦擺動着手中的羽扇。
一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之模樣,就是那幾撇老鼠須和那猥瑣的相貌拖垮了氣質……
“如今僞帝看似鮮花着錦,實則烈火油烹啊!”
眼見這男子笑嘻嘻的站出來,搖着手中的羽扇輕嘆道。
“若虛公只見韃靼歸附,卻不見那火篩卻依舊統御部族、麾下兵馬數萬?!”
“若虛公只看到西南大捷,卻不知黔國公府爲抵禦反噬已然動遷至安南、東籲交界處……”
原本那臉色黯然的蟒袍胖子,聽得這老鼠須男子的陳述眼睛一點點的亮起來了。
“僞帝看似強盛無比實則外強中乾而已,他在那玉螭虎的蠱惑下多方打擊……”
“江南一地、粵北一地,諸多學派慘遭打壓!且如今又被判罰!”
“西南土司、土官本乃當地豪族一言九鼎,如今卻被剝奪職權轉爲流官!如何能甘心?!”
聽得這老鼠須娓娓道來,那蟒袍胖子差點兒就激動的跳起來。
豫南、冀北、晉中……等豪族,早被剝了好幾遍瞭如何肯甘心低頭?!
別看那位新立國防軍,又聚了三十餘萬新軍。
可天下衛所兵馬等可有百萬之多啊,那些衛所將校一部分已然被革除了去。
然而被革去的那些千戶、百戶,就心甘情願了麼?!
“……且西南驛站多有裁撤,驛卒被革職無數啊!天下驛站如此之多,驛卒們豈能不思動耶?!”
眼見這老鼠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哈哈大笑:“若虛公,大勢在我啊!!”
那被稱作是“若虛公”的老者聞言不僅沒有高興,還有些氣的哆嗦。
眼見他咬牙切齒的狠聲道:“劉幼度!爾不過是一介舉人,如何能知這天下大勢?!”
“老夫自成化二年進士及第,歷刑部、按察使提學江南!累擢魯東左布政使、右都御史……”
這話說出來頓時那老鼠須就蔫了,這老者的身份履歷他那時比不了的啊!
若非是他理金陵都察院事的時候,御史瞎鬧騰最終導致扶桑使節以自伐求見告御狀。
說不準人家現在都調回京師去,在都察院抑或是大理寺任職去了。
“你所說之事宜確是屬實,然你卻不知道那玉螭虎之厲害!”
眼見這若虛公悠悠的長嘆一聲,緩緩的起身走到了那虛胖蟒袍者面前深深揖下。
“殿下,若是那玉螭虎是輕於之輩老夫何至於被迫致仕!?”
“東山公皓首窮經,卻依舊經筵慘敗!”
“黔州米魯幾乎陣斬黔州上下布政使、按察使至鎮守太監,卻蟄伏於玉螭虎之手……”
“火篩縱橫草原,一度曾揮戈京師!然,卻率部來投……”
若虛公說着,幽幽的嘆了口氣:“還有些許殿下不知道的……”
“英國公府的那位虎頭老國公,您以爲先帝爲何器重於他?!甚至不惜京營兵權,盡交其麾下?!”
隨着這若虛公一點點的將自己所知的隱秘道出,這蟒袍胖子才擦了擦頭上的虛汗。
眼見這胖子聽完後,才嘆氣道:“若虛公果然老成謀國,孤也是初聞這些事宜啊!”
而那老鼠須則是極爲不平的尖聲叫道:“若虛公這是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
“便是他英國公府祖孫二人強悍,卻又如何能擋這天下大勢?!”
若虛公臉色猛然變了,開口便要反駁。
這個時候,那胖子站起來擺了擺手:“兩位且莫吵,孤再想想……再想想。”
揹着手繞了好幾圈,若虛公與和老鼠須則是不敢吱聲。
兩人不服氣的互相瞪着,都在等待着這位蟒袍胖子的決定。
“孤亦不瞞二位了!”
這胖子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眼見他站住了腳步。
緩緩的轉過身來望着二人,沉聲道:“孤這寧王一系,想必兩位都清楚的……”
“當年永樂帝說好,與我寧王一系共天下的!結果,卻是他燕王一系坐天下去了!”
這胖子,赫然便是如今的寧王朱宸濠!
那老鼠須者則是他的謀士,贛州舉人劉養正。
而清瘦老者則是他的女兒親家,成化二年進士、前金陵都察院事李士實!
朱宸濠雙目閃爍着憤恨的光芒,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道:“且還削我寧王護衛,當真不爲人子!”
叨叨絮絮的說了一大通,無非就是表示燕王一系如何欺壓他寧王一系。
而且不講道義,他寧王一系造反有理!
“僞帝如今便如幼度先生所言,早已經是天怒人怨了!”
寧王的雙眸中閃爍着一股狠辣的味道,嘿嘿的笑着道:“此番他祭天求雨,卻身中風寒!”
“恐是命不久矣!”
那若虛公見狀便要開口再言,風寒之症說白了不是什麼大事兒啊!
何況皇室自有太醫院屬,有如此多御醫在側、弘治皇帝又正值壯年怎會出事兒?!
但隨即看着這寧王朱宸濠的目光,若虛公悚然一驚頓時不敢再言。
倒是那老鼠須有些憂心忡忡:“殿下,只是風寒……恐怕不能取命啊!”
“哼哼哼!朱祐樘……孤說他死定了,他就死定了!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寧王朱宸濠似乎極爲得意,哇哈哈哈的張狂大笑。
那老鼠須劉幼度則是欲言又止,朱宸濠見狀猶豫了一下。
擺手讓二人靠近,這才低聲道:“朝中自有人聯絡本王,孤敢說此言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劉幼度聽得這話,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
他可不敢相信,還有誰敢在朝中謀害皇帝。
“司設監太監張瑜、掌管太醫院事右通政施欽、院判劉文泰和御醫高廷和……”
朱宸濠見狀不由得急了,卻見他一下子就念出了好幾個名字。
邊上的李士實滿臉驚恐,低聲喝道:“噤聲!慎言!!”
朱宸濠這才一驚趕緊住口,隨後死死的盯着劉養正。
後者渾身冷汗“刷~”的就下來了,人家這二人是女兒親家啊!
他劉養正說白了就是個謀士,宰了他保住秘密可不是什麼大事兒。
“撲通~”一聲劉養正就跪下了:“殿下!幼度爲人,殿下如何能不知?!”
“若說最爲期盼殿下榮登大寶者,幼度自問第二無人敢稱第一了!”
“幼度忠心耿耿,可昭日月!還請殿下明鑑!”
這番話一說,朱宸濠的臉色倒是好看多了。
想來也確實如此,劉養正自負一身匡扶社稷的本事。
無奈只是考上了舉人,卻迄今未中進士。
導致的是他無法出仕,又不屑以舉人之身再考其他諸部。
從寧王一系,扶持一個從龍之功便成爲了劉養正的期盼。
他說自己最盼着朱宸濠榮登大寶,倒也不能算是虛言。
“幼度先生忠心,孤自是信之的!還請先生起來說話,與孤好好合計合計……”
想到剛纔這劉養正不顧一切的跟自己爭執,李士實倒也沒有再說什麼。
在沒有獲得這些訊息之前,劉養正就如此堅定的支持朱宸濠造反。
那還真就從側面上說明,這劉養正也是個忠誠之人。
“既是說開了,孤亦不瞞着兩位了!”
朱宸濠一咬牙,從懷裡掏出幾封密函交給了劉養正、李士實二人。
這二人接過密函拆開來一看,先是一驚隨即便是心潮澎湃。
爲何?!
這幾封密函有來自於鎮守太監張忠的,他麾下養着京畿側地大盜張茂。
自從調查局開始接手查探後,不少曾經張茂的手下陷落。
這使得張忠心驚膽戰,要知道如果張茂也被逮了……
他張忠收了好處、養着賊寇,四處打劫的事情可就要曝光了啊!
到時候弘治皇帝豈能容得他繼續活着?!
張茂雖然是張忠的狗腿子,可他也不是不怕死的。
這件事情追查下來遲早得查到他頭上,此舉豈能不死?!
散了調查局,抑或是讓調查局查不下去就成爲了他們活命的唯一道路。
平日裡他們決計不敢輕舉妄動,而如今……卻有了最好的機會。
張茂手下有着好些大寨,攏共下來能聚起數萬人之多!
與他寧王相互呼應,甚至威脅京畿之地。
密函中還有來自於翰林院的,裡面甚至直接用上了私鈐。
寧王所言的消息,便是來自於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