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闌珊的燈火也逐漸睡去，門前的這一條街，變得死一般的寂靜。
我和大牙，一人一狗坐在店門口，望着前面的漆黑與昏黃，扯淡、等人。
“大牙，你真會解開你師父的封印？”
“會。”
“那驢蹄子和公雞冠子咋用？”其實這個問題，一直讓我迷惑。
大牙斜了我一眼，不知從哪又扒拉出一個公雞冠子，吭哧一口咬下去。
擦，原來是他孃的吃的。
我有點不甘心，又問：“那驢蹄子呢？這個你也啃？”
大牙白了我一眼，說道：“準備拿出來扔的。”
我徹底無語，點了一根菸趕緊結束這個話題。
快嘬成菸屁股時，前面的黑暗裡終於有了動靜。
大牙也豎起了耳朵，顯然也看見了。
“江湖恩怨江湖了，陰陽糾葛鬼來找。”隨着一聲唱，一個體態臃腫的胖老頭兒從黑影裡走了出來。
老頭兒好像特意捯飭一番似的，花白的鬍子梳得齊整，半禿的頭髮也能挽起一個髮髻。特大號的道袍罩在身上，就像一個大燈籠。
燈籠老頭笑眯眯地走出來，活脫一個過去的店掌櫃。
不是呂不平？那這老頭是誰？趙洪亮的消息不能差，那這老頭兒就一定是助拳來的。
我心說胖老頭兒，你不好好在家享天年，非趟這渾水，那我就叫你知道不是什麼水都能趟着走，有一些是會要命的。
這時候，大牙已經目露兇光，裂開大嘴，哈喇子粘連着上下的獠牙，說不出的兇悍。
“呀，好凶的狗，一條狗尚且如此，那狗主人亦不會是個好東西。”胖老頭兒半文半白的哼哼完，自以爲有氣勢的撣撣那與他胳膊比起來只略寬的袍袖。
我問老頭兒說完了？
老頭兒點點頭。
我說，那你聽我說說？
老頭兒搖搖頭。
我擦，這擺明了就是過來找事兒的。
行啊，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客氣了。於是，手裡的菸屁股掐也不掐就彈向胖老頭兒。
這老頭兒一見我這麼張狂，氣得一吹鬍子，橫眉倒豎，怪叫了一聲，小子無禮。隨即一個黑色影子飛快擋下了菸頭。
真他孃的虎！
我再看，是個大塊頭，這傢伙哼了一聲，攤開手，菸屁股被碾成渣滓隨風吹走。
“三爺，我這就收拾了這小子！”大塊頭回頭請示，似乎很尊敬面前這個胖老頭兒。
胖老頭兒微微搖頭，說道：“我們到此，本是幫呂不平壓陣來的，不到萬不得已，不用出手。想來，呂不平還不至於廢物到對付不了一個毛頭小子。”
“哈哈，還是喬三爺看得起我。”說話間，呂不平那個蠢蛋也從街角拐了出來。
護在喬三身前的大塊頭一見呂不平才現身，就跟個只會拉響鼻兒的蒸汽火車頭似的，狠狠哼了一聲。
呂不平彷彿沒聽見似的，衝喬三抱拳：“讓三爺久等了，我已經安排妥當了。請你老做個裁判。要是我技不如人，輸給了這個狂妄的小子，那我甘願退出陰陽協會，不給協會丟人。若是我勝了，還請喬三爺做主，砸了他的店，讓他跟咱陰陽先生搶飯吃！”
喬三聽完，點點頭，衝我說道：“小子，跟他走。”
我擦，你以爲自己是電梯呢，你說上哪我就得跟着上哪？
我白了一眼喬三，然後盯着呂不平，問道：“老小子，你說咋比？”
見我刻意跳過喬三，那大塊頭又要暴起揍人。
我身邊的大牙噌地站起，壓低頭顱，低吼着警告。
呂不平張着嘴不知道這時候該不該說。見到喬三點頭，這纔敢講：“小子，上一次你搶我飯碗，按照我們陰陽協會的規矩，咱倆今天畫個道，比一比捉鬼，輸贏的結果就按我剛纔說得辦，你敢不敢？”
我扯起嘴角，微笑道：“就怕你反悔！”我已經從趙洪亮那知道，早些年，陰陽協會還沒有現在的規模時，朝陽溝這一片兒看香的，算卦的，跳大神的都有生意能餬口。
陰陽協會就是通過這種比斗的方式才一點一點後來居上，不斷蠶食市場，如今一家獨大，更是到處打壓這些曾經跟他們競爭的對手。
當然，這算是他們最公平的手段，估計也只有呂不平這蠢蛋還能想得出，換了其他人，早就依靠陰陽協會的勢力來壓人了。雖說呂不平這一點做得倒還正當，可是那請過來掠陣腳的可不是善茬子，我不得不防。當初皮大仙就被陰陽協會的人海戰術欺負過。
不過如今的皮大仙早已經不能出馬看病，自然不會關注這些。他現在只是我店裡一輩子僱傭關係的員工，當然，更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趙洪亮早幫我打聽好了，呂不平準備在朝陽溝東北十里外的白塔子隧道跟我比。
白塔子是地名，那裡有一個廢棄的隧道。據說當時挖到一大半時，突然嚇死了兩個工人，從那之後就越傳越邪乎，已經成爲人們忌諱的地方。
後來請來陰陽協會的人，這才讓隧道消停。
但因爲人的恐懼心理在作怪，所以這白塔子隧道只能廢棄。如今已經成爲陰陽協會訓練幹事的場地之一。
頭腦裡閃過趙洪亮的介紹。我猜測，選這一處訓練場地比試抓鬼，難度應該不大。
況且這呂不平都敢去，我有啥不敢？
前面帶路！
呂不平表情不屑，但還是走到了前面。
大牙也隨後跟上。
“狗不能去！”大塊頭突然大吼一聲，然後跟大牙比誰眼神兇狠。
我看了一眼大牙，這傢伙還有傷沒好，要不就留下來吧。
可是大牙感受到我在看他，連忙微不可查地朝我說了句“不”。還好我猜得出，其他人就算看見了，也只當大牙張嘴翻了下舌頭。
“呂不平，你不會連一大狗都害怕吧，要是這樣，那你沒比就先輸了，我看也沒必要去白塔子了。”
呂不平也早就停下來，聽我擠兌他，眉頭皺得跟上了鎖。他瞪了大塊頭一眼，又看向喬三，然後腆着臉笑呵呵地問：“三爺，要不……”
我也看向喬三，這胖老頭兒拍拍鼓溜溜的大肚皮，無所謂道：“這場比試，關乎你的將來，你要是同意，老夫自然沒有意見。”
呂不平略一沉吟，衝我揮了下手，意思是帶上大牙趕快走。
我勾起嘴角，衝大牙一個呼哨，大牙得意地朝大塊頭汪汪叫兩聲，然後跟着我擠進了呂不平安排的車。
車隊七拐八拐，朝白塔子隧道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