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中,宮女們幫弘治皇帝穿衣、洗漱。看天色,今天早朝自然是有免掉。
其實,明朝自成化皇帝之後,皇帝不上早朝不是什麼稀奇事。弘治皇帝在早朝上早開始懈怠。閣臣每次勸諫,點頭而已。只是,弘治皇帝每天都會召見大臣,沒人會說他不勤政。
弘治皇帝在東暖閣中吃着早餐,清晨的陽光在宮殿檐角斜斜的照射來。太監蕭敬在餐桌邊侍立着,順着天子的意思,講着最近宮內外的一些“趣聞”。
“殿試結束後,士子們在京中交遊。基本都是在議論新秦伯張昭關於廢除天下衛所的議論。”
弘治皇帝喝着燕窩粥,神情溫和,不疾不徐,“王承裕的摺子遞上來了嗎?”
“還沒有。”
弘治皇帝點點頭,“嗯。這樣也好。事情一件件的來。”
自去年西北大勝後,本來今年開春以後就非常輕鬆的。他每日只是照常處理政務即可。最忙時就是二月份免掉河南災稅糧。可自打張昭回京後,他倒是忙起來。
忙一點無所謂,能解決問題,讓皇明蒸蒸日上,他並不介意。
其實,是否和韃靼人互市,他本來只打算和三位閣老、兵部尚書馬文升商議。
但是,在御前會議中,首輔劉健和次輔李東陽意見不符。劉健持反對態度。而李閣老支持張昭的提議。謝閣老又是另外一種意見。
他不得不下令廷議此事。他個人內心中,還是傾向於張昭的方案。
早飯後,弘治皇帝消消食,看了幾本奏章後,就往武英殿而去。
…
…
昨夜小雨,到二十日上午,雲消雨霽。
皇城東南的文淵閣中,首輔劉健交待服侍他的中書舍人幾句,離開公房,往武英殿而去。
沿途的官吏,紛紛避讓在路旁。和劉健有關係的,則恭敬的行禮。
稍後,李東陽,謝遷兩人紛紛從文淵閣中出發。
而此時,參加廷議的文武官員已經陸續的從東華門、或者西華門進宮,往武英殿匯聚而來。
張昭上次來武英殿還是前年。因爲,他教朱厚照踢足球,被劉健等人知曉,謝遷令人彈劾他荒廢太子學業。
當然,這件事的本質,是文官集團中的某些人想把他從太子身邊清除出去。
當時,在武英殿中的羣臣規模要小得多。畢竟,涉及到皇太子的學業、名聲。只有重臣在。
而現在張昭走進武英殿中,就發現足有三四十人。或是緋袍,或是青袍。青袍很好理解,這是科道。十三道掌道御史,六科都給事中都有廷議資格。
張昭的便宜岳父,新上任的戶科都給事中王承裕就在殿中。不過,他最近捱罵比較多,正閉目養神,並沒有和同僚們交談。
緋袍自然是閣臣、尚書、侍郎們。外加都御史戴珊,通政使秦雲舒,大理寺卿。
相比於文臣們豪華的班底,武臣們就只有寥寥數人,俱是五軍都督府的都督。這還是和軍務有關議事的廷議。若是人事議題,武臣就不用來了。
大殿之中,以御座坐北朝南爲基準,文左武右。張昭走到武臣班列的末尾站着。
張昭剛一進來,各種目光就衝着他看過來。
滿朝文武大臣,見過張昭本人的不少,沒見過他的一樣不少。甚至幾個科道言官在奏章上罵張昭罵的狗血淋頭,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正主。
張昭倒沒什麼好怯場的,目光平靜的站在自己的位置處。正好在鎮遠侯顧溥下首。
隨後,淨鞭三響,弘治皇帝在隨行的太監們簇擁下出來。
“臣等參見陛下!”
武英殿中羣臣在建極殿大學士劉健的帶領下躬身行禮。明朝和“我大清”還是有區別的,不是每次見到皇帝都要下跪。大臣們有一定的體面。
“平身!”弘治皇帝坐到御座上,俯視羣臣,目光從武臣班列末尾的張昭身上掃過,開始議事。
張昭關於和韃靼人貿易的那本奏章,內容早隨着邸報傳遍朝堂,十三布政司。但是這本被內閣票擬後的奏章,還在弘治皇帝手中,此刻弘治十二年的狀元、翰林編修倫文敘充任讀本官,朗讀張昭的奏章節略。
等中年大叔模樣的倫文敘朗讀完,弘治皇帝環視羣臣,徐徐的道:“諸卿對張愛卿此議有何疑慮均可提出來,讓他解答。”
武英殿中出現短暫的沉寂。
今日議事的主題,羣臣當然都是知道的。只是,最敢言的科道言官們最近都集中精力罵張昭搞的廢除衛所的事。關於邊貿互市,都是些老生常談的觀點,總不能在御前亂開口。
戶部尚書侶鍾道:“張都督,本官有一事不解。何謂國內生產總值?天下之財九分,有其定數。按照張都督的觀點,天下的財富是可以增長的?”
侶鍾夠不上名臣的坎兒,但也算是能臣。在明朝有一種財富觀點很盛行:那就是天下的財富總值是定數。
朝廷收稅也好,賑災也好,都是在分配天下的財富,而不是創造出財富。
至於說,每年稅賦的多寡,這是因爲在各個環節的開支增長、浪費,還有就是繳稅百姓在減少的緣故,更多的財富、人口被縉紳們隱匿、獲取。
所以,這就有造成兩種方法。第一,要求節儉。社會風氣奢華往往會被士大夫們認爲世風日下。第二,增加更多的在冊百姓,增加稅賦來源。
王承裕在西北試點,廢除衛所,給國家增加數萬可以繳稅的百姓。所以在廢除衛所還沒有定論的情況下,就給其酬功升職。
至於說爲什麼不去清丈土地,清查人口?這個別問,問就弄死你。
新軍衛晉升爲新軍營,張昭是以伯爵的身份擔任新軍營都督,拱手道:“侶尚書,在下認爲是的。勞動創造價值。具體到邊貿這件事上來,核心思想就是兩條。第一,朝廷只收稅,交易完全由民間商號去完成。
第二,交易的物品要作出限制。用日常消耗品、奢侈品去交換戰馬,毛皮。”
張昭根本沒和戶部尚書爭辯,而是直接往貿易問題上帶。去闡述勞動價值論,他瘋了才幹。他理論水平沒那麼高!
戶部尚書侶鍾當然知道貿易的好處,他乾的財務工作。他只是擔心搞互市搞得虧本就麻煩。現在聽張昭這麼說,朝廷只管收稅,點點頭。
這時,另外一人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