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由宮中的腰牌,可以自由出入宮禁。當然坤寧宮這種地方肯定不能去的。
在稅務司副使徐貴的幾名好友上書朝廷附和真理報上的國子監改革措施之後,張昭進宮求見弘治皇帝。
明朝的議事流程,和西方,乃至後世有很大的區別。明朝的內閣、皇帝,都是需要在大臣們的奏章上批覆意見,很少有說直接發佈詔令的情況。
別看真理報上關於國子監改革的辯論的很兇,但朝堂上還真沒有多少人直接上奏章,奏請天子推動國子監改革的。反對的御史倒是有不少。
都是爲官多年的老狐狸,即便弘治十五年的新進士們初生牛犢不怕虎,但他們現在還處在觀政階段(實習生)。智商正常的人不會在進新單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發表改革言論的。
真要有想法,可以往真理報上投稿啊!反正在報紙上發文又不用負什麼責任。
所以,這就體現出徐貴“回報”的意義所在。他的朋友,直接將此事捅在朝堂上。當然,爭論太大的問題,天子可能會留中,內閣可能會等等。
張昭求見弘治皇帝,就是想要說服弘治皇帝同意國子監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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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十五年,四月二十一日的午後,初夏炙熱的陽光落在精美的宮殿上。
內閣之中,書吏們手腳麻利的拿着各種奏章、文書穿梭於三名閣老的公房中。
首輔劉健處理完賑災事宜,偌大的王朝,地域廣闊,每個月都有地方受災,他執政這些年早就習以爲常。緩步跺到公房外的大堂。
此時,李東陽已經等在這裡,這是對首輔的尊重,兩人的專職中書舍人已經溝通過。劉首輔要和李次輔談談國子監改革的事情。李東陽拱手一禮,笑着道:“希賢兄…”
“賓之…”劉健回禮,坐在大堂正中的椅子,有小吏端茶過來。他端起來抿一口。和李東陽閒扯幾句政務。
此時,並沒有書吏們在大堂內試圖圍觀兩位閣老說話,或者試圖偷聽。在中樞做事,要記住,不該聽的不要聽。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閣老在大堂談政務,以示坦誠:事無不可對人言。但是,他們這些書吏要是敢堂而皇之的當“吃瓜羣衆”,那是嫌自己活的太舒坦。
當然,內閣只有這麼大地方,路過大堂聽到隻言片語不算。
劉健沉吟片刻,沉穩的道:“賓之,張昭今日上午進宮的事情,你知道吧?”
張昭上午進宮求見天子。但天子實在抽不開時間,令張昭明日早上再來面聖。
別以爲這是弘治皇帝的怠慢。這已經是非常牛逼的待遇。多少人排隊面聖而不得啊!很多外朝官員要見弘治皇帝,還需要到禮部學習禮儀,並沐浴,吃齋三天。
能夠隨時面見天子的,那是內閣閣臣的待遇啊!這還是弘治皇帝禮賢下士,真要碰到他前面的成化皇帝,或者後面的嘉靖、萬曆、天啓,內閣大學士還真不是想見天顏就能見的。
張昭現在那有這個份量?他連兵部尚書的人選都決定不了。重臣諸如馬文升的朝堂地位,他都比不了。
當然,要是發生明朝戰爭,弘治皇帝肯定會叫他進宮議事。
李東陽點點頭,徐徐的道:“希賢兄,張子尚想要改革國子監,也是一片赤誠之心。只是他的想法有點幼稚。”
李閣老看似答非所問,但其實把他的立場,觀點說的很明白。
真理報是張昭開的,這是全天下皆知的事情。而真理報上在鼓吹國子監改革,一條一條的列出來。而昨天當有幾個六部主事上書,奏請朝廷改革國子監,張昭今天就進宮來,要做什麼還用說嗎?
所以,李閣老要在劉首輔面前亮出他的觀點。
張昭當然通過李幽和他溝通過。只是他還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答覆給張昭。
其實,李閣老是打算迂迴的拒絕張昭。國子監的弊端是有一些,但是最大限度的保證了監生們的穩定啊!
想想看,兩千多監生可以隨意的出入國子監,京中什麼流言傳不起來,有沒有人會鼓動他們鬧事?監生雖然出在讀書人鄙視鏈的下游,但也是讀書人啊!也是士林的一份子。
而讓監生做吏員,且不說監生們願不願意去,朝廷有那麼多位置給他們嗎?
眼前的劉健劉首輔,就認爲朝廷財政困難,主要原因在於:齋醮、織價、冗官、營造之浪費。
擴大監生的就業面,放其進入體制內,其實就是增加冗官啊!前宋之難題,殷鑑不遠。
李東陽的想法是讓真理報上的輿論發酵,繼而讓張昭認識到他的幼稚之處。這比他明確的拒絕張昭要好。
劉健微微詫異,他還以爲李東陽和張昭達成了一致,不想李東陽竟然是反對態度。心裡的某些心思就淡了些,嚴肅的表情稍稍放鬆,道:“嗯。你多和他溝通。國事不是兒戲,需要徐徐圖之,而非下猛藥。”
張昭和李東陽避諱,不再見面。但是劉健是什麼人?他難道會真的認爲李東陽和張昭沒溝通渠道?
不久前的稅務司副使人選,兩人不是合作的頂愉快的嗎?想來,不只是他看出來,天子估計都看出來。當然,一個正四品的人選無傷大雅。
李東陽也沒故意推辭,嘆口氣,略有些頭疼的道:“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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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東陽和劉健“閒談”時,壽齡侯張鶴齡剛剛和弟弟張延齡從宮中出來。
他們來探望姐姐張皇后。宮中,他們走的還是很勤的。
走在大明的紫禁城中,張鶴齡心態有點飄然,看看天空中的白雲,對弟弟道:“呵呵,張昭和他那個便宜老丈人王承裕搞什麼廢除衛所試點,終究還是不敢動我們。”
張延齡心態同樣很好。他們以爲張昭進宮求見弘治皇帝是要告狀的。
但張皇后剛纔給了保證,“咱們家佔了衛所土地就佔了。要是有人沒交銀子,也沒道理咱們家要交。”
然而,張皇后不知道的是,她弟弟纔是真正的風向標。滿京城的權貴都在看壽齡侯啊!
這一點,張鶴齡當然不會在姐姐面前說。
“哈哈,大哥,剛纔姐姐不說了嗎?宮中都知道,張昭求見天子是要搞國子監改革。”
張鶴齡沿着宮牆的陰影走着,道:“嗯。等會出宮後派人去定國公府上說一聲。叫他們不用擔心。怕什麼怕!”
“那是。叫我說張昭這人還是很識相的。他是不敢動我們,轉而去找點新的事情做。”
張鶴齡一琢磨也覺得是怎麼回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