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軍都督府之上設立樞密院之事塵埃落定,難受的不僅僅是武安侯鄭英。
定國公府。
二月初五宣佈的消息,直到二月初七時年二十七歲的徐光祚才反應過來。
陪着徐光祚在水榭中喝酒的金陵國子監生顧耀誠默然給他倒着酒。這對徐世孫的打擊確實有點大。
顧監生自正月裡來京,就住在定國公府中。他從弘治十四年論道報成立起就參與京師種種和新秦伯張昭鬥爭的事務中。弘治十五年的會試他考砸。
返回一趟金陵如今時隔兩年再來京師,他這兩三年也得到成長。于徐光祚的想法是看得一清二楚。
本來吧,徐光祚是想通過“敵視”張昭的立場收穫一批政治資源。這是之前其智囊孟配所制定的策略。問題倒沒什麼問題。定國公府能有這等聲勢就是這個策略的功勞。
其次,徐光祚在此次“風波”之中,挑唆武安侯鄭英和張昭鬥,本意還是想讓接替一個五軍都督府的職位。
那麼現在的情況呢?
樞密院設立,五軍都督府的位置已經沒有什麼價值。
而張昭和英國公張懋妥協、聯手,在軍中已經是一手遮天。定國公府再反對張昭也沒用。因爲英國公那個位置將來是給成國公朱輔預留的。
定國公府斷然是不可能成爲樞密副使的。
徐光祚數年謀劃,精心設計,在張昭的“反撲”之下都是渣渣,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徐光祚失望的一口飲盡杯中的酒,“叔時兄,如今的局面是張昭總覽軍權。若非英國公和咱們這些武勳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只怕我們連立身之地都沒有。”
顧耀誠心道:那不是廢話?他要是在張昭的位置上也要把你們這些反對者給清洗掉。寬慰道:“世孫,成國公府如今都被壓制。上頭有高個子頂着。貴府應當無憂。
另外,張昭以弱冠之齡成爲樞密副使。以他的軍功爲大明軍方第二人都是無妨的。但是從歷史角度去看,在兩宋時樞密副使可算是宰相。這天下有二十歲宰相的道理?
張昭看似風光,但其局面必不可長久。
以在下所知,這次樞密院的設立雖然是由儲相們私下裡協調,沒有讓矛盾激化成黨爭。但聽聞張昭在真理報上辱罵劉兵部,此事引起士林中不滿。”
當然,本質還是讀書人對武勳們的提防。
徐光祚苦笑一聲,“也只能如此想了。不過,論道報恐怕會受到一些衝擊。”
根據張名尹傳來的消息,有幾家小報館似乎要接受文臣那邊的資金。
《邸報》官僚氣息太重,信息更新不及時,讀者非常少。《文學報》是一幫老學究在辦,全篇都是文言,讀者較少。
如今張昭權勢大增,且展現出“咄咄逼人”的態度,文官們只怕會需要一個或者幾個專門的報紙作爲發聲渠道。他終究是有武勳的背景,不會被文官們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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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西,白馬書院。
唐寬招待着自發來訪的文學報主編余夫子、師侄陽州先生在書院中雅緻的小亭中喝酒。
相比於去年臘月的雪花紛飛,此時的小亭外春雨淅瀝。只是氣氛與去年時截然不同。
那時衆人意氣風發,期待着將河東派認定的“死敵”張昭給扳倒。這不僅僅是學術層面的衝突——張昭提倡的自然、地理、數學等課程會動搖河東派的根基。
更是政治利益上的衝突。張昭協同李東陽將河東派的官場旗幟人物劉健搞的致仕。
餘夫子滿臉滄桑,一身灰色的直裰,舉杯道:“張昭還是得聖眷啊。我等這次只能無功而返。”
“嗯。”陽州先生深以爲然,喝着酒。他們的佈置全部沒用。但他內心深處其實有點慶幸。他有點怕張昭的報復。
唐寬對師侄的小心思很清楚,冷笑道:“那可未必。現在京師中都以爲張昭要立即架構樞密院,但我收到的最新消息,他要對壽齡侯出手。咱們這次的準備未必沒用。”
“哦?”餘夫子立即來了興趣,精神大振,一雙眼睛盯着唐寬。
唐寬擺擺手,不肯詳細的說,篤定的道:“且先等等。等張昭最得意的時,就是我們動手要他命的時候。”
安撫完兩人,酒宴結束之後,唐寬回到書院裡他的住處,負手在窗前看着小雨。
他有絕密的渠道可以探知張昭的動向。但如果不是絕對的機會,他是不肯動用的那枚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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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昭安排完李幽去搞事情,他接下來幾天倒是閒下來,在新府邸裡陪着妻妾們嬉戲、遊玩。
春雨淅瀝,從一座座的樓閣、屋舍流到府邸裡的湖泊、人工河裡,再和京師裡的水系匯聚起來。二月初九時還有些春寒,河邊的楊柳已是吐着新芽。
張昭在“觀景樓”中俯瞰自己的府邸,乃至京西的美景。在如細粉般的小雨中,更遠處的香山隱隱若現。
在香山督造上清觀的差事他都差點忘掉。估計崔志端有點怕他,不敢特意跑過來提醒他。
很明顯,修建一座上清觀怎麼都不可能要用掉二十萬兩白銀。這幫道士肯定是要賺弘治皇帝的銀子。而他主動請纓,就相當於是把這事挑破:別想糊弄我。
沒有大把的銀子可賺,崔道士估計也沒動力。但是從張昭的角度來說,這座道觀還是要修的。畢竟是弘治皇帝交給他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