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信使打馬飛馳,從戰火紛飛的景福宮中抵達兩三百米外、戒備森嚴的明軍軍營中。
明軍在軍營之中常備着一個精銳團(計有1600餘人),張昭今天進漢城還帶來一個營(500餘人)的親衛。兩千出頭的明軍火器軍,是足以決定整個漢城,乃至整個朝鮮王國政局的軍事力量。
只是,政治問題最好是要用政治手段解決,在沒到最後的時刻,最好不要用軍事手段。
說的透徹一點就是:能當老銀幣就當,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大明的士卒去冒險。
張昭夜裡被驚醒過來,他本來也是和衣躺着的。給王武叫起來,到大堂中,龐泰等人也被通知到大堂中。
稍後信使被帶上來,他跪地道:“使相大人,我國國王燕山君已死。末將乃是龍驤衛屬下,奉我家將軍令,前來通報情況。”
明亮、簡陋的大堂之中,大明的將帥們頓時神情各異。
幕僚趙子龍搖頭嘆氣。這真是被他不幸言中。出現了最壞的情況。不僅僅是景福宮被攻破,連國王燕山君都被“叛軍”殺了。這非常影響大帥後續的計劃。
清理朝鮮王國的亂局,或者說以“問罪”爲名兼併朝鮮王國,最好是由燕山君把這些活都給幹完。
王武頓時皺眉,很直白的感慨道:“這搞什麼?你們龍驤衛可以的,連國王都敢殺。”他作爲張昭的親衛,常年跟在張昭身邊,對張昭講的泰西諸國,有約定成俗的規矩:國王不可殺。
於參謀腦子比王小二想得多,憤然的站起來,拱手道:“大帥,龍驤衛膽敢向大明示威,下官請大帥出兵,滅殺此獠!”
給金善洪派來的龍驤衛信使都傻眼。我去,你這腦子是怎麼想的?我們有示威嗎?
“我知道了。”張昭揮揮手讓信使退下去,對幕僚、將校們道:“小於這個理由找的不錯。但是沒有必要。且先等等。等天明局勢明朗再說。局勢既然已經變到最壞,真要動手的話,我懶得給任何理由!”
趙子龍欲言又止,他就不是勸諫的性格。
張昭擺擺手,“子龍,不必多言。國家的信譽,不是一件事兩件事就可以建立的起來,也不是一件事兩件事就可以毀掉的!很多腐儒以爲一件事不守信,就會毀掉所有的信譽。那得看實力、輿論話語權!天下大勢在大明!不必做小兒之態。”
燈塔國搞違背信義的事情少了嗎?還不是一樣是世界第一強國?根本原因就在於輿論話語權!而輿論話語權的掌握,根基是國家實力!
這番話頓時讓大堂的諸人恢復士氣。
“小泰留下來,你們都先去睡吧。”
等衆人都離開,王武守在大堂外時,張昭一巴掌拍在大堂木椅的扶手上,盡顯他的不快。
劇本完全跑偏了啊!他只能動用最後的軍事手段,這如何能讓他甘心呢?
“大帥...”龐泰略有些擔憂。
張昭擺手,“我沒事。小泰,說說天明之後的戰術。我要打下景福宮。”
“是,大帥!”
...
...
時間徐徐的流逝,在金善洪將燕山君的首級各處傳遞時,景福宮中的抵抗漸漸的平息下來。火光慢慢的熄滅。
燕山君作爲一代殘暴的君王,並不得人心。但是他還是有忠於他的軍隊。但現在他都已經死掉,保王黨軍隊的抵抗意志迅速的消失。
特別是在統帥保王黨軍隊的慎守勤失去蹤跡後。蛇無頭不行嘛。
景福宮的正殿之中,金善洪正在丹陛下等候着。他已經派人去通知派系的領袖左相權貞煥等人前來。也派信使去通知了景福宮外的的大明使相張昭。同時在宮中肅清之後,派出太監去後宮中慈順大妃、晉城大君前來宮中。
爲避免驚擾後宮,他派重兵前往。而是分兵扼守宮中的要道。這一決斷在目前來說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大殿中,將回報的信使打發走,金善洪對明將的反應嗤之以鼻。
副將姜恩哲提醒道:“大人,大明的那位參謀有此論,想要出兵滅掉我們。恐怕天明之後於我軍不利,還是要早做打算。”
金善洪道:“不然。以明軍的戰力,漢城十萬大軍加起來都不是對手。我們提防不提防根本沒有任何的意義。現在的問題在於,燕山君既死,明軍想要平定國內的局勢,必須要依靠我們。晉城大君即位後,我們再和大明談條件。終歸要保住國祚。不可能令朝鮮王國在我們手中滅亡。”
姜恩哲點點頭。現如今報紙發達。大明京師之中早就論調:樞密院副使張昭前來朝鮮王國問罪,其實就是要兼併掉朝鮮王國。
報紙上還刊登出大明首輔李東陽的話: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這時,一名小校進來,跪地彙報道:“大人,宮中都搜捕遍,未曾發現慎守勤的蹤跡。”
金善洪想了想,判斷道:“應該是藉着夜色躲在宮中某處。我們的兵力只有三千多人還是太少。要論對景福宮的熟悉,慎守勤比我們更熟悉。傳令下去,只守宮中的要道,特別是後宮來大殿中的要道,分批休息。待天明再做搜捕。”
“是,大人。”小校得令而去。
...
...
就金善洪傳令之時,慎守勤帶着近一百名親衛潛藏在宮中某處隱蔽的小殿中。
三百名親衛,最終只有三分之一願意跟着慎守勤赴死,盡忠。
所以說,人性是經不住考驗啊。
“啾啾。”
短促,劇烈的鳥鳴聲在夜空之中,顯得非常的刺耳。
正在小殿中休息的慎守勤和親衛立即行動起來,“都跟我來,我慎氏的未來,成敗在此一舉。”
有親衛在夜色中回道:“大人,我等世受恩惠,願隨大人赴死。”
“願隨大人赴死。”
慎守勤早早的安排武藝高超的親衛監控着後宮和景福宮正殿間的通道。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邏輯,晉城大君作爲朝鮮王國上下公認的合適的繼承人,他想要即位,必須要去景福宮正殿,召集百官,行君臣之禮,纔算是即位!
深夜裡一點多,混亂許久的景福宮稍稍平靜下來。
稍後,晉城大君和慈順大妃母子倆,在稍做收拾之後,由一幫太監、宮女和親信禁衛護送着前往景福宮正殿。他們將在那裡等待天明,等待百官的到來,然後即位。
從後宮出來,要穿過數座宮殿和庭院,方可抵達正殿。走在宮殿中的迴廊之中,慈順大妃臉色的喜色,怎麼都收不住,叮囑着兒子,“爲君之道...“
就在這時,喊殺聲驟然而起。
“殺!”
慎守勤率領親衛從宮殿之中鑿穿防護的兵力殺來。
“大人,晉城大君。”
晉城大君都還沒來得及回答母親的話,他對如何做一個好的朝鮮國王還是有點想法的,只是沉澱在心中,沒法多說。突然間,他整個人都懵掉。四周全是明晃晃的刀、劍。
“哈哈!”慎守勤滿臉血污的從分開的親衛陣中走出來,眼看着火把之下,他早就認識的晉城大君的臉龐,忍不住放聲長笑。
而對四周庭院外不斷傳來的慘叫聲置若罔聞。很顯然,金善洪在遭遇到突襲之後,立即調兵開始反撲。這畢竟是朝鮮王國都城裡最精銳善戰的軍隊。
慈順大妃久經風雨,還算沉得住氣,扶着宮女,聲音微微發顫的質問道:“慎大人,哀家昔日待你慎氏不薄。王后在宮中,哀家多有照顧。如今燕山君已故,你何故要來殺王國儲君?”
慎守勤的形象是很狼狽的,但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大妃,如今這天下的形勢已經變了。朝鮮王國的政局不可能再由我們自己決定。而是取決於大明。金善洪此人卻是我朝鮮王國的人傑,但大勢當前。我得爲慎氏撈點政治資本。”
慈順大妃不解。她沒聽懂。
慎守勤的親衛催促道:“大人!”
慎守勤沒解釋。不管大明將要採取何種策略,這需要燕山君的配合。然而燕山君死了。那麼,一個年長的國王絕對不是景福宮外的張使相的第一選擇。明軍的第一選擇應該是“幼主”。所以,這就是他的機會所在!
爲何晉城大君會被朝鮮王國上下公認爲下一代國王?因爲燕山君殘暴,已經把自己的兩個親弟弟給殺了。晉城大君現在是先王成宗國王的唯一血脈。
慎守勤拉過晉城大君,一刀捅進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