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
端坐在大殿之中,阿里不哥雙目微斂,許多侍女正端着菜餚走入殿中,這些侍女個個都是國色天香,引得周圍那些將軍們不住的吞着口水,若非有上面坐着的那人,只怕早已經撲上去,撕開了那衣裳了。
面對這些美女,阿里不哥卻毫無興致,這些年內那赤鳳軍發展迅速,實在是讓他無比擔憂。
殿下衆位將軍們則是不以爲然,依舊伏在案桌之上大快朵頤着。
更有甚者,還有人直接將那穿行的侍女拉入懷中,縱然這些侍女竭力反抗,也無法反抗這些孔武有力的狀況,直接撕開了這些侍女身上的衣衫,便當着衆人的面開始了動作。
如此做法自然也惹來他人頻頻注目,尤其以漢臣爲多。
正所謂始作俑者、其無後乎,見到第一個未曾責罰,其餘人也是蠢蠢欲動,卻也是紛紛搶過一個侍女來,話語之中也不知多麼淫蕩。
看着這一幕,劉靖卻是忍耐不住,張口喝道:“你們在幹什麼呢?”
“幹什麼?你沒看到嗎?”
他身邊的一位將帥不以爲意,懷中的侍女正在掙扎,他卻感到有些不耐煩了,直接一用力,就擰斷其腦袋。
那將帥雖感可惜,但也不過是招招手,讓旁邊的侍衛將這侍女拖走,和丟一個抹布一樣。
劉靖難以忍受,立時自旁邊抽出一柄利劍,對準那將領便是一戳,對方也未曾料到這一幕,登時就被戳中肩膀,鮮血流了一地。
“啊——”
侍女尖銳的聲音頓時叫了起來,之前同伴的死亡,沒有讓她們害怕,但這將領的傷口,卻讓她們着實害怕。
聲音響徹殿中,也讓別的將領一臉不快的看來,這才見到劉靖手中握着一柄利劍,而他對面的將帥肩膀之上,則是不斷的留着鮮血,顯然是受傷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
一直都出神的阿里不哥也被驚醒,雙目微凝掃過兩人,雙眉倒豎直接喝道:“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劉靖身子顫抖,眸中閃爍着害怕。
他低聲訴道:“可,可汗!實在是他欺人太甚,臣這才——”
“哼?我做什麼了,竟然惹得你想要殺我?若非我及時躲閃,只怕早就死在你的手下了。”兀良合張口罵道。
肩膀的傷勢不重,危機不到性命,但那錐心的痛苦,卻令他臉龐扭曲,想要將眼前的傢伙給撕碎。
感覺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劉靖惡向膽出,回罵道:“還不是因爲你這廝太過猖獗,竟然在這大殿之上宣淫?甚至還虐殺那侍女?要不然,如何會逼我動手?”
這個時候,他卻覺得自己好似那俠客一樣,乃是和邪惡勢力作鬥爭的主角。
“就這事?你不過是一介漢臣,竟然在大殿之上恃武行兇?若是不殺了你,如何能夠讓我等消恨?”沒等阿里不哥反應過來,阿藍答兒直接罵道:“來人,將他抓下去。”
話音落下,兩位侍衛已然走上前來,一左一右將他雙臂扯住,令其動彈不得。
劉靖一時惶恐,雙目一轉,卻是落在遠處的劉秉忠,這劉秉忠乃是他的叔父,也是讓他得以進入朝中的貴人,所以在急切時候,便想要向劉秉忠請求幫助。
但是劉秉忠卻挪開腦袋,裝作不曾見識過劉靖的樣子來。
劉靖感到絕望,惡念一生之下,卻是直接對着阿里不哥懇求道:“可汗,我死了不打緊。但是可汗,你忍心見到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就這樣被他們給敗壞嗎?”
“你什麼意思?”
阿里不哥爲之一驚,揮揮手讓那兩個侍衛退下,目光落在劉靖身上。
劉靖感到緊張,他回道:“可汗。您想必也知曉那赤賊今日發展迅速,甚至還在境內修築了鐵路?不是嗎?”
“確實如此!”
阿里不哥闔首回道。
那火車消耗甚巨,投資也相當大,所以無論是蒙古和宋朝,都知曉赤鳳軍所做的事情,無奈他們技術有限,根本就無法制造出可航行的火車,自然也不可能建造出鐵路了。
這一點,讓阿里不哥甚爲擔憂,因爲他明白,等到赤鳳軍第三期鐵路工程完畢之後,便是赤鳳軍出關時候,到時候他們是否還能夠繼續在這裡飲酒作樂,尚且是一個未知數呢。
劉靖冷笑道:“但是可汗,你且看看這大殿之中。你所相信的將軍們!他們此刻卻在這裡飲酒作樂,根本就沒有將心思投入到國朝之中,就這樣子還如何和赤鳳軍對抗?”
“嗯?這般聽來,你說的的確在理。”
阿里不哥心中一愣,感覺自己似乎摸到了什麼一樣,那些將領也是明顯呆住,心中感到不妙。
果不其然,接下來阿里不哥便對着衆多的將領直接開罵:“我說你們,也是天可汗的子民,是黃金家族的一員,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還記得咱們昔日的輝煌嗎?”
阿里不哥一句話,頓時讓在場的衆多將領爲之一愣,臉上生出幾分畏懼來。
形勢一瞬間逆轉,讓劉靖稍微感到放鬆,正對面的兀良合也是頗爲詫異,帶着幾分茫然站在原地。
那劉秉忠也是稍微一鬆,笑道:“還好這劉靖有些急智,不然的話可就糟糕了。”
當然,也並非所有將領都是如此,起碼阿藍答兒就不怎麼在意。
“大汗,大傢伙不跟着你拼死拼活,求的不就是富貴至極嗎?不過是吃一點東西罷了,算的了什麼?而且天可汗不是也說了嗎?人生最快樂的事,莫過於搶他人的菜場,睡他人的妻子,佔他人的財產。只不過是吃點東西,算不了什麼吧。”
阿里不哥神色一愣,這阿藍答兒乃是他的親信,昔日自己南征北戰的時候,就一直都伴隨着自己,當初涇州一戰,自己果斷放棄衆多貴族,他也是第一個響應的。
也因此,阿藍答兒也開始膨脹起來,一直都以阿里不哥親信自居。
“沒錯。而且陛下修建這偌大的宮殿,不就是爲了能夠讓咱們能夠聚集在一起吃喝玩樂嗎?”哈剌察兒回道。
他乃是朮赤之孫,雖然並非黃金家族一員,但在蒙古之中的身份,自然也是尊貴至極。
他這一說,也帶着別人將軍紛紛嚷嚷了起來。
“沒錯,只是吃點東西,算得了什麼?”
“咱們拼死拼活,難道吃這點東西就該死嗎?”
“而且若非咱們努力,如何能夠有今日輝煌?”
“……”
他們的一番話,讓阿里不哥有些有餘,感覺自己之前是不是太過敏感了,竟然會這般對待自己的這些將領們。
那些蒙古將帥不以爲意,但此地卻並非蒙古將帥,尚且有着許多的漢臣。
這不,劉秉忠見到可汗臉上生出異色來,也是站出來,勸道:“可汗,你也知曉臣當初修建這慶元殿時候,乃是爲了能夠讓衆位將領有一個商議的地方?但是他們卻將這變成了妓院、酒樓,根本就沒有半點辦事的樣子,這算什麼樣子?”
那些蒙古將帥神色收斂,目中帶着幾分慍色,像是要將劉秉忠直接撕碎。
劉秉忠置若罔聞,繼續勸道:“可汗。你覺得,若是這樣下去,就憑這些人能夠和赤鳳軍對抗嗎?而且今日之景若是他們知曉了,非得笑話我等乃是蠻夷之徒不成。”
“你所說的,的確是有些道理。”阿里不哥被勸說的有些心動了。
阿藍答兒卻是罵道:“呵呵,咱們兄弟間關係良好,當然要慶祝一番,若是沒有了酒水和美食,算什麼樣子?不然的話和你們這羣漢人一樣,唱那些沒鳥用的詩歌嗎?哈哈,你且說說,你用你那些詩歌,滅了多少赤賊?”
“沒錯。不過是一屆漢臣罷了,竟然還敢這般囂張?”
衆多將軍一陣喧鬧,讓劉秉忠面色赤紅,身子也僵硬住,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坐下來。
“夠了!”
吵鬧的大殿,讓阿里不哥感到惱怒,直接喝道:“你們都是國之棟樑,在這裡吵吵鬧鬧的,算什麼樣子?”
“可是可汗,這漢狗竟然說出這般話語來,分明是存心不良。依我看,應該將其趕出朝廷。”阿藍答兒叫囂道。
緊隨其後,哈剌察兒也是說道:“沒錯。這棒子漢狗心腸最是歹毒,咱們本來還喝的好好的,卻被他這麼一弄,結果搞得是興致皆無,這算什麼樣子啊!”
劉秉忠更感着急,繼續對着阿里不哥勸說道:“可汗。依照臣以爲,實在應該效仿南朝典章,設立諸多規矩,要不然這般下去,只怕尊卑不分,實在是不利於我朝統治啊。”
這話說出口,沒等阿里不哥反應過來,其餘人便紛紛叫罵起來。
“不過是一介漢臣,怎麼還敢這般囂張?”
“能坐在這裡就算不錯了,還敢這般放肆?”
“還說什麼尊卑?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人,竟然這樣說?”
“——”
那些蒙將,自然忍不住內心的憤怒,全都將話頭對準了劉秉忠。
眼見劉秉忠遭到集火,許衡有些緊張,卻是對着那張弘範勸道:“你也見到了這場景,難道就不說說話嗎?”
“就這樣子,你讓我怎麼說?”
張弘範搖搖頭,遇到這般場景他可不打算出頭,又是指了指遠處的伯顏,訴道:“而且那傢伙就在那裡,他還沒說呢,我又怎麼可能出頭?”
之前一場南征若是勝利倒也罷了,但他們卻是以損失一半的兵力而灰溜溜的回到了大都,自然也不甚光彩。
之後更是因爲赤鳳軍一系列的發展,導致其內部的百姓一直都在西逃,紛紛離開了故鄉,來到了長安城之中。
這個,更加劇了大都的矛盾。
一方面,那蒙古貴族莫不是指責漢將,認爲乃是漢將逡巡害怕,這才導致了戰事的失敗,另一方面則是在佔領地大肆吞併土地,將其改爲了牧場,這更是加劇了漢族底層百姓的苦難。
見到這一幕,那些漢將自然也難以忍受,雖是竭盡全力想要阻止,但無奈蒙古貴族太過強大,更是掌握着軍隊,並非他們所能對抗的。
矛盾的尖銳下,今日這一幕,遲早會發生。
兩人正對話的時候,那阿里不哥也感到了不耐。
這個時候,伯顏也終於出面勸說了:“大家都是同僚,既然同處一殿,自然應該互相幫助,豈有互相傷害的理由?”
“但是那傢伙卻傷了我,這算什麼事兒?”兀良合捂着肩膀,叫罵道。
劉靖臉色微頓,昂起頭來辯解道:“但若非你太過囂張,我如何會攻擊你?”
直到這個時候,他們兩個人依舊不想要和解。
“劉靖!”
張弘範也是忍耐不住,張口勸道:“縱然對方的確有錯,但你如何能夠以此爲藉口傷害他人?還不快向對方道歉?”
劉靖雖是不耐煩,但在張弘範的逼問下,只好低下頭來,恭敬的對着兀良合道歉了起來。
“沒錯,這樣子纔對嗎!和之前那樣激動,算什麼樣子?”
阿里不哥笑了笑,笑容有些尷尬,手中也舉起一杯酒來:“今日乃是宴會,其他的一律擱置、暫不理會,知道嗎?”
對他來說,能夠這樣解決實在是最好不過了,若是雙方打起來,不管那一方受損,對阿里不哥來說,都是相當的損失。
面對赤鳳軍的時候,阿里不哥相當清楚,必須要將兩者的力量融合起來纔有可能對抗。
只可惜,漢族和蒙古之間的矛盾太強了,並非他能夠彌平的。
宴會很快散去,阿里不哥自大殿之上散去。
他沒有去接見其他人,反而將伯顏叫了過來,就只是兩個人單獨相處,問道:“伯顏,你也知曉那赤賊野心勃勃,已然有吞併天下的意圖,僅憑我們的實力,如何能夠和對方對抗?”
“陛下。你當真打算繼續和那赤賊糾纏嗎?”伯顏問道。
阿里不哥回道:“當然。你也知曉,那赤賊自成立一來,一直都和咱們爭鋒相對。爲了能夠剿滅他們,我的兩位哥哥蒙哥和忽必烈,全都葬身在那人手中。我爲他們弟弟,如何不能爲他們報仇?”
緊握的雙拳,似是透着無盡的怒火,但阿里不哥卻明白,僅憑自己手中的力量,已經難以撼動赤鳳軍了。
伯顏稍微搖頭,回道:“僅憑我們現在的情況,只怕很難。”
“我當然知曉。但是我不甘心,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對方擊敗我們。對於你來說,不也是一樣嗎?”阿里不哥一臉期待的說道。
伯顏雙目微閉,旋即說道:“當然,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若要成功的話,只怕咱們必須要將南朝給滅了。這樣的話,才能夠依靠南朝的物資,徹底擊敗赤賊。”
“滅了南朝?你覺得這件事情,可能嗎?”阿里不哥有些緊張。
爲了滅了那南朝,自窩闊臺時候,他們就一直不斷的派出軍隊騷擾宋朝,更是兩次發動大規模的入侵,第一次雖是暫時擊退了對方,但是卻被孟拱、趙葵給擋住了,並未奏效,忽必烈也因此喪命。
第二次的時候,因爲赤鳳軍的加入,他們的大軍直接宣佈失敗,當時的可汗蒙哥,也未曾逃脫,一起被殲滅了。
經此之後,阿里不哥開始明白過來,若要吞併南朝,唯有先殲滅赤鳳軍,這才率領十萬大軍南征赤鳳軍,但卻未料到對方竟然先下手,直接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阿里不哥雖是不斷的調兵遣將,企圖擋住其凌厲的攻勢,但卻始終未曾奏效,更是直接喪失了五路之地。
經過這麼長的時間後,阿里不哥也明白若要擊敗這兩個勁敵,並非是容易之事。
伯顏回道:“很難,但並不是沒有可能。”
“哦?那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做?”
阿里不哥問道,以現在的情況來說,赤賊是斷然不可能進攻的,那麼唯有南朝可以進攻了,也只有奪去了南朝的財賦,纔有足夠的實力和赤鳳軍對抗。
“這個。想必可汗也知曉,若要進攻南朝的話,只有三條路線。一者乃是昔日忽必烈所採取的路線,乃是有漢中踏入襄陽,然後由襄陽入臨安。然而那赤賊橫在其中,實在是希望渺茫。第二條,卻是當初蒙哥所採取的路線,由川藏一帶繞道大理,由大理北上攻入宋朝。但是那川蜀表面上雖是宋朝治下,但卻早已經投入赤賊麾下。赤賊名聲在川蜀一帶名聲不錯,若是採取這路線的話,很容易全軍覆沒。”伯顏解釋道。
“那有沒有第三條?”阿里不哥帶着期望問道。
伯顏點點頭,回道:“當然有!”
“真的有?”阿里不哥明顯是感到高興了,他迫切的想要聽到這個計劃:“告訴我,你打算採取什麼手段,能夠讓我徹底擊敗宋朝,並且將那赤鳳軍,也一起擊敗?”
“很簡單,水軍!”
伯顏點點頭,相當明確的說道。
“海軍,可否告訴我,你打算如何操作?”阿里不哥稍作思考,總覺的那“海軍“一詞記憶深刻,卻不知應該如何處置。
伯顏回道:“很簡單,那就是走海路。可汗,你也知曉當初宋朝北伐時候,他們的糧食全都是由海船運輸,所以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他們可以這樣做,那我們自然也可以採取類似的手段。不是嗎?”
“哦?這樣說來,你是打算以水軍爲基礎,直接派出麾下的軍隊前往臨安,然後徹底擊敗宋朝大軍嗎?”阿里不哥笑着:“但是你可知曉,單純以水軍而言,宋朝遠勝我等。僅憑咱們的水軍,只怕無法和對方對抗啊!”
伯顏相當自信的回道:“關於這個,還請可汗放心。登州之內,早就有新建的造船廠,以他們所製造的海船,定然不是對方所能對抗的。”
“很好。那這一切,就都交給你了。”阿里不哥囑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