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要季修向我道歉都很難,想不到他居然會對我下跪,實在把我嚇得不輕。
不止我,季家人都驚懵了,唯獨樓湛天脣邊嚼着一抹諷笑。
“阿修,這是做什麼?快起來!”季修二堂叔氣得跳腳。
其他族老也出言勸季修起來,季家弟子更是跪倒一片,齊聲求季修起來。
“爸,您快起來!”季延跪在季修身邊,求他起來。
季修推開季延,對我說,“譚音,只要你恢復記憶,跟我回季家,別說道歉。你要我做任何事,我都絕無二話!”
他的表情不像作假,倒讓我糊塗了,不解道:“我和你非親非故,爲啥跟你回家?就因爲你認定我是季箐筠轉世?所以。執意要我恢復記憶?”
“你肯不肯答應?”季修沒回答,想以自己下跪的行爲,迫我答應。
“不把話說清楚,別想我會答應!”我凜聲道。
我一直都知道季修認爲我是季箐筠的轉世,可萬沒想到他會爲了讓我恢復前世記憶,不惜下跪。
更令我費解的是,他要我回季家幹啥?我真的恢復前世記憶,回了季家,對他有啥好處?
季修遲疑了一會,又看了下四周。才說,“我們到裡面說。”
我淡掃了那些族老一眼,“好!不過,你家這些族老就別進來了。”
季修二堂叔以爲我這話是這針對他的,他老眼狠瞪,就要和我理論,“你這死丫頭,別太——”
“二堂叔!”季修有些惱火,他從地上起來,走到那些族老面前。
季修不知低聲說了啥,那些族老都噤聲不語。
他們看我的眼神,依舊帶有不滿,我冷笑,既然對我不滿,何必要逼我恢復前世記憶。
“譚音,進來吧!”季修說着,率先走進大廳。
季延怕我和樓湛天對季修不利,想跟進來,被季修阻止了。
我們一進來,季修就交代底下的弟子,“你們在外面守着,不得靠近!”
顯然,季修不願我們的談話,讓其他人聽到。
至於他向我下跪的事,相信季家人都不敢多作議論、更不敢泄露出去。
“可以說了?”我冷看着季修。不管他是不是出於無奈,他妄想把我變成季箐筠的做法,讓我極度反感。
季修苦笑一聲,把這麼做的原因告訴我。
原來近兩年,季修的身體每日愈下。體內器官日漸衰竭,卻查不出原因。
基於局勢,他不讓人察覺他的身體狀況,爲免動搖季家在玄門的地位。
如果可以,季修很想退下玄會會長、和季家家主的位置。安心養病。
無奈他兩個兒子資質一般,最看重的長孫季景衍又太過年輕、缺乏經驗,暫時不足以擔負重任。
所以,季修想讓季景衍多歷練兩年,派季景衍到聚屍葬拿鬼棺。就是爲了歷練他。
可季修萬萬沒想到,會讓季景衍因此丟了性命,他既痛心、又自責。
季景衍不在了,季修也不得不重做打算,他另外兩個孫子尚年幼。他知道自己無法撐到兩個孫子長大成人。
於是,季修把注意打到我身上,他想,如果我恢復了前世記憶,成爲季箐筠。季家何愁不旺,更沒有人能撼動季家在玄門的地位。
季家的族老都知道季修的身體狀況,經過一番商量,都同意季修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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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能答應你!”我咋都不可能答應這荒謬的請求。
“譚音,你要知道。我姑婆在世時,極受世人敬仰,無人不佩服她的本事,甚至想成爲另一個她——”季修放低身段,苦心勸我。
“你錯了,不包括我!”我打斷季修的話。
“你恢復了記憶,等於擁有她的本事,到時放眼整個玄門,誰會是你的對手?我把家主之位讓於你,有了季家做後盾,你要做什麼都方便。”
季修不相信我會不想擁有和季箐筠一樣高的本事,似沒看到我面上的排斥,自顧自地說着。
惱火之餘,我看向樓湛天,他一臉平靜,但我突生一種他也贊同季修的話的感覺。
我莫名地壓抑,腦子一熱,忍不住問樓湛天,“湛天,你咋想的?”
樓湛天低頭看我,笑得惑人,“阿音,全隨你心意,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
明明該是甜言蜜語。我卻聽出別樣的喻意,一時說不出啥感覺。
“譚音,答應我,這件事對你有利無害!”季修不死心道。
其實聽完季修要我恢復前世記憶的原因,比起先前,我的怒火已消散許多。
季修的出發點是爲了整個季家,也許他沒顧及我的感受,可每個人的立場不同,我能指責他啥?
說起來,處於他這個位置,也挺不容易的,很多時候,他都不得不顧全大局。
但季家的事和我無關,我不想攪和進去,更不可能爲了毫不相干的季家,放棄自己、成爲另一個人。
我腦子突然清明瞭很多,心平氣和地道:“季會長,我只想做我自己,對季家的一切不感興趣,請你不要強人所難!”
“譚音,別拒絕得太快,再考慮考慮。”季修有些着急。
“不用考慮了,我清楚自己想要啥,不想要啥。”我堅定道。
“譚音,你不肯答應。無非是不相信你是我姑婆的轉世。”
季修這輩子最敬佩的人是季箐筠,他不認爲有誰不願成爲和季箐筠一樣了不起的人物。
“沒錯!我確實不相信我是季箐筠的轉世,即便是,我不會爲了誰,重回前世軌跡。就算我真的恢復了記憶,我依舊會保留如今的記憶,不可能完全成爲季箐筠,後果——”
後果咋樣,我沒有說,任誰都聽得懂我的意思。總之,我不可能任人擺佈。
說這話時,我沒有錯漏樓湛天任何表情,我有意這樣說,是出於內心的不安。
“你再考慮一下。我過兩天再找你!”季修搖頭嘆息。
他知道一時半會勸不了我,只暫且擱下,給我考慮的時間。
季修走到門口時,驀地回過頭,對樓湛天說。“譚音固然好——”
他的話沒說完,就收到樓湛天一記冷厲駭人的眼神,只能止住,不再多說。
我豈會聽不出季修的意思?他想說,我固然好。卻遠不比上季箐筠。
這話直截中我心口,令我難受至極,已熄滅的怒火,又蹭蹭直起。
我憤然道:“我就是我,無需跟任何人比。你的要求,我絕不可能答應!”
季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走出大廳,背影竟有些悽然。
“阿音!”樓湛天喚了我一聲,就不再言語。
我突然不敢去看他的眼。怕從他眼裡看到失望,失望我不願成爲季箐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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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宅院出來時,天已經全黑了,我和樓湛天走於街上,誰都沒有言語,氣氛有些僵。
我們表面上都不再提起季箐筠,可經季修一攪和,說不介懷是假的。
走到一半時,樓湛天突然道:“阿音,你說得對,終究是不同的!”
樓湛天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不等我詢問,他臉色瞬凝,冷望向不遠處。
我心下狐疑,也望了過去,見一道紅色身影疾閃入一條小巷子裡。
“我們過去看看!”樓湛天拉着我,往那小巷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