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今天吧。”妖狐端來了一碗黑乎乎的藥汁,看起來更像是糊狀,卻意外地散發着清香,一端進來便嗅到了,恩樂聽到妖狐的話,便知道她的意思是今天可以開始換臉了。
從此以後,以前那張臉,就永遠消失了吧,恩樂握緊了一些手中的玉笛,然後交給了妖狐。
對於這件邪門的法器,妖狐卻好像並不擔心被反噬,恩樂瞪大眼睛看着那玉笛在她潔白纖細的玉手中,漸漸地煥發出瑩瑩紅光,意外地溫和起來,但是妖狐沒有其他動作,而是先把那藥汁遞給了恩樂:“自己塗臉上吧。”
還得塗臉上?恩樂順從地端過那藥汁,小心翼翼地塗在臉上那些猙獰的傷疤上,一股清涼的感覺彷彿能沁入肌膚裡,本來隱隱發痛的傷疤,變得舒服了起來。
……
“失敗了?”沙啞的嗓音帶着一絲不悅,一個渾身裹着黑色衣服的男人,站在恩熙面前,臉部表情扭曲,正是被恩熙召喚來的燭龍,他還以爲恩熙這麼快就找他,是有了好消息,結果,沒成功。
恩熙也很不滿意燭龍的態度,他們不過是相互合作的關係,又不是主僕,他憑什麼用這種態度對自己?
“那要不交易取消,你自己去找吧,恩樂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處理。”恩熙冷冷地說道,她從小到大都很少有人敢這麼跟她說話,除了祁赫,可是祁赫的態度,恩熙可以容忍,他燭龍算個什麼?
“呵呵,你是忘了你自己的小命我可以隨時拿走?”燭龍的話裡已經隱隱有了殺意。
上一次之所以被燭龍得手,無非是因爲措手不及,恩熙壓根沒有料到燭龍會出現,而且當時心裡爲了恩樂的事情而驚慌心煩,一時亂了陣腳,這一次,她有備而來。
“行,那你就看看我爸媽有沒有那個能力讓你再死一次。”恩熙早就知道了當初那場激戰的始末,燭龍不過是手下敗將,因爲當時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虞錦天身上,讓他成了漏網之魚。
果然,燭龍的臉色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他現在雖然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是比起陳桃花和秦慕琛來說,卻沒什麼勝算,他盯着恩熙,這個女人臉上的得意明顯,看來不把他放在眼裡。
“你就不怕我告訴其他人,你妹妹已經回來了?”燭龍又換了個威脅的方式。
“誰會信你呢?你不是要幫我找到她的屍體嗎?不是說沒找到也會想辦法讓她變成屍體嗎?人呢?你說誰會信?”恩熙毫不擔心,她甚至是絲毫不把燭龍的威脅當一回事。
燭龍的目的是爲了得到伏靈瓶,而不是和恩熙吵架,況且恩熙現在對他來說還是有價值的,所以下一秒,燭龍便換上了笑臉,頗有些開玩笑的意思:“既然是合作關係,那麼咱們誰也別怪誰,我沒有辦到答應你的事,你也同樣。”
恩熙冷哼了一聲,沒有絲毫笑意,想起幾天前,她在樓頂跟祁赫告白卻被當做無聊的事,她就覺得很不爽,此時燭龍惹她,無疑是自找麻煩,如果她一狠心把燭龍的蹤跡告訴了陳桃花他們,燭龍可就不好玩了。
沒有說話,也不想多呆,算是默認了關係繼續,恩熙轉身離去,她這幾天都沒臉再去找祁赫。
……
隨着臉上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流動,玉笛散發出來的紅色光芒也漸漸消失了,恩樂忍了好久的問題終於開口:“真的有用嗎?”
這一治療就是足足三天,除了吃飯,幾乎都是籠罩在玉笛的光芒中,恩樂實在不明白含血玉的功能怎麼這麼千奇百怪,甚至,她期間聽到了鬼哭聲,有許多猙獰的臉一閃而過,像在咆哮,想要衝破含血玉的禁錮。
這大概就是那些曾經被煉化的人的冤魂吧,恩樂心裡有些難受,也是第一次如此明顯地對含血玉有了一絲厭惡,以前只是聽說它的邪惡,無法想象,如今真切看到了,便有點不能接受。
但是治療無法停止,妖狐說,再難過,那些人也已經無法復活了,含血玉的禁錮之力強大得可怕,連妖狐都無法將他們放出來。
“它的作用其實不大。”妖狐笑得輕巧,眉目如畫,總有種古典女子的韻味:“只不過,我只是利用它裡面困住的那些鬼魂而已,用她們的五官,拼湊出你想要的樣子,不然我去哪兒找?”
這話嚇得恩樂傻眼了,她的這張臉,難不成是用那些冤死之人拼湊出來的?怪不得!她畫的臉也許世間根本不存在,只有拼湊,也許能混個八分像。
恩樂雖然介意毀容,但從未想過做這些缺德事,還不等她繼續說,妖狐已經先開口了:“無所謂的,即使你不利用她們,她們也只是在那含血玉里生生世世被困住,對她們來說,一張什麼樣的臉,早已經沒了意義,倒是你,心太軟了,許多事情本來就不公平,太善良也是一種殘忍。”
恩樂愣住,她的臉上治療完以後又纏上了紗布,只留下一雙眼睛,一如當初,妖狐沒有動太多,保留着神韻。
太善良,也是一種殘忍,她是說給誰聽呢?
玉笛靜靜地躺在身邊,除了顏色異樣,看起來就跟普
通的笛子沒兩樣,妖狐拿起它,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似乎替它辯解:“還有它,似乎已經認了你這個主子了,當初它也不過是一塊美玉,後來被當做了煉化魂魄的污穢之物,也由不得它,都是人爲,你怪它又有什麼用?”
也對,當初只是一塊簡單的玉,沒有任何的自我意識,被白先秀用來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也由不得它,恩樂看着那玉笛,心裡又有點不解,這玉笛,真的已經認了她做主人嗎?
陳道齊他們一定還在找吧,也不知道恩熙是怎麼瞞過同在天空之城的陳道齊他們的。
可比起含血玉,此時更讓恩樂好奇的是妖狐,她還不知道妖狐的名字:“我能問問你叫什麼名字嗎?”
名字,妖狐愣了愣,她已經很久沒有名字了,最後一次用人類的名字,還是他替自己取的呢,妖狐嘴角露出一絲懷念:“名字啊,就叫我柳如玉吧。”
柳如玉,佳人如玉。
“幻境裡,你的夫君,他最後怎麼樣了?”恩樂又問。
看來這丫頭真不知道是自己姐姐給她下了局,柳如玉嘆了一口氣:“回不來了,可是就當他還在吧。”
“那你爲了他殺了那麼多人,值得嗎?”恩樂傻傻地問,那些慘狀,歷歷在目。
這一個問題,許久以後,她也要問自己,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就柳如玉的回答。
“值不值得?我一輩子只想和他共度一生,沒了他我善良有什麼用?好與壞,還有意義嗎?”柳如玉笑容淡淡,卻染上了無數神傷:“你也有喜歡的人吧,以後你會懂的。”
恩樂不知道柳如玉說的她喜歡的人是誰,腦海裡一閃而過的是祁赫,少年奔跑的身影,給她摘果子的雙手,吹着不知名曲子的脣,最後離開時孤獨的身影,一幕幕,在稚嫩的心裡,竟有着磨不去的痕跡,多年後,一如初見。
柳如玉沒有問問恩樂,爲什麼進入了幻境,因爲她知道,恩樂一定是見到了那個喜歡的人的幻影,追了進去。
房間裡,柳如玉點起了檀香,她很喜歡那幽幽檀香的味道,就像回到了千年前的那宅子裡,與心上人一同看庭院深深。
恩樂默不作聲,向來什麼事都可以一笑而過的她,如今似乎越來越覺得沉重,恩熙的事,祁赫的事,女媧的事,還有,柳如玉說的那些話,都在她心裡糾纏,像已經解不開的結。
一片葉子從窗口飄了進來,柳如玉接住那枯葉,淡淡說:“這裡的秋天,似乎比其他地方來的早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