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我的意識開始模糊,整個人像是投入了無盡的深水當中,想要浮不起來,也沉不下去。而最可怕的是,連呼吸都變得越來越困難。
難道,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我的眼睛開始緩緩閉上,能看到的光線越來越弱,能聽到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當我徹底沉睡過去之後,好像所有的過去,人和事,都消失了。
死亡的感覺,真的好可怕。
可當我再度醒來,我第一眼看到的,竟然不是黃泉地府的悽慘景象,還是原來這間廢舊的屋子。
我默默自己被刺穿的肚子,沒有任何問題,白皙,平整。
巫行雲坐在一團篝火的旁邊,正在熬着湯藥。而我朝那張牀上看去,那個剛纔猙獰恐怖,“殺”了我的女人,卻是安詳地睡着了。
我有些迷惘地看着巫行雲,她卻是笑了笑,說道:“嚇壞了吧!”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我用着自己僅能聽見的聲音問道。
巫行雲說道:“這女人被許多鬼物糟蹋過,身上鬼氣瀰漫,還沒有消散。沒想到你身上有金童,竟然定力這麼差。一下子就產生幻覺了。”
她怎麼知道我身上有金童?應該是幫我檢查身體的時候,看到我身上的金童紋身。
我坐到巫行雲身邊,尷尬地問道:“我本來就沒什麼定力,有一次去鬼市的時候,還撞上了‘鬼盲眼’。”
巫行雲有些不解地說道:“不對呀,能夠承受金童的軀體,應該是修爲精深的人呀!一般人被金童稍微接觸都是有可能斃命的。除非。”
“除非什麼?”我好奇地問道。
“除非,你身上還發生過別的什麼事情。”
我眼珠子一翻,看向房頂,愣愣說道:“也許是因爲,我曾經懷過鬼胎吧!”
“你還怪過鬼胎?”巫行雲一手端着碗,一手抓着勺子,原本的殷桃小嘴,這會兒張得能塞進一條粗黃瓜。
我眼皮子跳了兩下,點點頭。
“哇塞,你這個女人真的是太離譜了,我還是頭一回遇上你這樣的人。道術修爲沒幾下,可經歷倒是蠻豐富的。”
這小道姑嘴巴還挺厲害的,我剛剛睡醒,不想跟她吵嘴:“呵呵,你以爲我喜歡啊!我也是誤打誤撞碰上這些瘸子柺子的爛事兒。”
“咦?你這是什麼湯?”我朝她手中攪拌的鍋裡頭看了一眼。
她像我挑了挑眉毛,說道:“老鼠湯,很好喝的,來一碗?”
“啊!”
姑奶奶最怕老鼠,別說喝了,就是讓我遇上這東西都會嚇尿。
“你這道姑,看你長得眉清目秀的,怎麼能吃老鼠呢,惡不噁心。”
她晃晃腦袋說道:“別那麼死板好不好,我都兩天沒吃東西了,你也一樣,你睡着了不知道餓,我可受不了。”
“兩天?”
“不然呢,你以爲還是昨天晚上啊!”
“哦!”這樣一說,我感覺肚子確實餓得厲害。
我突然腦子一動,說道:“我包裡頭有食物啊,等等哈!”
“別找了,那些東西都被老鼠吃完了,不然我也抓不到老鼠啊!”
我朝包包看了一眼,穿了好幾個大窟窿,惱道:“我去!這苗疆到底是什麼鬼地方,連老鼠都那麼猖狂。”
巫行雲端起一碗老鼠湯,在精緻美麗的鼻子前嗅了嗅,笑道:“苗疆這一帶,窮山惡水,人跡罕至,多兇猛野獸,剛纔我抓到的老鼠啊,比城市裡見到的,要大三倍啊!厲害吧!”
“好喝嗎?”看她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口,我嘴裡也開始淌口水了。
“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那邊有碗!”
我趕緊去拿了一隻碗,盛起一碗老鼠湯,可到了嘴邊還是猶豫着問了一句:“會不會有毒啊?”
“你想毒死還是餓死?自己選。”
“好吧!”我捏着鼻子,咕嚕咕嚕灌了下去,咦,真的很好喝,很鮮美,完全沒有老鼠的感覺。
不過肉我就不吃了,直接倒掉。
喝完老鼠湯,我跟巫行雲走到那個躺在牀上的女人旁邊,她好像醒了,可仍是呆滯地看着我們,沒有半點回應。過後我和巫行雲又詢問了幾句,還是語沉大海,杳無應答。
沒辦法了,外面天還是黑的,山間陰涼得很,若是出去的話,只能以天爲被地爲席了,在這完好無毀的舊房子裡面倒顯得暖和許多。
我從屋子的竈臺旁邊找來些許雜草,堆在地上,簡陋地鋪了張牀,而後對立在一旁的巫行雲說道:
“外頭都是殘垣斷壁,連個完整的屋子都沒有,找出路又找不着,要不還是在這裡等到天亮吧……”
話音未落,不僅是我和巫行雲,就穿上的女人,都微微被這“天亮”二字提了提神。但稍一過後,那種充滿希冀的眼神又再度黯淡下去。
旋即,巫行雲那朦朧的眼眸也在這吐露着怪異氣息的巷子收回,緩緩走到我身邊坐下。
漫漫長夜,原本我和巫行雲已經有些睡意,都依靠在牆壁上打盹。可這會,卻突然傳來裡屋那位女人的一句叫喚。
“誒!醒醒,別睡了。”
這的聲音極其無力和沙啞,如一道凌厲的陰風吹來,從我兩人的後脊背一路往上竄,直到發麻的頭皮位置。
自不用說,我們都是被嚇醒了。
那女人緩緩從被褥之中鑽出,滿身淤青的傷勢,讓白嫩的肌膚變得有些可惜。見她爬下牀榻之後,抓來一件衣服穿上,因爲身體可能受傷了,很痛,所以順手從一旁取來一支髒兮兮的柺杖,而後拄着柺杖一顛一簸地往前走來。
我紛紛爬起,下意識向後退去了幾步,巫行雲倒是穩穩坐着不動。
可仔細打量眼前的女人,雖說是一臉憔悴的倦容,倒不見得有多猙獰可怕,而且從她的眼神之中,還能看出幾分溫和之色。
“我看你們不像是壞人,你們到底是誰呀?”聽聲音明顯能夠察覺,中氣不足,想必是飢餓所致。
我和巫行雲對視一眼,也就過去扶住她坐下。我們既然知道這詭異的霧氣乃是一門法陣,那麼必然是存在幕後黑手,而那黑手是鬼怪也就並不出奇了,一般人弄不了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我叫張小影,從南京過來的。”我緩緩說道。
“南京,好遠的喲!”
“大姐,怎麼稱呼?”
“我叫姚花,是本地人。”
“姚花,這鬼怪之事,是發生在什麼時候?”卻是巫行雲淡然一問。
姚花作思索狀,片刻後說道:“不早,也就是三個月之前。”
“據我觀察,巷子裡還有活人氣息,你們是從什麼時候,發現見不到彼此的呢?”巫行雲緊追問道。
“我們這村子叫做隱逸村,自從有一晚天降異象,這巷子裡頭的路啊,房子啊,才變得那麼迷迷糊糊的,進來之後,就很難走出去,隔着旁邊,好像能聽到別人講話,可就是看不着他們。”
“哦?天降異象?這異象是怎麼樣?”
“這詭異天象一開始也不是這樣黑壓壓一片,連個日光都照不進來。剛開始是烈日,再來是暴雨,最後纔是這樣。那鬼怪呀,是跟着這黑天來的。自從這天變黑之後,鬼怪就不斷地襲擊村子。”
我心想了解透徹究竟是何謎霧圍繞在這村子裡也好,看看能不能出分綿薄之力。
隨即我又問道:“大姐,這村子究竟是出了啥事,怎麼霧氣濃烈,詭異四伏?可否詳細和我們說說這鬼怪之事。”
姚花拄着柺杖往竈臺方向走去,艱難地拾起地上的火石,用着極爲遲鈍的動作,在一撮雜草之間擦出火花。而後又將點燃的雜草塞進火坑之內,將竈爐點着。
姚花映着金黃的火光,開始回憶近段時間以來,所發生的種種離奇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