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越聚越多，一會功夫就有一羣人圍在那個將軍身邊，在這種時候，大家都希望能找到一個主心骨。其實誰也沒有主意，但是隻要還有人在講話，就可以安慰一下這些十分茫然的人，哪怕這種安慰沒有一點意義，而且還非常短暫，但在此時此地依然顯得彌足珍貴。
現在在這裡的士兵幾乎都是臨江當地人，而臨江太守卻是從飛來城來的。他來到這裡之前，這些人都還算是鐵石軍團的正規軍，而且自己守在家鄉，不管是積極性還是軍紀都沒得可說。可是自從這位太守來了之後，一切都變了。他自己帶來了三千鐵石軍，這些人馬上成了臨江的太上皇，作威作福橫行鄉里不說，簡直都快要騎在老百姓的頭上拉屎了。這些臨江的子弟兵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府兵，地位比人家低不說，連生活條件也越來越差了。
大家都是鐵石軍團的人，更是有很多人曾經跟着樑破軍東征西殺，立過不少功勞，現在面對這樣的落差當然立即就有人提出了意見，隨着矛盾的激化，更是經常能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摩擦，而且越演越烈，到最後甚至一個眼神都能引起一場械鬥。
飛來城來的鐵石軍的確有些能耐，平常艱苦的訓練加上無數用鮮血換來的實戰經驗，平日裡的趾高氣揚也算是有幾分道理。但是他們忽略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這裡是臨江，是人家的主場。就算這裡的士兵沒有什麼強悍的戰鬥力，但是他們卻有無數的親戚住在這裡，一個人捱了打，只要登高一呼很快就能招來一大幫氣勢洶洶的老百姓，然後是更多的人登高狂呼，更多的百姓，鐵石雖狠，不過才三千人馬，而且還不能真下死手，所以在不停的爭鬥之中臨江人佔了上風。
但是臨江的太守也是外鄉人，他不可能向着這些他眼中的地頭蛇，雖然明面上不好做的太過分，但是在暗地裡面隨便拿出幾雙小鞋就足夠整治那些不聽話的本地人了，而眼前這位將軍就是一個犧牲品。他之前曾經是鐵石軍團的一個小隊長，在大名河一役他受了傷，本來應該就地退役的，可是憑他之前立過的戰功他被派回了自己的故鄉做個副將。現在這些士兵也大都是他帶出來的，幾乎個個都和他沾親帶故，他也就自動成爲了臨江軍隊的領頭人之一，可是也就是因爲這個，他被人整得很慘，連續的降了好幾級，現在也不過是個小隊長，士兵們叫他將軍那只是按照以前來的，要是按正常來說，他現在早就不是什麼將軍了。
“他孃的，咱們現在守在第一道防線上拼命，你們看看那些大爺現在都躲在三四道防線上睡午覺，真是同人不同命啊。”透過黑煙遠遠地看着戰線後面，他不由恨恨的罵了一聲。
“那有什麼？咱們就是這個命啊！你們看看，修工事的是咱們，挖地道的也是咱們，最後上來當炮灰的還是咱們，咱們這幫人就是後孃養的。”士兵們也在恨
恨的發着牢騷。
“不是說咱們也是鐵石軍團麼？大家都一樣，怎麼現在還弄成這樣呢？他們憑什麼不上來？”有個年輕人問了一句。
旁邊一個老兵馬上冷哼了一聲“你還真相信啊，那就是隨便說說罷了。你也不看看那些大爺平時吃的是什麼，咱們吃的是什麼？現在打仗，人家穿的是什麼，咱們穿的是什麼？人家那是那話來甜和我們，還真以爲說兩句好話就可以讓咱們替他們賣命了麼？我呸！”
衆人越說情緒越激動，越說越厲害，聲音就越高，可是那個小隊長卻一言不發了，他只是沒有精神的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忽然一個離他挺近的士兵捅了他一下，低聲說道：“三哥，現在應該是下決心的時候了吧。”
“下什麼決心？”頭也不回頭就知道捅他的人是自己的堂弟，於是沒好氣的說道：要知道後面的老百姓可都是咱們的親朋好友，咱們要是跑了，那他們怎麼辦？”
“當然不能跑了，我爹媽他們都在城裡呢，往哪跑？”
小隊長看了他一眼，輕輕嘆了一口氣“算了吧，在這隻能等死，沒有什麼用處。憑咱們根本就擋不住人家，就算今天擋住了，明天呢？後天呢？總有被攻破的時候。聽說沒有，軍師就是爲了能給牛將軍爭取時間，纔要死守這裡的，要是牛將軍能在兩三天之內消滅了那支恆州軍，也許臨江還有救，不然大家都得死。不過不管怎麼樣，咱們都看不到了，咱們可是站在第一線的炮灰，死光了纔算是完。你是家裡的獨子，你家還要靠你傳宗接代呢。你回去吧，好好照顧一家老小，等以後打完了仗，到了弟兄們的忌日，別忘了給咱們燒點紙就行了。”
“扯淡！”年輕人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三哥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咱們這幫弟兄自從當兵那天起就沒有怕死的，大家誰不知道當兵是在玩命，怕死的話在家裡呆着多好，何必出來當兵呢？咱們還不都是爲了能保家衛國，要是爲了咱家、咱的父母兄弟、咱的親朋好友死就死了，有啥大不了的？可是咱們現在是在爲了啥呢？你們不是不知道吧，胡匡下命令把臨江城裡的老百姓都集中在西城，人人發武器，恐怕咱們要是一死，咱們的鄉親們就得來頂咱們的班。”
“誰說的？”同一時間有好幾個聲音響了起來，都是本鄉本土的，誰沒有三親六故在城裡呆着呢，現在一聽這話，誰能不急？
小隊長也瞪大了眼睛問道：“你說的是真的麼？不是爲了防禦才拆的屋子，沒地方住才暫時呆在西城麼？現在怎麼又變成了這樣的事情？”
“三哥，我說的可都是真的。您這些年一直爲鐵石軍團賣命，早就被他們同化了，有時候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願意去想罷了。可是今天這種情況您也應該明白了吧，咱們現在真的就是一幫炮灰，誰那咱們當人
看呢？在他們眼裡咱們就是一幫雜牌罷了，有咱們沒咱們根本就沒有任何不同。再往那邊看看，恆州軍可不是當年的那支爛部隊了，現在的他們早就變成了巨人，別說咱們這幫炮灰了，就是鐵石軍團的主力又能怎麼樣？還不是一樣被殺的乾乾淨淨。”
“誰被殺的乾乾淨淨了？”
“當然是牛無敵了，他們已經完了。”
“胡說，牛將軍可是員上將，他打起仗來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對付的。”小隊長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這種消息他可是真的不相信。
年輕人撇撇嘴“那是以前，現在什麼都完了。你知道麼，在建州的恆州軍是些什麼人？聽說有一半是妖怪，另外一半是藥人！你們想想，就憑咱們這些普通人，拿什麼和那些東西作戰呢？恐怕就是獸人，也得認輸吧。”
“你這些消息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
“三哥你還記得到處做生意的五哥吧。前些天他在小商山附近被恆州軍拉到山上埋屍體，附近的老百姓都被拉了過去，足足幹了一天才把屍體清乾淨，然後恆州軍竟然還發了錢，把他們放了。昨天他回來了，我們碰上了，中午喝酒他對我說的。”
“他竟然還能回來？”小隊長驚訝地問道：“不是說恆州軍不留活口麼？見人就殺，怎麼還能把他放回來了？”
“他也以爲自己這一次是完了，沒想到最後不但回來了，還得了錢，還算是不錯。不過有件事情他特別講了一下，就是那些恆州軍，一半是妖怪另一半是藥人，簡直就是一羣天生的戰士，咱們不是對手啊，別說咱們了就是大帥恐怕也夠嗆了。”
隊長臉上一片的茫然，失落的喃喃道：“完了，這下真的完了。”
“三哥，這件事情根本就沒有消息傳過來，也就是說飛來城根本就沒把臨江放在眼裡，而軍師更沒把咱們放在眼裡，大家都一樣，可是咱們更慘啊！所以我才說，現在該是下決心的時候了。”
“下什麼決心？咱們現在還有退路麼？”
“憑什麼沒有！就算咱們是後孃養的，咱們也可以不和他們混了，改弦易幟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說不定比現在強得多。”
“可是咱們都是鐵石軍團的人，手裡可是沾了恆州軍的血，要是過去了，咱們能有好日子過麼？”
“啥好日子壞日子，怎麼也比現在好吧。活的這個憋屈，被人當成了炮灰還被人看不起，咱們有什麼奔頭了？”
“但是咱們的名聲…”
“名聲算個屁，這麼多兄弟把命都交在你的手裡，你怎麼還想着什麼名聲？再說了，不是咱們先對不起他們的，而是鐵石軍團對不起咱們啊。他們但凡拿咱們當人，咱們也就把命給他們也無所謂，可是現在你看看這他媽算什麼意思？咱們還等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