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拳門在福建,乃至整個江南道上,都算名氣、實力較大的武林門派,今番掌門不幸身死,神拳門弟子都是心中窩火,他們見汪池發號施令,又見諸位長輩站在那裡,並無反對,呼喝一聲,上前夾攻。
那施伯伯等來客站在一旁躍躍欲試,他們幾人均是馮艮好友,報仇心切不亞於神拳門弟子。
李羽坤將宇文嫣護在身後,邊鬥邊退,退至角落。他施展降魔掌和大力金剛拳,沉着應對,但他下手一味避開衆人要害部位,未下狠手,衆人已成合圍之勢,一時半會卻也難以脫困。
宇文嫣高聲道:“你等若再執迷不悟,休怪我們無情了。”
她不說這話還好,這一開口,神拳門弟子以爲他們心存輕視,攻勢更加緊了。有幾人更是出了靈堂,找來兵刃。
激鬥中一人一拳擊來,李羽坤微側避過,那人倏然變招,手中已多了一柄朴刀,橫砍而至。
宇文嫣看在眼裡,手掌自李羽坤肋下穿出,指尖在那人手腕處一點。
啊一聲慘叫,那人朴刀脫手,正好紮在另一人大腿上。
宇文嫣變指爲掌,拍在那人左胸,那人倒飛出去,好在宇文嫣並未下殺手,他總算保住一條小命,有人將他扶走,另有人揮刀攻上。
宇文嫣道:“坤哥,這幫人一心想要我們性命,我們還猶豫什麼,不用客氣啦。”嬌叱一聲,身子自角落飄出,殺入人羣,施展玄天神功,左突右衝。
她所練玄天功雖是宇文宗自《千金方》中悟得的道家絕妙神功,但卻比正道武學多了幾分戾氣,宇文嫣心中來氣,出招更不容情,轉眼間,已打倒五人。
那五人皆是身上關節、穴道被擊中,受傷不輕。
二十餘名神拳門弟子見他二人武功如此之高,不免心生怯意,十餘人杵在原地,只是呼喊,卻不敢上前助戰。
汪池見此情形,喝道:“今日若是讓他們走了,神拳門的臉面還往哪擱?再說,師父他正在看着弟子們替他老人家報仇,我們平日多受師恩,豈能不拼死血戰?”
他說這話效果明顯,那十餘人膽氣陡增,緊咬牙關上前圍攻。
宇文嫣倏然迴轉,與李羽坤背靠背站立迎敵。
其實若論武功,他們只要全力出手,殺出重圍並非難事,只是心念馮琪之情,不忍下殺手。
就在這時,忽聽靈堂外一聲清嘯綿綿不絕,接着接連傳來三聲慘叫。衆人驚詫罷鬥,左顧右盼。
一團黑影在人羣中穿梭而過,飄進靈堂,背手站立。
來人一身黑衣,臉上卻戴着一個彌勒佛的面具。
那人怪聲怪氣道:“與人動手怎能手下留情?他們要殺你倆,你們不殺他們便衝不出去。既然你們不忍下殺手,就讓我來代勞吧!”
話音未落,黑衣人突然出手,隨後一抓,已搶到一把鋼刀,衝入人羣。
只見黑影飄忽、刀光閃爍,一聲聲慘叫此起彼伏,鮮血噴濺得到處都是。
那一個大大的“奠”字上鮮血淋漓,說不出的恐怖詭異。
李羽坤回過神來,見黑衣人已砍翻了十餘人,混戰中那馮琪的高個子師叔被齊腰劈成兩半。
那矮個子雙目幾欲噴出火來,發瘋般衝上前去拼命,卻被黑衣人一掌拍在天靈蓋上,口噴鮮血倒地。
李羽坤喝道:“快住手!”一掌拍向黑衣人後心,嘴上喝道:“快逃!”
他這“快逃”實是說給衆人聽得。
那黑衣人也不轉身,反手一掌。
砰一聲,黑衣人轉頭讚道:“好一招降魔掌!”手中鋼刀左劈橫削,又砍翻兩人。
有幾人聽到李羽坤“快逃”兩字,呼喊一聲,搶向門外。誰知那黑衣人逼退降魔掌力之後,踏步追來,刀砍掌劈,連殺四人。
其餘人等哪裡見過這等殺陣,膽小得兩腿釘在原地,抖如篩糠。
李羽坤知道再不下狠招,靈堂中人非被黑衣人殺光不可,潛運內力,撲向黑衣人。
誰知那黑衣人後背猶如長了眼睛一般,腳下滑步,手舞鋼刀殺向另一頭,一刀劈向那施伯伯。
那施伯伯年老體衰,武功本就不高,哪敵得過他,勉強躲過一刀,卻被黑衣人一腳踢在小腹之上,身子飛出去撞在棺材上,口噴鮮血,頭一歪,就此斃命。
李羽坤反手拔出背上長劍,一劍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似是發覺這一劍的威力,舉刀招架。
李羽坤手腕連抖,變招近襲。黑衣人咦了一聲,回刀封擋。
李羽坤不等劍招用老,長劍刷刷刷連刺三劍,黑衣人識得厲害,急忙向左滑步躲避。
可李羽坤早已算到這一點,長劍斜撩,根本不給他喘息反擊的機會。
黑衣人急忙又轉身躲閃,但他終究還是慢了半步,李羽坤劍尖已刺破他左臂衣衫。
如此緩得一緩,黑衣人終於覓得良機,左手曲指在李羽坤劍身一彈。
李羽坤只覺一股大力傳來,急忙握緊劍柄,黑衣人舉刀連劈,將李羽坤逼退,左手一掌拍出。
李羽坤不敢硬接,滑步躲閃。
黑衣人哈哈大笑道:“好劍法!我去也,下次再打過。”他邁開大步跨向門外,隨手砍翻三人,真如砍瓜切菜一般。
李羽坤提氣想追,那黑衣人隨手抓起一具屍體扔出,李羽坤攔腰抱住放下,那黑衣人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李羽坤連連跺腳,回頭見宇文嫣呆呆地站在角落,臉色難看之極,心中一驚,衝上去問道:“嫣兒,那黑衣人傷到你了嗎?”
宇文嫣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緩緩道:“我沒事。”
李羽坤這才放心,環視靈堂,見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人,也不知還有幾人活着,瞥眼間見角落中縮着一人,正是汪池。
只見他全身不住顫抖,眼神中滿布驚恐,忽然站起身來,指着李羽坤道:“魔鬼,魔鬼,你也是魔鬼!”轉身衝出靈堂。
李羽坤想要呼喚,宇文嫣拉住他手。
李羽坤只覺掌中宇文嫣的手甚是冰冷,關切道:“嫣兒你怎麼了?”
宇文嫣打了個冷戰,道:“魔鬼,真的是魔鬼。還好,那黑衣人不是我們的敵人。”
李羽坤細細查看靈堂衆人,竟無一活口。這些神拳門弟子武功不弱,但面對那黑衣人,卻猶如稻草人一般,任由宰割,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李羽坤既驚且怒,又自覺慚愧,一拳重重打在牆上,直打出一個洞來,恨恨道:“這黑衣人到底是誰?下手竟如此殘忍。”
忽聽一聲尖叫,李羽坤和宇文嫣齊齊轉頭循聲望去,見一丫鬟似是自內堂出來,看到如此慘狀,嚇得愣在原地。
她忽然發一聲喊,轉身想跑,誰知腳下一軟,倒在地上。
宇文嫣跑了過去,蹲下身子扶起她,在她人中上掐了掐。
過不多時,那丫鬟悠悠醒轉,睜開眼睛瞧着宇文嫣,忽然啊一聲尖叫。
宇文嫣出言安慰,那丫鬟哪聽得進去,掙扎着起身跑往後堂。
宇文嫣回頭說道:“我去看看馮姐姐。”李羽坤道:“我跟你一塊去。”
兩人追着那丫鬟的腳步聲而去,穿過中院,直奔後院,誰知那丫鬟早已不知去向。
李羽坤喃喃自語道:“不知馮小姐住在哪裡?”
宇文嫣道:“上房頂看看。”李羽坤依言而行,隨即跳回原地,搖了搖頭,道:“到處都亮有燭火,不知她在哪?”
宇文嫣沉吟片刻,道:“那丫鬟定會以爲靈堂中諸人都是你我殺得,現在想必是跑去跟馮姐姐報訊。馮府的丫鬟自然不會只有她一人,故此丫鬟們極有可能會勸馮姐姐躲起來,或者直接離開了馮府。”
李羽坤道:“可馮小姐明辨是非,斷不會誤聽丫鬟的話。”
宇文嫣嘆了口氣。
“不好,着火了!”李羽坤高聲說道。
宇文嫣順着他手指方向望去,顯然是靈堂起火,火勢熊熊,已蔓延開來。
李羽坤道:“莫非那黑衣人去而復返?”
宇文嫣搖頭道:“不會的,那黑衣人武功如此之高,斷然不會縱火燒屋。說不定是汪池放得火。啊!坤哥你看,後院似乎也起火了!”
李羽坤擡頭望去,果見後院火光沖天,火苗亂竄,詫道:“雪天潮溼,爲何火勢蔓延如此之快?”
宇文嫣道:“定是加了助燃之物,有意縱火。哎,坤哥,我們走吧!馮姐姐想必自有脫身之法,或許這火本就是她讓人放得。”
李羽坤應了一聲,詫道:“馮小姐何必要放火燒自己的家?”
宇文嫣道:“她看似柔弱,實則心思細膩、處事果斷,她如此做必有深意。”
李羽坤回想自己走到哪裡哪裡都有事情發生,在瀏陽時,楊雄府上被燒,在江夏時,玉清觀被燒,如今跑來建州,馮府又被燒。
他越想越氣苦,忍不住放聲長嘯。
過了好一會,李羽坤止住嘯聲,道:“嫣兒,我們回客棧去吧!”
宇文嫣點了點頭,兩人離開馮府,直往客安客棧而去,身後不時傳來呼喊聲、呼救聲、救火聲,偌大一座宅院化成了火海,融化的雪水遍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