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父子情深
之前，沒人會料想到一位尊貴且偉大的神殿長老會降臨到這裡。
因爲神殿長老的地位實在是太高了，雖然在名義上他們依舊位於神教大祭祀之下，但實際上當幾個神殿長老坐下來聊天時，大祭祀只能在旁邊站着，連一張椅子的待遇都沒有。
他們是超然的，是神殿的守護者，是公認的距離秩序之神最近的存在。
他們一般不會出現在教務運行的俗務之中，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這是一種長久以來心照不宣的默契。
當真正需要他們出現時，往往意味着神教將要或者正在發生着某種大事。
比如前陣子秩序神教向輪迴神教的宣戰，秩序神殿的長老就現身領導騎士團。
齊聲行禮膜拜之後，這個空間幾百個光團全都陷入了一種安靜，他們正在等待着神殿長老的訓示。
卡倫也陷入了安靜，因爲眼前的一幕在這之前，他根本就沒有預演。
他是真的不知道，爺爺留下的這副面具在這個空間裡竟然能有這種效果，只能怪這個東西太高級，高級到在正常情況下就算是你想摸索想測試也沒這個條件，只能冷不丁地忽然給你來個驚喜……亦或者是驚嚇。
卡倫的注意力再度下放，發現艾森舅舅的那團黑色的光團變得有些方。
你甚至不用從光團內釋放出的意識信息，單純看它現在的形狀就能猜到艾森舅舅心裡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緒。
是驚愕……是不解……是迷惑……是震撼。
卡倫進來的這種變化，成功地讓一位深度社恐症且自閉的患者，在剎那間體會到了很多種的劇烈情緒。
艾森先生心裡回憶起先前進來時隊長尼奧退出陣法圈時對自己說的話：
“你就帶卡倫去見見世面吧。”
好的，
我見到世面了。
卡倫馬上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他清楚自己現在需要冷靜，因爲這次事件一旦處理不好，很容易引發後續的問題。
因爲他已經出現了，一個神殿長老，莫名其妙的出現，再莫名其妙地離開，肯定會引起高度關注和懷疑。
在場這些人雖然身份都是“保密”的，但那只是相對保密，真正的高層肯定會有這些人在神教內真實身份的名單。
而參與這次測試的三個秩序之鞭小隊，他們的身份則是公開的。
順着這些身份追查下去，那麼自己和隊長的身份都會有暴露的危險，因爲這件事的等級實在是太高了，秩序神教肯定會以最高規格的配置來調查這件事，可能連真正的神殿長老都會參與其中。
所以，現在馬上讓艾森舅舅帶自己離開這裡是不行的。
既然不能立刻就走，那就只能留下來，假裝是一名真正的神殿長老對這件事感興趣，想來看看和問問。
只要不引起下面的懷疑，那上面，大概也不會懷疑，對於那些神殿長老們而言，無非就是他們中有一個人帶着點好奇心下去逛了逛，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
當然，這一切都必須建立在卡倫的扮演效果上，他必須演好這個角色。
總之，眼前的情景彷彿又回到了明克街莫莉女士居住的那棟聯排別墅裡，那一晚的自己也是坐在牀邊，看着阿爾弗雷德和莫莉女士跪伏在自己面前，膜拜自己爲“邪神”、“偉大的存在”。
那一次，自己心裡是真的無比的慌亂只能強裝鎮定，這一次，畢竟是有經驗了，且離開瑞藍到維恩後的這些日子，也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自己也成長成熟了許多。
拿定主意後，卡倫沒有率先開口打破這一沉默，而是主動地向中央區域飄去。
艾森舅舅的那個黑色光團則停留在原地，他就立在那裡，或者叫呆在那裡；
還好，這是艾森舅舅最擅長做的事，接下來的表演，卡倫無論如何也不敢讓艾森舅舅來配合自己的，他站在那裡，就像是一位侍奉神殿長老的僕人，這就足夠了。
畢竟，在場所有人都注意到，那道巨大且鎏金的紅色光團是和那道黑色光團一起進來的，以黑色光團的“質量”，去做一位神殿長老的教內僕人，規格上是足夠的，也更能反襯出神殿長老的真實。
當卡倫這道巨大光團上前時，四周其他所有光團，全都繼續散發着敬意默默後退讓開了道路。
這個空間的位置是一種金字塔結構，原本位於最頂尖的是那十個紅色的光團，但現在不是了，當卡倫飄上去後，紅色的光團們全部讓開，重新出現了一個“塔尖”。
在進入這一區域後，卡倫發現金字塔結構下，從上向下可以看見清晰地結界，每一層界限的意識傳遞是受限制的，下一層聽不到上一層的聲音，除非上一層刻意向下釋放。
在落於自己的“位置”後，卡倫終於發出了自己的第一道聲音，很平靜，很祥和，不帶情緒，不帶慌亂，像是自己纔是這裡真正的主人，而原本在這裡的幾百個光團纔是客人。
“做事吧。”
“是。”
“是。”
所有光團都開始繼續自己的工作，哪怕手頭上暫時沒有事的，也假裝自己現在正在忙碌。
唯有代表艾森舅舅的那個光團，繼續呆立。
卡倫開口說第二句話，這次是對自己身邊這十幾個光團說的：
“怎麼樣了。”
“回稟長老，測試進行得很順利。”
“回稟長老，一切都按照既定設計正在推進。”
“我不想聽客套話，我想知道，測試中出現了哪些問題。”
“回稟長老，確實出現了幾個小問題，比如這次選取的三個秩序之鞭小隊，其中兩個小隊很完美地按照我們既定的程序在走，但有一支小隊，目前已經退出了測試，正在等待下一次的時間歸置時將他們送出這裡，迴歸現實。”
“哦，爲什麼？”
“回稟長老，是我在選擇試驗目標時，要求加入對照組，所以那邊安排了一個公認的比較優秀的小隊執行了這次任務，他們……確實優秀。
我們採取了額外的方式進行補救，但這支小隊最終還是沒能完全沉迷於時間斷層的狀態。
請長老放心，下次我們會注意，這支小隊，不，這樣的小隊不會再進入測試目標。”
“愚蠢。”
一時間，周圍所有紅色光團瞬間變得暗淡了不少，顯然，來自神殿長老的這種直接批評，給予了他們極大的壓力。
事實上，因爲狄斯的原因，卡倫一直對“神殿長老”這樣的存在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確切地說，是無法形成一個清晰地認知。
要知道，帕米雷思教作爲一箇中型教會，他們的信使空間裡也就只有一位堪比神殿長老的存在，哪怕他已經因自我信仰意識混亂而選擇了自我封印。
當你的身上出現金色，當你凝聚出了神格碎片，你就相當於步入了另一種其他人終極一生都無法窺覷一眼的新殿堂。
因爲你的存在，已經和“神”這個字，產生了掛鉤。
卡倫也意識到，自己言語所帶來的壓迫好像有些太過了，他希望儘量自然一點，讓大家都覺得真實，同時也舒服，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忽然出現”，給出一個合理的過渡，所以，卡倫重新放緩了語氣：
“漂亮的紙面數據對於我們而言，沒有絲毫意義，測試的意義本就在於發現問題。”
“我等受教。”
“我等受教。”
“這樣的小隊，儘量多來一些纔好，不要怕出現問題，也不要怕不成功，拉涅達爾當年，不也沒有弄出真正的結果麼。
一切都慢慢來，就算是再着急，也不能想着走捷徑，這和信仰的道路一樣，你以爲的捷徑全都是歧路，唯有腳踏實地走出來的，才永遠是最近的距離。”
“謹遵您的教誨。”
“謹遵您的教誨。”
“長老，按照您的意思，下次我們再將這支小隊召進來繼續進行測試？”
卡倫沉默了。
繼續進行測試，意味着以後可以靠着這個得到很多次的任務獎勵，但問題是，這種測試存在極大的風險，現在只是初測，一切纔剛剛開始，一旦後續升級提升後，就算是自家小隊有過一次經歷，但真的無法保證下次或者下下次就不會有人迷失。
這種任務就像去醫藥公司試藥一樣，如果有的選，大概真沒多少人願意去賺這個錢。
自家小隊平日裡也不缺爭取其他高獎勵任務的機會，所以……
“既然這支小隊已經經歷過一次了，就暫且緩緩吧，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更多有成效的摸索，不要想着一塊麪包就吃成一個胖子。”
“謹遵您的教誨。”
卡倫覺得時候差不多該撤了，他的身形再度飄起。
就在這時，其中一道紅色光團開口道：“長老，有件事屬下需要稟報。”
你事真多。
卡倫只能停頓住身子，道：
“說。”
“屬下發現，現階段的測試力度明顯不夠。”
“哦，哪方面？”
“每個方面都是，測試者這邊普通的秩序之鞭小隊明顯不夠水平，最重要的是，因爲測試對象是我教自己人，所以很多手段我們也不敢強行施加。
另一方面則是我們手段上面還不夠豐富，有些……太過顧忌。”
簡而言之，意思就是測試對象和測試手段之間會互相拉扯。
“你的意見呢？”卡倫問道。
“我的意見是，等初測結束後，我們可以抓一些異魔或者罪者進來，讓他們成爲測試目標，同時，我們也能請或者抓來一些蠱惑異魔進來，讓他們來豐富我們的手段與提升我們的強度。”
這番提議被提出後，卡倫留意到周圍的紅色光團們反應都很平靜，意味着這應該是他們共同的看法，因爲他們等於是這個項目的具體實施負責人。
“我不同意。”
卡倫選擇了拒絕。
那個提出請求的紅色光團微微一愣，但還是馬上重新釋放出敬意：
“謹遵您的吩咐。”
“因爲你無法保證，測試對象裡都是罪有應得的人和異魔，你也無法保證，被抓來的蠱惑異魔是否會藉着這裡的環境和機會弄出一些其他的事。
而一旦出事，對神教的顏面將產生很不好的影響，所以，當你向我當面提出它時，我是無法同意的。。”
“謹遵您的教誨，是我目光短淺了。”
卡倫身形飄浮起來，在即將離開塔尖進入下一層時，又停頓住了，道：
“但可以當我今日，沒有來過，我的確沒有來過，不是麼？”
衆人馬上反應了過來，齊聲道：
“是，您沒來過。”
“是，您沒來過。”
這些紅色光團回答得很快，而且可以感知到他們的興奮。
因爲卡倫的意思是，這種明顯帶着“不道德”標籤的事情，身爲神殿長老，他是不可能當面同意的；
而把自己當作今天沒來過，就等於是沒聽到過這個提議，意思就是，不要對外聲張，也不要期待拿到什麼首肯，這種“不道德”的實驗，你們可以偷偷摸摸地做。
這種開放“權限”的事，無疑能讓這羣紅色光團們興奮不已。
只不過他們可能沒有意識到，這位神殿長老是真心想讓他們認爲自己今天沒來過。
等卡倫這道巨大的鎏金光團飄浮到邊緣位置，來到艾森先生面前時，卡倫淡淡地道：
“走吧。”
神殿長老不動手，像簡易法陣這種事由身邊僕人代勞，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讓卡倫長舒一口氣的是，艾森舅舅沒有問什麼，也沒有表現出其他反常，而是默默地自其身前，重新勾勒出了一個陣法圈。
後方，幾百道光團齊呼：
“恭送神殿長老！”
陣法圈發出光芒，將卡倫和艾森先生一同籠罩，下一刻，二人出現在了路牌外面。
卡倫變回了卡倫，艾森先生則變回了艾森先生。
隊長尼奧一直停留在旁邊，見卡倫出來了，馬上上前問道：“怎麼樣，裡面好玩麼？”
卡倫：“好玩。”
“見到世面了吧？”
艾森先生：“見到了。”
卡倫馬上對隊長道：“隊長，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密室吧。”
“嗯，也好。”尼奧點了點，“我們回去吧。”
尼奧隊長和艾森先生都是重新戴上了勒馬爾製作的臉皮面具，二人身形瞬間消失，因爲他們那個身份被標記的位置，就是在那間密室裡。
當他們出現在不該出現的位置時，會被進行校正，支撐這一基本運行邏輯的，大概就是拉涅達爾留在那個房間裡的智慧星辰。
卡倫則伸手抓住了自己臉上這副銀色面具的邊緣，他覺得，在以後，自己爺爺的面具還是儘量少用，需要時還是多用用帕瓦羅先生的吧。
爺爺的一生，肯定不是一直都停留在明克街做一個審判官，否則你無法解釋青年狄斯的神格碎片是怎麼來的，所以他必然還有其他豐富的經歷，但他沒來得及在冬天靠着壁爐慢慢講故事給自己的孫子聽就陷入了沉睡。
雖然用爺爺的面具，很容易營造出“狐假虎威”的快感，但稍有不慎一旦玩破，那自己的身份很容易就會暴露，而爺爺爲此所做出的佈置與犧牲，也將失去意義。
看來，爺爺的故事只能等以後自己把他喊醒來後，讓他對曾孫子曾孫女講述了。
同時，這次事也給自己提了個醒，自己在細節方面還是不如隊長謹慎啊，希望這次事，不會對自己和隊長帶來波瀾。
卡倫摘下了面具；
身前瞬間產生了變化，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又坐在了椅子上，整個人下意識地坐了起來。
當他這裡動了後，卡倫看見斜對面椅子上坐着的馬洛急得跳了起來，開始對自己瘋狂地手舞足蹈，嘴巴里也在進行着無聲的輸出。
好在每個座位之間都有着屏蔽結界，馬洛無法過來，也無法發出聲音，但也似乎是因爲這個原因，他現在才能盡情發泄，因爲他知道自己打不過卡倫。
但那種好端端的，差點被自己隊友一槍爆頭的恐懼和憋屈感，真的是能讓人發瘋，更讓人發瘋的是，那個隊友射了自己一槍後，竟然直接坐在那裡睡着了！
理查見卡倫醒了，馬上又用兩個小時前自創的手語向卡倫進行着熱切交流，卡倫無視了他。
扭頭一看，發現隊長位置旁邊的艾森先生一直在盯着自己這裡看。
唉，
現在最大的問題，反而是艾森先生了，這件事被隊長知道倒是無所謂，但艾森先生那裡該如何去解釋？
卡倫真的不敢將實情告訴古曼家，因爲不是每個家庭都能像茵默萊斯家一樣將家人放在第一位，事實是，像茵默萊斯家那種重視親情的莫說在教會圈了，就算是在普通人社會裡，也是很罕見的。
外公德隆老爺子，也不是爺爺狄斯，狄斯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家人，但德隆老爺子，在正常情況下必然是希望家庭和睦的，但誰知道和他的信仰衝突時，老爺子會不會來一場大義滅親？
但艾森先生一直盯着自己看，讓卡倫很不舒服，所以，卡倫只能對着艾森先生做了個手勢，伸手指了指就坐在自己旁邊座位上的理查。
舅舅，你看看你兒子。
理查也看見了卡倫的手勢，馬上看向新人孟菲斯，向他做起了手語，他先用手臂做出了一個波浪，意思是稍等；然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新人孟菲斯，最後把左手手掌向上攤開放在下巴位置，嘴巴張開，右手做挖動狀。
然後，臉上露出了一臉滿足的表情，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示意一切包在自己身上。
終於，艾森舅舅的目光從自己身上挪開，死死地盯向他那親愛的兒子。
卡倫只能在心裡感慨，不愧是……
父子情深。
———
晚上還有，不過會比較晚，大家可以早上起來看，抱緊大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