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秩序，我快回來了！
唐麗夫人聽到這話，沒有激動也沒有驚訝，她的反應很平淡，只是簡單地應了聲：
“哦。”
緊接着，她心中原本的怒氣、抑鬱這類的，像是忽然間就消散了，變得有一些落寞，她繞開了普洱，向着城堡走去。
對於唐麗來說，狄斯曾是她人生中的一道光，是她的一段青春回憶，所以她只會和自己親近人分享，比如自己的丈夫德隆，比如自己的外孫卡倫，她不會因爲普洱說了一句關於狄斯的事，哪怕這事牽扯到自己，就好奇喜悅得不能自抑。
不再是年輕的小姑娘了，雖然依舊保留着做夢的權力，但不是在白天做。
普洱看着唐麗離開的背影，嘆了口氣，她倒是真沒什麼壞心思，滿打滿算，這是自己第三次變回人的模樣。
第一次在手術後陪着卡倫逛動物園，第二次在蠢狗面前炫耀到結束，這第三次就是眼下。
變回人了，總想做些像人的事。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上個時代的人，她是真想大家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天，她再倒一倒自己的私貨，沒有也沒關係，她可以現編的嘛。
可現在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曾屬於她的那個時代，早已遠去，曾載着自己的阿塞洛斯也已經埋葬在了海底，上次接自己回維恩的還是阿塞洛斯的後代，那個貝爾納，更是被卡倫燒成灰揚了；
再近一點，狄斯的這個時代；狄斯沉睡了，拉斯瑪自我囚居當了典獄長，泰希森死了，那個曾經脾氣暴躁的小妞，現在孫子輩都要結婚成家了。
這一刻，普洱忽然明白了唐麗先前的忽然落寞，因爲她現在也落寞了。
變回了人，又能怎樣呢？
我曾熟悉我曾生活我曾追憶的歲月，早已被歲月塵封，現在的我，就算變成人，反而活得很累，努力去演，也依舊演不出足夠的代入感。
反倒不如繼續做貓，往卡倫肩膀上一坐。
凱文感知到了普洱的情緒變化，用尾巴掃了掃普洱的手。
普洱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下顎繼續抵在狗頭上，不說話。
凱文狗爪操控繮繩，示意馬兒行進。
作爲一個過來狗中的過來狗，凱文很清楚，這個時候安慰是沒有用的，需要時間，不是讓時間去撫平你，而是讓你在時間中習慣。
尼奧駐足原地，雙手插兜，他沒急着去和唐麗夫人一起去找卡倫，而是轉身，先去找雷卡爾伯爵，在出發前，兩位“大盜”總得再互相交流一下經驗。
書房中，德隆終於等到了家裡的頂樑柱。
他親自給自己妻子打開書房門，看着自己妻子走進來，他甚至猶豫要不要出門迴避一下，可轉念一想，似乎自己沒什麼迴避的必要。
等唐麗夫人在卡倫書桌對面坐下來後，德隆就立在他身側，半低着頭，他站着，她坐着，他比她高，嗯，家庭地位顯示出來了。
“外婆，我這裡剛到了一批新鮮水果，平時不太容易弄到，待會兒請您嘗一嘗，再給家裡人帶一些回去。”
卡倫說了開場白，算是做好了迎接暴風雨的準備。
等卡倫坐下後，唐麗夫人開口道：
“卡倫區長大人……”
剛坐下的卡倫只能苦笑着站起身；
唐麗夫人倒是沒繼續挖苦諷刺，而是從袖口裡掏出了一卷文件，放在了卡倫面前：“這是申請表，這是審批文件，這是不予錄用的回執。”
卡倫翻閱着這些文件，裡面是理查、凱曦、艾森、達克……一系列的名字。
民兵團的組建招募，是面向整個大區的，因爲人員儲備充足，所以先是遵循自願申請原則，想要加入民兵團的，不僅要自己寫申請書，還得由自己所在部門的主官審批同意，畢竟，有些人的崗位比較重要和特殊，民兵團的組建最好不要影響到大區正常工作的運行。
這一套流程走完後，再由民兵團負責人進行挑選，這挑選，肯定是撿好的挑。
古曼一系除了德隆老爺子都填寫了申請表，也都得到了主官的批准，然後……古曼全家都落選了。
理查現在是辦公室主任，現在的他，就算是在卡倫嫡系小隊裡，也是能發揮作用的，他落選了。
艾森舅舅、凱曦舅媽、盧茜小姨，都是陣法系述法官，單挑能力不行，但在軍團陣法部分裡，他們的水平絕對是拔尖中的拔尖，現在軍團裡的陣法師，估計還真沒比他們水平更高的。
畢竟，越是高職位高水平的陣法師，其本人想要進入兵團的意願也不會太高，主官也不太願意放人，舅舅他們倒是便利，主官就是外公，條子自然就好批。
就是那位每次進丈人家前都得在花圃裡用菸頭燙草坪的達克小姨夫……他的職位和水平，在軍團近戰或者其他部分裡，也足以當個組長以上了。
唐麗夫人開口道；“這就是我生氣的原因，也是我讓你外公來這裡的原因。”
卡倫伸手輕撫額頭，他明白了。
原本，外婆一家是很“懂事”的，尤其是在外公外婆都知道自己身份後，以他們的爲人和古曼家家風，是不會做出這種特意從自己這個區長外孫身上討好處的事的。
依照外婆的脾氣，她甚至根本就不同意自己的孩子們加入民兵團去打仗。
但更讓外婆生氣的是，自己沒想佔外孫的便宜，可卻明顯因爲外孫的存在，反而被區別對待了。
性質就不一樣了，這氣，也就不順了。
“我知道了，外婆，這件事，我會……”
“你會跟進，你會調查，你會注意？”唐麗夫人指了指德隆，“然後讓我回家，等你的答覆？這種官話套話，你外公他說了大半輩子了，我都聽膩了。”
卡倫點點頭，攤開雙手，問道：
“那我就按照外婆您的意思辦，您想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我聽您的話。”
“我想讓你把他們都安排進……”
唐麗夫人話說到一半，卡殼了。
她像是猛然驚醒，看了看自己丈夫，又看了看卡倫，然後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哎喲，怎麼會這樣！”
德隆這時候馬上上來扶着自己妻子的手臂，安慰道：“就按照卡倫說的辦吧，卡倫願意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們就不要摻和了。”
“不是，不行，這，我……卡倫，你不準……”
唐麗夫人想告誡卡倫不準把艾森盧茜他們兩家都招進民兵團，但這話這時候她也說不出口，否則她氣勢洶洶來這裡還和那個嗜血異魔打了一架是爲了做什麼？
“卡倫啊，我和你外婆就先回去了。”
“好的，外公，我送你們。”
“不了不了，你還有事要忙，呵呵，我們自己能回去。”
德隆攙扶着自己妻子出去，卡倫送到古堡門口，看着他們上了車。
這時，萊昂走了過來，手裡拿着一份文件等卡倫簽字。
卡倫問道：“你知道民兵團的申請表是誰負責審批的麼？”
萊昂回答道：“當然是負責做情報工作的，由理查主任進行第一輪篩選後再提交給穆裡他們去進行精選。”
“好的，我知道了。”
卡倫在文件上籤了字後，回到書房，在書桌後坐下。
很顯然，在這件事上，外婆是被利用了，有個人很清楚地瞭解外婆的脾氣，成功地把外婆這一股反作用力變成了推動力。
這個人，還得知道自己和外婆的真實關係，所以不可能是理查。
另外，既然初選是由理查負責審覈的，那麼，這個人還能迫使理查將古曼全家人都給淘汰……
卡倫拿起話筒，撥通了古曼家的電話，外公外婆剛離開，就算是飛現在也不可能到家。
不一會兒，電話被接起，對面傳來艾森先生的聲音：
“喂，這裡是古曼家。”
“艾森先生，我是卡倫。”
“啊，卡倫啊，外公外婆走了麼？”
艾森先生身邊沒人。
“他們剛走，舅舅。”
“嗯，很抱歉，我怕你外婆不同意。”
“舅舅你可以直接對我說的。”
“到時候就是你外婆迫使你不同意了。”
“您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我們都想好了，難得的機會，我們想去，我想和你舅媽，一起去一個需要我們的地方，陪一陪孩子。
達克那邊，他很崇拜和感激你，他想追隨你做事，盧茜也支持。
總之，說不清楚目的到底是爲什麼，甚至，可以說是人到中年的危機感，想着再不做些什麼，等年紀大了，可能就沒什麼事可以回味了。
我們滿足審覈要求的，是吧，卡倫。”
“舅舅，你的病情看來真是大好了。”
“唉，就是越來越揍不動孩子了，陣法師在近戰方面，確實是弱勢。”
“可以提前佈置好陣法。”
“正在考慮這個，但只能等以後施行了。”
“您真的，決定好了？”
“是的，卡倫，決定好了，你不用擔心傷亡率，我們畢竟是秩序信徒。”
“好的，舅舅，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後，卡倫雙手交叉，託着自己的下巴。
恰好這時，尼奧推開門進來了，他嘴裡叼着一根雪茄，雪茄是艾倫莊園特意採購供給給雷卡爾伯爵的，別人家的先祖只能享受供奉，艾倫家的先祖，可以自己吞吐香火。
“知道我爲什麼來麼？”尼奧問道。
“能猜到。”
“嗯，那我就不廢話了，我不想當保姆。”
“不用你當保姆。”
“那就是那些人不收了？”
“外面大區的想走關係的很多，很多人情都走到我這裡來了，這也是我現在待在艾倫莊園裡的原因，我會待到你們後天出發。”
“還是要收？”
“是要收的，因爲有用得着他們家族和派系的地方。”
“我不喜歡這種做事方式。”
“我也不喜歡，但這是現實，尼奧，你比我更懂現實。”
“人塞進來可以，事，我就不能保證做得好了。”
“事必須得保證做好，阿爾弗雷德的下一個季度的財政方案裡，已經把你的民兵團收入列進去了。”
“所以……”尼奧吐了口菸圈，“沒得商量？”
“有的商量，多開出一個五百到八百人的名額。”
“呵，差不多翻倍了。”
“分兩個部分就是了，你帶現在原有的，外面大區走關係要進來的，進第二部分，到了荒漠後，兩個部分分開，你帶着原有的去做你要做的事，那一部分留在原地，給騎士團做後勤工作吧，反正都是爲了秩序做貢獻。”
“如果這樣的話，我能接受。”
卡倫站起身，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到尼奧面前：“對了，還有件事，我們大區的民兵團出發時，會有通訊法陣做實時直播，隊列的事，你看着安排一下，儘量讓場面好看。”
“現在訓練這個，是不是來不及了？再說了，我們是去當強盜去的，你見過軍容整肅的強盜麼？”
“維恩帝國的殖民軍隊，雖然他們在殖民地從不幹人事，但至少看起來挺‘文明’。”
“呵，意思是我也去給每個人頭上訂做一個紅色高帽，弄得像一羣龍蝦排隊？咱們的神袍，是黑色的。”
“龍蝦也是煮熟後才變紅的。”
“行了，我知道了，不過，倒是你，要是覺得無聊了，可以戴個面具到荒漠裡來找我玩。”
“我要留在這裡，每個大區的後勤補給，都是由各自大區負責。如果我去了，那也只是爲了一件事，給你收屍去的。
我還沒嘗試過沙漠主題的葬禮，別給我嘗試的機會。”
“放心吧，不會的，死在荒漠裡會變成乾屍，那不是我喜歡的死亡方式，我寧願在泥沼裡腐爛。”
……
深夜，約克城進入了睡眠。
兩處高樓上方，通訊法陣已經架構起來，中間這條大道上被淨過街，佈置了隔絕法陣，一支隊列整肅的軍團，正沿着街面前進。
騎兵開路，後面依次是盾牌手、長槍手、弓箭手、火槍手；然後是術法師、陣法師、召喚師、牧師等等……
民兵團的組成，完全仿照的是秩序騎士團，只不過規模上小了太多。
卡倫站在教務大樓的臺階上，在他身旁站着的是伯恩，二人身後兩側，則是秩序之鞭和大區管理處的部長和主教們。
伯恩好奇地問道：“怎麼做到這麼整齊的？”
“因爲隊伍裡的精神系神官開啓了心靈鎖鏈。”
這是尼奧想到的方法，隊列整齊肅然短時間內無法辦到，就只好讓大家“心裡有數”，每一個人不僅是自己的視角，還有同伴視角，就能做到儘可能地微調，營造出步調一致整齊劃一的景象。
就是，累壞了精神系神官。
“呵呵。”伯恩笑了，擡頭看了一眼上方正在直播的通訊法陣，“倒是很久，沒有這麼熱血澎湃過了，大祭祀有意地在復甦我們秩序神教的戰爭體制。”
卡倫迴應道：“我倒是覺得，我們秩序神教的體制，本就是爲了戰爭而生的。”
“說得沒錯，不過，有一點你不覺得很奇怪麼？”
“哪一點？”
“諸神歸來的預兆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清晰，我主秩序之神將率先歸來，也是有了預示，大祭祀如此急迫地進行動員練習，反而顯得有些奇怪了。”
“這是預備神戰的到來，有什麼可奇怪的。”
伯恩搖了搖頭，表示不同意，但他也沒有再說下去。
軍團以整齊的姿態進入陣法大廳，開始進行傳送。
卡倫站在外面，看着尼奧，看着姵茖，看着梵妮，看着一個個自己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
這一面，很可能就是最後一面，但心中，卻沒辦法凝聚起足夠的不捨和遺憾。
人們總會遺憾，沒能見上最後一面；可事實上，人們從來不懂得也學不會，如何去見最後一面。
……
“嘿嘿。”
蘭戈一邊烤着肉，一邊看着面前的通訊法陣直播。
“第一個獵人頭的是你，第一個組織好民兵團派赴戰場的也是你，可怕的能力，可怕的心性，再加上可怕的運氣。
我怎麼覺得，你會是下一任秩序的大祭祀？”
蘭戈決定待會兒寫個報告給看門人，一份是寫如何提前拉攏搞好與卡倫的關係，另一份則是寫如何提前刺殺剪除掉卡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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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是大家都會搞的事情，第一神教的未來大祭祀，是每個神教都願意提前交好的人物，當今大祭祀諾頓曾擔任過外交大使，也保留着和幾個教會不錯的關係；
後者就是，保不準哪個教會和未來秩序大祭祀有仇，那就真得想想辦法去規避風險了，刺殺的事，從未罕見。
“唉，這一把年紀。”
蘭戈一邊手拿牛排吃着一邊走到室外，離開荒漠後，他回到了輪迴谷，現在他住的地方，正好可以看見遠方矗立在那裡的輪迴之門。
荒漠觀摩團，死得不剩幾個，自己是其中倖存者之一，也因此遭受了其他神教的非議，更有甚至竟然想要逼迫輪迴神教將自己交出去進行調查，他們認爲自己，不，是認爲輪迴已經完全投靠了秩序。
因此，輪迴神教也只能將自己召回，留在這裡，半是看護半是軟禁，因爲連輪迴神教都覺得自己投靠了秩序。
“還是門內世界好啊，門內世界的秩序神教被絞殺得只剩下餘孽，門外世界的秩序神教誰都不敢正面撕破臉招惹。”
蘭戈擡起頭，又一次發出嘆息。
就在這時，
忽然一聲可怕的巨響傳來，整個輪迴谷在此時都開始了顫慄，如同地震爆發，大量年久的房屋開始倒塌。
島上不少人在感知到這一震動時，無論是普通人還是神官，都由心底升騰起了一股駭然，因爲這讓大家又回憶起了當初瑞麗爾薩跑出輪迴之門所製造出的恐怖。
“是門內，又有強大的東西要出來了？”
蘭戈丟掉牛肉，雙手死死地抓着欄杆，看着輪迴之門的方向。
輪迴之門，正在緩緩開啓，等開啓到五分之一的幅度時，又停止了。
輪迴神官和島上的軍團，包括輪迴神殿全都開始了反應，準備應對可能從門內出來的恐怖存在。
但是，作爲門內世界的原住民，蘭戈很清晰地看見從這不大不小的縫隙裡，所呈現出的，並不是門內世界的景象！
縫隙中看見的，是一片濃稠的黑色，散發着肅殺與絕望。
“這次輪迴之門開啓，接通的不是門內的世界，而是另一個……區域。”
蘭戈只能暫時用“區域”來形容，因爲那一片黑色，似乎並不是一個具體的地方。
黑色開始凸起，像是裡面有一個人，正在用手掌想要撥開黑色。
輪迴之門是巨大的，它宏偉，它壯觀，它是最耀眼的神蹟，可這隻手的高度和大小，讓人不禁感覺如果裡面真是一個人的話，那麼他的身高，幾乎和輪迴之門等高。
這時，輪迴谷上的諸多沉寂禁地開始了躁動，連輪迴神教現在自己都無法調動甚至都不敢去觸碰的古老亡靈和骸骨，竟然主動散發出了靈魂氣息。
輪迴谷上諸多輪迴神殿的分支神神像，在此時釋放出了光芒，教內所保留的神器，也都開始了震顫。
這種感覺，像是一位年邁病危的老者，忽然受到了某種刺激，正欲擡頭起身。
那隻手，還在撥弄黑色，可那股黑色卻始終沒有被戳破，依舊將裡面的存在包裹，終於，那隻手不再繼續撥弄，輪迴之門也開始了重新關閉，剛剛躁動起來的輪迴谷，又逐漸陷入了這個紀元以來長久維繫的沉寂。
然而，
就在輪迴之門關閉的最後剎那，一道渾厚威嚴的聲音從裡面傳出，像是化作了驚雷，響徹整個輪迴谷，帶來令整個輪迴神教都感到無比激動的喜訊！
神蹟，神蹟，神蹟！
連輪迴神教自己都沒料到，自秩序神教傳來異動，標誌着秩序之神即將回歸之後，第二個出現明顯異動，標誌着自家主神即將歸來的，竟然是自己！
這對現如今連續經歷兩場戰爭，處於元氣大傷中的輪迴神教來說，簡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蘭戈聽到了，
那道聲音說的是：
【秩序，我快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