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敬弘緊緊捂住自己的傷口,緩緩擡起頭,目光狠戾的盯着程漸軒,半晌之後,他嘴角彷彿神經質一般一抽,說道,“是我大意了,當年小瞧了一個供人玩賞的戲子。”
程漸軒牙關咬緊,目光一沉,手指隨後又壓下了扳機。砰地一聲,張敬弘的肩膀上又多了一個黑糊糊的血洞,鮮血迅速將他的衣服浸透,順着他的手臂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張敬弘冷笑了一下,面色猛地一變,就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鮮血將他的面容弄髒,唯獨那一雙像是狼一樣的雙眼灼灼發光,那樣看着程漸軒的目光就像是在下一刻他就要撲上去將程漸軒撕碎一般。
“啊——”不知道是不是張敬弘這副容顏嚇到了二太太,她捂着自己雙眼尖叫了一聲,飛快用驚恐的眼神看了程漸軒一眼,連連往後退去。
“母親!”林青言連忙抱住了二太太,擡起頭,抖了抖已經血色盡褪的雙脣,儘量平穩着自己的聲音道:“我們也是受到張敬弘的勢力所迫,看在心雨的份上,程長官就不計前嫌,饒我們這一次?”
林敘任立馬反應了過來,連滾帶爬到了程漸軒的腳下,“就是說啊,我們慧眼不識泰山,真的糊塗。”
“可不是嘛。”外面又傳來一道聲音,一個穿着軍裝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覆着手慢慢走進來,“要我看,這個世界上最眼瞎心盲之人不就是你林敘任嗎?”
程漸軒轉過槍口冷冷看了林青言幾眼,收了槍,側身低了一下頭,“舅舅來了。”
“舅舅?”林敘任呆呆地擡起頭,一雙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慢慢看向了程漸軒。
二太太心裡一驚,連忙爬起來,“老爺啊,不要和這些儈子手求情了,看看剛剛他打的那兩槍,哪裡是個良善之輩啊。”
程漸軒的親舅舅吳樺揮了揮手,吩咐屬下將張敬弘壓下去,纔看向了林府一家人,“我倒是慶幸漸軒並非完全良善,想想我的姐姐,就該清楚,真正的良善之輩不得被你們這一家人分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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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尖叫,“胡說!我林府不是給你這樣污衊的。”
林敘任回頭瞪了二太太一眼,“親家是什麼意思?”
吳樺下巴指了下程漸軒,“自己看看,想想像誰?”
二太太心驚不已,連忙撲到了林敘任的身上,“老爺啊——不要被他們蠱惑了。”
“滾開!你真想叫我們林家覆滅不成?”林敘任不耐煩地皺起眉,一把將二太太甩開。林青言膝行兩步,扶住自己的母親,同時雙手暗中使力,將二太太緊緊按住。
二太太驚恐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只見林青言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二太太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兒子的意思,全身的力氣像是在一瞬間被抽盡一般,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樣跌坐在地上。
林青言的意思是:不要掙扎了,不如一人擔責,換我一世安寧。
這心腸狠硬得竟然和她自己如出一轍,她可真是教出了一個好兒子啊。二太太苦笑了一下,張開嘴,只發出了一聲無意義的嗬嗬聲。
林青言握緊了二太太的手腕,擡眼看向程漸軒。程漸軒也正在看他,應該說是在一直觀察他,這時候他露出的嘲諷的目光顯得格外刺眼。怎麼?一個戲子也敢這樣看他?
而林敘任越是打量程漸軒就越是心驚,又轉頭看了璃小草幾眼,最後又看向了吳樺。他得到了某個猜測,面上的誠惶誠恐慢慢褪去,緩緩站起身來。他嚥了一口口水,將程漸軒的手握住,“是父親委屈你了。”
程漸軒毫不猶豫地抽回了手。
林敘任緊張地抹了抹手心的冷汗,繼續道:“你不怕,那個野種很快就會被我趕出門去,你的位置會還給你的。”
程漸軒的雙脣動了動,“不必……”
話音還沒有落下,身後的吳樺出聲,“謝謝林老闆好意,我外甥自然是林家的嫡子,心雨倒是不必林老闆費心了,我吳家會將她收爲義女。”
程漸軒:“不必了!冠上林這個姓只能使我噁心。”
“誒?”吳樺笑了笑,“漸軒說的什麼話,誰叫你改姓的?你好好姓你的程,但是該你的東西,萬沒有落在別人手裡的道理。”
吳樺衝璃小草招招手,“心雨,過來。”
“誒!”璃小草飛快掃了一眼林家幾人,只有林青言定定地看着他。她皺眉,想到他所作的那些事,一扭頭快步走到了吳樺的身邊。
“你自己處理林府的事情,等一切完備之後,心雨在蘇城等着你娶她。”吳樺溫柔地揉了揉璃小草的頭。
程漸軒看向璃小草,璃小草燦然一笑,點頭,“好呀,你可要趕緊處理好喲。”
一直緊繃着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了,程漸軒的面容變得柔和了不少,“嗯。”
跪在地上的林青言低下了頭,握緊了拳,眼底一抹暗色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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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小草跟着吳樺一同回到了蘇城,吳府大門臺階上,吳老太太一早就等待在那裡,看見璃小草,老太太笑成了一朵花,“心雨,心雨,快點到外祖母這裡來。”
吳樺糾正道:“不是外祖母了。”
吳老太太點點頭,“對對,叫祖母。”她笑了起來,眼角皺起紋路,目光慈祥。
璃小草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祖母!”又撲到了五老太太的面前,“好久不見,心雨對你甚是想念!”
吳老太太摸摸璃小草的臉,“祖母也是。”她正要帶着璃小草往吳府裡面走去,就被吳樺叫住,“母親,有點事要和你說。”
吳老太太停下來,看着吳樺,“是查心雨生母查出了什麼眉目嗎?”
“我拿着從林府老僕那裡得到的心雨出生時候裹襁褓,找到了一家鋪子……那家鋪子款式新穎,料子單薄輕盈,很受花滿樓姑娘的喜歡,於是兒子就去花滿樓尋找了。當年確實有一個姑娘突然被林府下人贖身離開了花滿樓,搬到了外面。”
“可知道是誰?”
“知道是知道。不過去到那個地方尋找,才知道她在誕下孩子之後,就被處理掉了。”
吳老太太沉默了許久,最後嘆息一聲,“這事還是不要叫心雨那孩子知道了。我本還擔心這樣的出生耽誤了她,倒是沒有想到……哎,不提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