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是一天天的過,很快就到了放榜的日子。小李子使人去看了,回來後被道了一通喜,說是榜上有名。小李子喜不自勝,雖然不是在頭榜,而是在倒數第六名,差一點點就要名落孫山,但是考中了就是考中了,小李子興奮極了,迫不及待的差人去了家中,還準備了一大堆的禮物,給母親道喜:他們李家,以後終於也是官身了,父親的遺願也終於能實現了!
會試之後就是殿試,這次殿試的時就定在四月初。
時間很快就到了,早早的,小李子就候在宮‘門’口,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自己這個三弟了,上次出宮,也因爲行程匆忙,根本沒有見過三弟的面。那次,本來母親是想讓三弟回來的,但是想到會試在即,怕耽誤三弟溫書,就被他拒絕了。如今,終於能見三弟一面了!
宮‘門’一開,早已等候那裡的“貢生”們就在一個年老太監的帶領下進得宮來,小李子的小轎就停在宮‘門’的左側,這個老太監倒是個機靈的,看到這制式的轎子停在那裡,連忙過來見禮。小李子示意‘春’兒遞上了一個荷包,拱手道,“不知這位公公作何稱呼啊?”
這個老太監顛了顛手中的荷包,對手中的重量非常滿意,連忙還禮道,“李公公,咱家姓周,您叫我老周就行了!”
小李子笑着,“那周公公,不知你這次帶的人中,可有個叫做李子恆的?他是我三弟,這次可要勞煩周公公照料一二了!”
“好說好說!”周太監眉開眼笑,高聲叫了李子恆的名字,這羣貢生中一個高瘦的年輕人聞言走了出來,對着周太監躬了躬身,但是眼中卻一片倨傲:雖然他是窮苦出身,但是他卻看不起這些閹人的。這天下若不是這羣閹人作‘亂’,又怎麼會把這大好河山搞得如此烏煙瘴氣的。
在宮中‘混’了一輩子的人,都是極有眼‘色’的,那些看不清臉‘色’的人早就死的找不到骨頭了。周太監今年已經五十三歲了,在宮中也已經呆了近三十年,不僅沒有死,還能順利的‘混’了一個小小的品級,又怎麼看不出眼前人的小心思,只是這人是李公公的三弟,他得罪不得,只是對着這人卻再也沒了個笑臉,“行了,李公公有話要吩咐你,你跟咱家來!”說着也不管這年輕人是什麼表情,直接扭頭便走。
不一會兒,周太監便將他帶到了小李子的身邊,打了個千,“李公公,人我給您帶來了,這殿試是要趕時辰的,留給您的時間恐怕不多!”小李子道謝,“也就兩句話的功夫,耽誤不了多長時間,還要再謝謝周公公了!”說着,‘春’兒又遞上了一個荷包。周公公接過荷包,往懷裡一塞,站到了一邊。
小李子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中等的個頭,不胖也不瘦,皮膚有些蒼白,可能是因爲長期沒有曬太陽的緣故,手不大,也沒什麼老繭,只有指腹上有一層薄薄的繭子,相貌雖然不算是俊朗,但是也有着書生意氣。總體來說,還不錯。只是那雙眼,眼中的倨傲與不屑,‘混’跡了兩輩‘子’宮廷的小李子怎麼會看錯?小李子心中嘆息一聲,還是嘴角含笑,眼含期盼道,“子恆,還記的大哥嗎?”
李子恆被單獨叫出來時就有些疑‘惑’,他是個死讀書的人,萬分信奉書中聖人講的那些大道理。在讀書期間,也參與了幾次那些同窗‘私’底下偷偷舉行的小宴。在宴會中,同窗們大罵那些閹賊誤國,從前朝的王振一直到現在的曹吉祥,還包括他這個在宮中一直有着極大權勢的大哥。每次宴會之中,他都羞憤極了,深深的爲着有着這樣一個大哥爲恥。偏偏自家母親還有兄妹,全都一點兒都沒有羞恥的意思,甚至還因爲他說了這個大哥幾句,就責罵與他。他有什麼錯?他的家人都被這富貴眯了眼,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貧賤不能移”嗎?
如今單獨的被叫出來,在小李子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打量這個,他同窗稱之爲權閹,讓他深以爲恥的大哥,一張好好的臉上被塗得粉白,看不清具體長什麼模樣,舉手投足中娘裡娘氣的(咆哮狀:人家那是柔雅好吧?!!),還挑着根蘭‘花’指,看着就讓人作嘔,更何況,單獨站在這裡,背後那些人的目光如芒在背,好像在嘲笑他有這樣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大哥一般,聽到小李子的問話,他臉‘色’一僵,惡聲惡氣道,“我沒有大哥,我大哥在那年已經死在風雪中了!”
小李子的手顫了顫,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雨化田也跟他說過,他這個三弟有些仇視他,但是他總覺得三弟是讀書讀傻了,即使在不喜歡他,哪有不認親的道理?更何況,他可是他嫡嫡親的大哥。只是,如今三弟這話一出口,小李子倒是不知道怎麼接話了,只能木愣愣的將心中準備好的話說出來,“這次殿試之後,不管取的什麼成績,你先不要急着找老師,大哥會給你安排好一切的!”
李子恆眼含諷刺,“然後按照你給的路走,成爲你斂財的工具,禍害天下的劊子手?”說着一甩袖子,“我可當不起這樣大的責任,李公公就另請高明吧!”
“你……”‘春’兒用手指着眼前的青年,他氣壞了,這人怎麼如此的不識擡舉:既然不稀罕,爲什麼當初當初給他掏銀子去書院的時候,他不吭聲;給他安排老師的時候,他不吭聲;公公給他安置院子的時候,他還是不吭聲;這種人,這‘春’兒看來,就是那種不知感恩的白眼狼。
“這是做什麼呢!”遠處,又有一隊人馬快速走來,小李子擡眼一看,正是雨化田,看他穿着正品的宮裝,身後的一個個西廠‘侍’衛們一個個拿刀帶劍的,顯然是要出宮去的,遂放下之前的事兒,問道,“那個重犯還是沒有捉到嗎?”一邊,周老太監快手快腳的行禮,“給雨大人請安了!”
雨化田點點頭,眼光掃過站在小李子前面的那個青年,哼了一聲,他記得這個人,雖然是小李子的至親,但他對這人卻沒什麼好感。“也不知道是藏什麼地方去了,這京城都搜遍了,也沒找到他的下落!”這些天來,他都是宮‘門’一開就帶着人出去找人,一直找了近兩個人,可還是沒找到。這東西兩廠的探子都是吃乾飯的嗎,這樣子找人真是太窩火了!
小李子頓了頓,他也知道雨化田這些天來因爲這個逃犯的事情窩火的可以,每天都忙個不休,這東西兩廠搞情報的本事,小李子從那個“趙懷安”的檔案中就略知一二了,如今已經找了快兩個月了,都沒有找到。這個人,難道還會憑空消失了不成?“這個人,叫什麼?”簡直是太有本事了!
“這人叫雷崇正,不過是個違法‘亂’紀的賤民!”雨化田各種不屑,他最看不起這種沒什麼本事,靠着殺兩個貪官污吏來出名的江湖人了。那些貪官固然該殺,但是你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平頭老百姓,不管是爲了出名,或是爲了一己之‘私’,居然致國家的法度於不顧,全都該死!
“雷崇正?!這名字好熟悉!”小李子撓撓下巴,他覺得這名字熟悉極了,好像是在哪兒聽過一般。可到底是在哪兒聽過呢?
“你聽過?”雨化田眼一眯,他知道小李子雖然實力不錯,但卻不是什麼江湖人,也幾乎沒有接觸過江湖,他能聽過這個名字,肯定是誰在他面前提過,而最有可能的他,卻從來沒有說過,“你想想,你在什麼地方聽過這個名字?”
在什麼地方聽過呢?小李子仔細的想,肯定是最近才聽過的,因爲這名字異常的熟悉,到底是什麼時候呢——小李子瞧了一眼雨化田,猛然一拍大‘腿’,“那個趙懷安!”他想起來了,那天在京城郊外的‘亂’葬崗上,讓小李子氣的要死的“趙懷安”,他不是說,有個叫做什麼崇正的朋友告訴他,令國洲那晚要去‘亂’葬崗嗎?
“趙懷安?”雨化田眼一眯,顯然想起了當初,趙懷安“見死不救”的事情,雖說他也不需要人救,但是趙懷安將小李子單獨一個人留在那‘亂’葬崗上,明顯是想將他往死路上‘逼’,如今又聽到這個“雷崇正”和趙懷安有關,他倒是要靜下心來聽聽,這個趙懷安到底是做了多少好事!
雨化田看了一邊的周太監一眼,揮揮手讓他們先行離開,也正好解了小李子的圍,他拉着小李子,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身後伺候的人早已將桌椅茶具安排好,就等着他們入座了!
另一邊,周太監吆喝着李子恆歸隊,他們要趕快趕往承天殿,他對李子恆也不那麼氣惱了,反而對這人有些同情:這人,讀書真是讀傻了,有這麼好的條件都不知道利用,反而把人給得罪了!看看那些讀書人,一個個都眼冒‘精’光,恨不得以身替之,別說是認大哥了,就是認爺爺都願意。
周太監哼哼了一下,裝作是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般,帶着人往承天殿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