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把腦子用在別的地方,專門研究政治風向標。
也許這是儒家官場幾千年的通病了,也不是袁崇煥一個人的問題。
但就憑這一點,韋寶就沒辦法將袁崇煥當成有多少軍事才能的人,頂多說是一個搞政治的好手。
作爲一個文職官員,沒有太大的本事的話,抱大腿是官場必修課。
雖然抱錯大腿有可能導致自己殃及池魚,但當孤臣,除非有很大的本事,否則都是被排擠。
眼光毒辣的袁崇煥發現王在晉有一個致命弱點,就是根基較淺。
王在晉雖然在基層歷練過,但畢竟沒有經歷血與火的浩劫,比其他牛人強不到哪裡。
在發現朝廷有人對王在晉不滿,袁崇煥就感覺到機會來了,只需要找王在晉的錯誤就行。
不得不說袁崇煥很會僞裝,袁崇煥一邊讓王在晉引爲心腹,一邊告王在晉黑狀。
袁崇煥在韋寶看來,最厲害的還是順道搭上孫承宗這條線。
當王在晉倒了後,袁崇煥又很快成爲孫承宗的跟班。
袁崇煥可不是被迫立生祠,袁崇煥可不是不得已加入閹黨的,這些韋寶都很清楚,因爲韋寶在京師各個角落都有眼線。
袁崇煥搭上魏忠賢的線,比絕大部分人想象中的要早得多。
袁崇煥甚至在魏忠賢剛開始得勢的時候就巴結上了。
孫承宗來到山海關不久後,魏忠賢清洗了東林黨,這個時候的袁崇煥就已經觀察到了政治風向,開始想辦法怎麼脫離孫承宗。
直接找魏忠賢告孫承宗黑狀顯然不是上策,袁崇煥這個時候已經是孫承宗的跟班,再踢孫承宗一腳,那太不地道。
這世上沒人喜歡牆頭草,包括魏忠賢也一樣。
更何況袁崇煥能當上孫承宗的跟班,很難解釋和他踢了王在晉一腳沒有關係。
但袁崇煥就是袁崇煥,他很快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找魏忠賢的兒子孫子,他很快通過閻銘泰搭上魏忠賢這條線。
“薊遼總督閻鳴泰、巡撫袁崇煥疏,頌魏忠賢功德,請於寧前建祠,賜名懋德。”
袁崇煥的投機很快得到了回報,魏忠賢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天啓五年八月,孫承宗、馬世龍謀襲耀州失利,這個失利導致了當時遼東地區軍政長官的大規模撤換,其中督師樞輔孫承宗、遼東總兵馬世龍、遼東巡撫喻安性都在撤換之列,最終結果是孫承宗病休回籍,馬世龍卸任回衛,喻安性謝事侯用。
袁崇煥是當時的寧前道,算得上是寧前地區的軍分區政委,那是明軍最前沿的軍政長官,而柳河之敗原本只是一個小敗,即過河襲擊耀州的前鋒營千餘人被殲,魯之甲、李承先二將被殺,但沒有過河的後隊之潰散卻造成了巨大的損失,這離奇的失敗對整個遼東鎮都有影響,作爲遼東鎮最前沿的軍政長官,袁崇煥臉上也自然應當無光。
崇禎時期,兵部尚書王在晉重提當年之事,責問孫承宗的內容:壬午,兵部尚書王在晉言:“……柳河之敗止存兵五萬八千,即如中輔疏以十二萬,此六萬二千之兵歸於何有?非失機陷陣則虛藉掛糧,世龍百喙何能自觧也。”
由王在晉對孫承宗、馬世龍二人的責問中可以看出,柳河之敗確實致使明軍損失慘重,十二萬人潰散之後僅存五萬八,所以當時遼東地區軍政首腦被大批撤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過袁崇煥卻有升遷:“天啓五年十二月壬寅升山東布政使司右參政寧前道袁崇煥爲本省按察使,仍管寧前道。”
袁崇煥的這個升遷,在當時的督、撫、道、鎮裡,可謂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撫寧侯朱國弼上疏中提到“柳河之敗得以鑽刺而喬遷,羨幹父一認之有靈”其實是在指控,袁崇煥當時投靠了閹黨,認了魏忠賢爲“幹父”,因此才得以升遷。
顯然,袁崇煥在孫承宗手下幹活的時候就已經投靠了閹黨。
袁崇煥上躥下跳,不是風就是雨。
敵我雙方在戰場上,大致可分爲戰略防守,戰略相持,戰略反攻,三個階段。
戰略防守就是退出緩衝區,收縮兵力,放棄部分無法確保的地盤,組織新防線,以此堅守,使敵無法攻破。
如果明軍能以長城爲線,建奴無法侵入關內,或者入侵後會損失大量兵力,得不償失,算是達成了戰略防守。
戰略相持就是我方能確保緩衝區,固界於緩衝區,或攻入部分敵軍控制區,此後,我方無力再進攻,敵軍也無法擊退我軍,這叫戰略相持。
具體到明末,則是明軍光復廣寧,遼陽,於遼東區域內與建奴僵持,建奴受到重創,無法遠攻冀,京,長城一線不必加強防務,這叫戰略相持。
戰略反攻就是敵人已大部消滅,由盛轉衰,數年內全滅。
五年復遼,戰略反攻,實際是這個含意。
問題是袁連戰略防守都辦不到!還欺騙國家,欺騙皇帝,已達戰略反攻,五年復遼,全滅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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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煥只會糊弄人,把進駐緩衝區,當作收復失地。
廣寧離瀋陽幾百裡,瀋陽以北開原,鐵嶺還有幾百裡縱深,向東撫順,遼陽也有幾百裡縱深,還不包括更遠的吉林。
所以廣寧只是建奴一個正式的,較大的前線據點,說實話丟了,也無損大局。
何況袁崇煥只修到廣寧邊上,連攻城都沒有。
袁崇煥這個所謂勝利,花了多少物力,人力,財力,兵力。
建奴完全沒有感覺,直接進攻北京,將戰火燃至關內。
如果這右屯觀景,叫勝利,之後,圍繞着右屯這樣的突出,孤立堡壘,建奴佔先機,對野戰生疏的明軍,製造了多少圍城打援,消滅了明朝多少兵民,明朝損失多少白銀和有生力量。
修右屯,居然成爲什麼袁崇煥的成功。
後金兵力不夠,地盤太大,無法個個固守,所以對邊緣區,對曾經攻陷的地區,太遠的,不作防守,主動撤走。
那明末,清軍最遠攻入過魯南,甚至近蘇北,這也能叫明軍之後光復失地?
不過無恥政客的宣傳伎倆而已。
袁崇煥可以說是標準的政客。
五年復遼,純粹是政治欺騙。
另外,打仗就是打錢,不光吞掉龐大的經費,也像絞肉機一般吞掉軍隊和物資。
大量物質和有生力量的損失,會造成無法彌補的嚴重損失和後果。
即便勝利,除非是大勝,損失少收穫多,方得保存實力,不致喪了元氣,傷了根本,得不償失。
而後金,被袁崇煥,東大捷,西大捷,兩番重創,居然越打越強大,連番攻略無虛日,攻蒙,攻朝,攻東江,之後更是攻到了大明的京城。
袁崇煥掩敗爲功,典型的政客。
哪個統帥不是殫精竭慮,運籌謀劃,尋我之長,攻敵之短。
毛文龍,一路晝伏夜行,爬冰臥雪,風餐露宿,摸到鎮江城。通過連續戰略欺騙和戰術欺騙,調虎離山,最後出其不意攻其無備,頃刻間二百人俘虜八百人,再殺了佟養真一家!
丁卯之戰在局勢不利情況下,迅速佈置好雲叢島防禦,硬生生扛住後金雷霆一擊。
歷代名將,極爲重視士兵的野戰能力,進攻能力。
毛文龍,及其耐苦,持炒一升,可支撐十餘日,晝伏夜行,臥草餐霜,出其不意殺人擒拿!
比用比名將,就最直觀的,韋寶喜歡把明朝的將領拿來和毛文龍比。
與毛文龍比,袁崇煥算什麼將領,懂點軍事的文官都算不上。
所以,韋寶至少是瞧不起袁崇煥這種人的。
但今天韋寶不能表露出來,要讓這幫人帶着軍隊老老實實的去高臺堡和前屯堡過冬,這是不容易的事情。
首先,寶軍不能隨便殺人,尤其不能隨便殺這些邊軍,這很敏感。
韋寶殺一幫地主鄉紳,殺一幫貪官污吏,和魏忠賢,和天啓皇帝對半分錢,不會引起太多的猜忌。
至少魏忠賢和皇帝不會過多猜忌韋寶。
可韋寶一旦把屠刀伸向軍隊,隨便砍殺大明的軍隊,這性質就變了。
除非拿到這些人實質的謀反罪證,譁變離謀反還是有距離的。
其次,就算這些人真的謀反了,拿到了證據了,也得先請示皇帝,怎麼處置,得由皇帝說話,韋寶不能隨隨便便動手,你韋寶不是皇帝。
不能隨便動這些遼東邊軍,而這些遼東邊軍卻有可能搞破壞。
如果建奴真的上鉤,跑到寧遠城來,在寶軍和建奴交戰的時候,這幫人忽然鬧出一些幺蛾子,也是很要命的。
不管這些人會不會投靠建奴來打寶軍,這點基本上可以排除,就說這班人忽然抽瘋,跑出來打建奴的話,也會把戰場搞亂。
如果這幫人真的吃了豹子膽,敢打建奴,或者看到寶軍守城獲勝,想趁機收玉米分功勞,那個時候,功勞可能被分走,寶軍還得分心保護這幫傻蛋。
畢竟這幫人要是被建奴吃掉一兩萬,韋寶也是有責任的。
“你們恭維的話也不必多說。我在這裡表個態,我是遼西人,也等於是遼東人,是薊遼人,大家都是一起的,大水不能衝了龍王廟。我們要一條心。這次的事情,你們應該已經很清楚了,朝廷還想裁掉兩萬遼東邊軍,一萬薊州邊軍,一共三萬人,不能說是我攔下來的,但我從中起了作用。”韋寶道。
一夥薊遼官員和將領頻頻點頭,這一點,他們是相信的。
“我們薊遼,官職最高的便是孫督師大人和韋爵爺,孫督師大人已經回鄉養病,現在就全靠韋爵爺了。”滿桂誠懇的道。
左輔也道:“有韋爵爺這樣的國之棟樑,是大明的福分,是我薊遼人的福分。”
祖大壽哈哈一笑道:“我們家的女婿嘛,小寶就是國之棟樑,這話沒錯,我贊同!依着我看,小寶更是大明幾百年首屈一指的大才。”
“祖將軍說的好,大明數百年首屈一指的人才,只能咱們遼東人才出的出來。”朱梅趕緊道。
“何止大明,就是前面歷朝歷代,有哪一個文臣武將能與韋爵爺媲美?”程維楧道。
“對,歷朝歷代說的好,可不單單是大明。”金啓倧一副動情的模樣,“我金啓倧這輩子最佩服的人就是韋爵爺!白手起家,起於微末,成就大事業!”
“金大人的文采這麼好啊?”
“金大人說的好。我這輩子最佩服的人也是韋爵爺。”
反正在場諸人,官位最高最顯赫的,只有韋爵爺一個人,大家狠狠的拍馬屁,恨不得把韋寶的屎都拍出來。
“謝謝諸位大人將軍們了,你們再幫我吹下去,就要越界了,我哪兒有什麼本事啊?無非運氣好點,無非我韋寶肯與人交心,講義氣,我韋寶答應過的事情,拼死也得辦到。還有什麼?要說才智,在座的哪一位也不比我差,大家都是自己人,就沒有必要互相吹捧了哈哈,要不然,我要開始吹你們了啊。”韋寶笑道。
衆人被韋寶逗的呵呵一笑,都暗忖,要論鬥嘴,恐怕誰都鬥不過韋寶。
大家對韋寶的話是不怎麼感冒的,與韋寶接觸的不少,但韋寶從一入仕途就已經是高官,並沒有和在場的人同甘共苦過,所以談不上同事感情。
韋寶是不是講義氣,這一點很重要,但大家誰都不知道。
袁崇煥很想加入吹捧韋寶的大軍,但袁崇煥在這一刻,有一種被人排斥的感覺,他是廣東人,並不是北方人,相比起韋寶,韋寶對於這幫薊遼將領和官員們,有一種天然的親和力,袁崇煥就是在此地深耕十年,也趕不上韋寶。
鄉土人情,這是沒法改變的。
“爵爺,我敬你一碗酒,作爲師兄,我還是那句話,只要師弟有什麼用的到我袁崇煥的地方,我袁崇煥以命相拼!”袁崇煥動情道:“爵爺,我是寧前道,我理應留守寧遠城,與寧遠城共存亡。你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建奴常常在正月對遼東發動進攻的。”
韋寶笑道:“你不能留在寧遠城,你得隨遼東邊軍去前屯堡和高臺堡!我知道建奴時常在正月攻擊遼東,而且我這回有準確的情報!所以才讓你們趕緊撤退到前屯堡和高臺堡去!還有,袁師兄,你和滿桂、左輔、祖大壽、朱梅四位將軍,你們五個人,不但要保證三日內將本地兵馬盡數撤到前屯堡和高臺堡去,還要將在覺華島的所有軍民和糧食,盡數運往前屯堡和高臺堡!這是我代表大明朝廷和陛下,正式下的命令。你們什麼都不用做,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只需要固守前屯堡和高臺堡,不準出來便可。若是違反我的帥令,我將追究你的主要責任,其他四位將軍的次要責任,輕則斬首,重則株連九族!”
袁崇煥、滿桂、左輔、祖大壽、朱梅聞言一驚,不知道韋寶要幹什麼,雖然韋寶的命令並不難做到,但他們很氣,感覺被侮辱了,憑什麼你讓我們怎麼樣就怎麼樣,朝廷真的說過輕則斬首,重則株連九族這樣的話嗎?
在大家表情嚴峻的時候,韋寶笑着對袁崇煥道:“師兄,來,我敬你的酒,用碗喝太大了吧?還是用杯子吧?”
“將帥要有將帥的豪情壯志,用碗正好。”袁崇煥道:“韋爵爺是將帥之才,手下直接掌控的大軍,山海關五萬,山東五萬,光陸軍就超過十萬,還有海防總督衙門掌控的水師,最少超過五萬吧?也就是說,韋爵爺掌控的陸軍超過十萬,水師超過五萬,水陸聯軍超過十五萬,這可是大明掌控兵馬最多的統帥了。所以,理應用碗喝酒。”
衆人都看出袁崇煥表面在吹捧韋寶,實則有點賭氣,用大碗灌酒?這你是圖什麼?頂多把韋寶灌吐了吧?
林文彪和幾名在場的侍衛長,暗暗有氣,都想說代勞幫韋總裁喝酒。
但韋總裁沒有發話,他們也不敢貿然出頭。
“好。既然師兄這麼說了,我就捨命陪君子吧。公事上,我代表的是大明朝廷和陛下,你們可能對我有點反感,我沒有辦法。但是在私事,我是在場的大部分將領和官員的後輩,晚輩,喝酒是私事。”韋寶笑道。
一衆遼東將領和官員連稱不敢。
韋寶聞了聞酒,“嗯,好酒,這是咱們韋家莊酒廠生產的四特酒啊。”
“當然,大明最好的酒是四特酒,又是爵爺名下的酒廠,咱們薊遼軍需,一律用四特酒,沒有第二種酒。”袁崇煥趁機表功道。
實際上,還有散裝酒,四特酒是好酒,當官的當然是喝好酒,兵士一年難得碰到一回喝酒的機會,只能喝散裝酒。
韋寶點點頭:“這一碗酒下去,得有半斤啊!”
袁崇煥微微一笑,“我幹了,爵爺隨意。”說着便嘟嘟嘟,喝了下去。
韋寶其實可以隨意,但韋寶知道,那樣的話,將領們,官員們肯定會小看了自己,或者認爲自己這個人個性不行,不爽氣,自己剛纔說自己做人有信用,豪爽仗義講信用都成了大話了。
酒品都不行,人品怎麼會行?
韋寶一揚脖子,也嘟嘟嘟的喝了一碗酒。
在場衆人炸雷一般轟然叫好。
袁崇煥喝酒,大家可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而韋爵爺喝酒,就贏得了滿堂喝彩,兩個人的影響力,用天地之差來形容,也不爲過。
在薊遼地面,韋寶的影響力就算還趕不上皇帝,也絕不會輸給魏忠賢或者首輔這樣的人。
韋寶揚了揚手,示意大家安靜,笑道:“我能喝一點酒,不過,也就一斤半的量頂多了,要是照着這樣喝,我頂多再幹下去三碗就得吐。”
韋寶的話,又迎來在場的一衆遼東將領和官員們哈哈大笑。
大家與韋寶的距離瞬間拉近了。
“依着我說,韋爵爺纔是真正的大明第一帥!”滿桂拍馬屁道。
這種話,還真的只有滿桂有資格說,因爲滿桂是真正的猛將,而且是在場的武將裡面級別最高的,其他人說說服力不夠。
衆將連連點頭,祖大壽高興道:“大明第一帥,這個好,小寶才十六歲,已經統帥這麼多兵馬,又幾次三番擊敗建奴,我大明的確需要一個像小寶這麼年輕的大帥,從此建奴便不敢小瞧我薊遼邊軍了!”
祖大壽說罷,又討好的對韋寶道:“小寶,你既然只能喝三碗,不如再與我們一起共飲一碗酒算了,真的醉了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