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寶的魚,要麼就是還活着,養在軍艦上面的那些大魚缸中的,還有一兩千斤,要麼就是冷庫中的,還有上萬斤。
放在冷庫裡面,其實放一個年都沒有問題,主要是韋寶想將船上的製冷設備都停掉,船上有蓄電機組,蓄電機組的電量不夠的時候,要開發電機蓄電,會耗費燃油,在沒有想到解決燃油問題之前,必須節能。
所以韋寶纔要急着將魚肉,蔬果這些不易保存的物資都處理掉,幾個冷凍倉庫太耗電。
“朋友託我賣的。”韋寶笑道,“孫掌櫃麻煩給看看現在是什麼價位。”
“賣給我要比直接在市場上賣便宜一些,5分2釐一斤。”孫掌櫃想問韋寶是什麼朋友,忍住了,微微一笑,心說你這裡的魚起碼上百斤,我這個價格也算是公道了!山海樓是山海衛生意最好的酒樓,這山海衛除了我,可沒有幾個人有這個能力一次吃下上百斤的貨了。
韋寶知道孫掌櫃壓價了,這個價格一百斤魚才五兩二錢,比他心目中的價格至少差了一兩五錢,甚至是二兩銀子以上,微微有點不高興,卻沒有顯露出來,淡然道:“謝謝孫掌櫃。”
孫掌櫃氣定神閒的看着韋寶道:“到市場是可以賣多一點價格,不過,這山海衛中的富戶不多,而且不是每家富戶都習慣到市場去採買菜品,還有,市場亂呢,物量要是大的話,會生出許多是非。這山海關啥都多,尤其是那些個當兵的,更多!他們隨便扣個來路不正的帽子,就能把大宗貨物都拉走,你該知道吧?”
韋寶微微一笑,孫掌櫃說的這種情況雖然他還沒有碰到,但是能理解。對於孫掌櫃綿裡藏針的‘好意’‘提醒’,並沒有嗤之以鼻,卻也沒有甘心就此俯首。
韋寶在現代做過採購,也做過銷售,雖然都是打工的,門道還是清楚的。
這一切都被已經來了,卻沒有現身,站在隔簾後,通過隔簾縫隙暗中觀察的孫月芳看在眼中,孫月芳本不打算偷看的,現在卻停下了腳步,想看韋寶如何應對。
劉春石,範曉琳、王秋雅雖然沒有韋寶這麼敏銳的洞察力,卻也暗暗感覺到韋寶此時正在和孫掌櫃暗中鬥智,討價還價,都在旁邊凝神注意。
好幾兩銀子的‘大生意’,對於劉春石等人來說,已經很‘可怕’了。
現在韋寶只有幾個選擇,要麼二話不說,擡腿走人,這是最簡單,也是最無奈的方式。要麼討價還價,不過對方目前是站在壟斷的角度,居高臨下,佔盡優勢。
不管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壟斷大佬都不要輕易惹,沒有那個實力就不要去碰那個石頭,小則破財,大則送命,根本沒有必要去嘗試。
韋寶沒有選擇這兩種方式,微微一笑,問道:“孫掌櫃這個價格有商量的餘地嗎?”
孫掌櫃一副吃定韋寶的表情,以爲韋寶要討價還價了,笑着道:“能再加個一釐銀子,五分三釐!和小官人此前見過,也算是相識,這點面子應該給的。不過這已經是最高的價碼了,災年的生意不好做啊。”
“災年對你們的影響不大,有錢的人仍然有錢,他們是主要花錢的人。沒錢的人不管是不是災年,沒有幾個會上山海樓吃飯的吧?大家都是朋友,我既然已經開口了,孫掌櫃如果看上我的貨,那就挑幾斤魚走吧。”韋寶笑眯眯的不急不躁。
雖然孫掌櫃是壟斷方,但是韋寶在某種程度上,也能算是壟斷方,你有錢,有銷路,但是你沒有貨!
才讓我挑幾斤魚走?而不是要全部賣給我?那你拿過來幹什麼?孫掌櫃聞言驚奇的看着韋寶,語氣冷峻的問道:“小官人,你只讓我挑幾斤魚?不是要全部賣給我?你難道打算賣到撫寧衛或者永平府去?你對那邊地頭熟悉嗎?這一帶可不太平。撫寧衛和永平府的生意,肯定沒有我們山海關這邊好做!”
韋寶暗生怒氣,因爲孫九叔的話中已經含有威脅的意味了。
“不太平就自己吃掉!我每天煮火鍋吃,行不行?我朋友手裡貨多的狠,也不在乎我這點。”韋寶不卑不亢的看着孫掌櫃,語氣仍然柔和,他不信買賣不成,對方就會立刻翻臉,以他的認知,大明的環境還沒有惡化到這種地步。
孫掌櫃咬了咬牙!他本來以爲吃定了韋寶了,依着他的脾氣,不想服軟,但是又真的捨不得這麼好的貨,韋寶說的沒有錯,大災之年並不影響酒樓的生意,有錢的人照樣捨得吃喝,只是很多時候因爲沒有好的食材,反而少做了很多生意!
“小官人,這一帶做魚肉蔬菜的幾家大戶,都要賣我九叔幾分面子,整個山海衛的大商戶中,也有我們山海樓的一席之地。你可知道我是孫承宗大人加的遠親?”孫掌櫃道:“這樣,多的話咱們也不多說啦,我看小官人是明白人。我給你加到六分一斤,這些魚我都包下了,以後再有魚肉,你都拿來,我幫你銷出去,怎麼樣?”
韋寶暗忖六分一斤,一百斤不過是六兩銀子,雖然仍然和心中的價格有差距,但是想到自己手中還有大宗貨源,以後不再同這傢伙做生意便罷了,因此神色平靜道:“行!”
孫掌櫃見韋寶答應了,又露出了笑容,覺得韋寶還是太嫩,自己一詐就把‘小孩’給糊弄住了,他原本以爲韋寶憑着貨物質量和貨源的優勢,至少要叫價到六分五釐一斤甚至是七分一斤呢!
孫掌櫃一面通知夥計去驗貨,稱量,一面對韋寶試探道:“小官人,你朋友手中還有很多貨?這麼有實力的海貿朋友,可否介紹給我認識,你朋友是不是打通了皮島毛家的關係?你朋友是天津衛的商家,還是山東的?還是南直隸的?”
上回吳世恩也曾經這樣試探過韋寶,韋寶知道皮島毛家指的就是毛文龍,不置可否道:“孫掌櫃,不好意思,我那朋友只是萍水相逢,行蹤飄忽,我並不清楚他的底細。”
孫掌櫃眯着眼睛看着韋寶,顯然不相信韋寶的話,覺得這少年似乎並不像是自己想的那般‘簡單’,‘好擺佈’,見韋寶不肯透露貨源,只能嗯了一聲,面容籠上了一層寒霜。
店內掌勺的大師傅和夥計都是熟手,很快就鑑定了貨物和稱量完畢,總共是六兩三錢五釐銀子。
這個價錢不算高也不算太低,中規中矩,在災年有點偏低。
劉春石,範曉琳和王秋雅可是誰都沒有見識過這麼多銀子的,一個個站在旁邊,完全成了陪襯,看着孫掌櫃數錢。
孫掌櫃正要付錢,孫月芳出來了,“爹,韋公子爲人大氣,你別太斤斤計較了,就按七分一斤給韋公子算賬,也別六兩幾錢的人,湊個整數,給韋公子七兩紋銀吧。”
“這使不得,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說好了多少就是多少,我不能佔便宜。”韋寶淡然一笑,“多謝孫小姐美意。”
“韋公子不用客氣,是我爹記錯價格了,眼下的行市,七分一斤並不貴,說起來,只算七兩銀子,我們還是佔了韋公子一點便宜的。如果韋公子看得起我這個商戶家的女子,就請務必收下。”孫月芳彬彬有禮道。
韋寶見容貌美豔的孫月芳這麼會做人,暗暗給了個贊,他猜到孫月芳是看出他必定還有貨源,不想徹底斷了自己手中這條路,纔給出了一個相對來說合理的價格。
孫月芳的話將孫九叔心疼的緊緊抿着嘴,一下子就又多送出去六錢多銀子?不過一般女兒說了話,他都不會再改了的。
孫九叔自然明白女兒的意思,猜測是想留住韋寶這條線,但他並不覺得韋寶能有多大的能量,估計韋寶這百來斤的魚也是偶然得來的,一個農村少年能有什麼大宗貨源?
“韋公子?”孫月芳見韋寶沒有答覆,又輕聲叫了韋寶一下,見韋寶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俏臉看,不討厭反而喜歡,她對自己的容貌是頗有自信的,尤其是商家的女兒,平時接觸多了三教九流,更是比尋常女子要大方一些。
“既然小姐盛情,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韋寶拱了拱手道。
孫月芳用手帕掩口,嫣然一笑,“韋公子是讀書人,就是多禮,還請韋公子將我當成朋友,以後再有什麼生意,優先考慮我家,我相信我們山海樓會是韋公子能找到的最適合的合作伙伴。”
“朋友,是朋友。”韋寶呵呵一笑,覺得這個孫月芳真的很厲害,不過是和範曉琳王秋雅相仿的年紀,卻着實比自己要強上一些的,不說自己是穿越巨,就是自己在現代,也沒有孫月芳這等交際手腕,想到自己連大明的一個普通商家女孩子都比不過,不免又有些氣餒。若不是碰巧帶了一大軍艦穿越,自己在大明就是個屁民,只能甘居社會結構最底層,沒有任何分別。
孫月芳笑吟吟的親自捧着七兩紋銀給韋寶。
韋寶再客氣了幾句,才收下。
這樣的局面,還是讓韋寶感到高興的,他可不願意再帶着一車魚去撫寧衛或者永平府走一趟,要繞很遠的路且不說,這天寒地凍的,非折騰個半死不可,要不是不喜孫掌櫃,韋寶都恨不得跟孫月芳掏心掏肺,將自己手頭的魚肉都拿給孫月芳代銷了。
但是韋寶對於孫掌櫃的狡黠市儈,心黑手狠已經有所警覺,自然不敢輕易再同山海樓做大宗生意,甚至對於自己這一趟直接帶來上百斤魚,都感到有些冒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