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正在東林黨集結衆臣一起彈劾魏忠賢的當口上,鐵桿東林黨和鐵桿閹黨的大戰一觸即發,他們是沒有閒工夫聊天的。
有心情聊天的,多爲中立派大臣,或者說是輕微傾向於閹黨或者東林黨的大臣們。
因爲這些人與韋寶一樣,身上沒有明確的東林黨鐵桿,或者閹黨鐵桿的一層標誌,會稍微輕鬆一些,覺得東林黨和閹黨不管鬧成什麼樣,都與他們關係不大。
“韋大人,聽說你們現在正在搞文字清查啊?已經抓了不少官員了,什麼時候能結束?這文字清查比京查大計考覈都嚇人。”一名官員問韋寶。
韋寶笑道:“這都是陛下的意思,我們也是奉旨辦事,而且,主要由馮銓大人和內閣負責,我們都察院就是稍微協助一下而已,您還是去問馮大人他們吧?”
馮銓聽見韋寶這麼說,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文字清查的主意是你出的,具體進行也是你帶人在搞,現在怎麼都推到我頭上了?
不過,他現在明裡還是閣臣,暗地裡卻已經是韋寶的家奴了,加上韋寶手裡還捏着他的欠據,每日都派人逼債,馮銓沒辦法當面頂撞韋寶。
“您就說說吧?您現在權力這麼大,又是陛下面前的紅人,您說的話極具分量。而且,我有個好友,想活動個刑部郎中,還想麻煩韋大人。”那官員輕聲道。
其他旁邊幾名官員聽那人找韋寶跑官,趕緊一起問現在有沒有什麼好的空缺。
這些能進入朝堂上朝的官員自然不必活動,但他們得幫親朋好友活動,而且,就算不能升遷,若是有什麼好位置能平級調動一下,他們也是很樂意的。
韋寶笑道:‘這些事情,不能在這裡說啊,大家要是有興趣,可以上都察院我的官廳去,咱們慢慢說。’
幾個官員一起點頭,彼此看看,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除了直接問文字清楚的事情,直接問跑官的事情,也有不少人邀請韋寶上哪兒去吃酒的。
還有側面打聽韋寶要不要幫他介紹對象的,這樣的人不少,甚至比請韋寶去喝酒的人還多。
韋寶都很得體的一一對應,既不答應,也不傷別人的面子。
他的辦法是別人請他,他反而請別人,只是他不親自相陪,都讓郭文亮,或者範大腦袋等人去作陪。
至於給他介紹對象的,那些個女孩子都是官宦家的女子,韋寶都以年紀尚輕,父母又不在身邊推諉了,都不封死出口,給人留有希望。
以至於與韋寶交好的人,對韋寶心存幻想的官員越來越多。
甚至很多之前在宮裡面因爲東李娘娘過世的時候在弔喪的時候被韋寶打了的人,現在也不計較了。
接觸多了,衆人都覺得韋寶這人不錯,似乎沒啥心機,挺討人喜歡的。
韋寶現在真的成了大紅人了。
一幫大臣與韋寶聊的熱火朝天,來了一名太監,“陛下有旨,招韋大人覲見。”
重臣們聞言,都一起不出聲看向太監和韋寶,本來大家還以爲又是來傳旨說今日免朝了呢,沒有想到是皇帝詔韋寶覲見、
這裡這麼多內閣大臣都杵在這裡,招他一個五品官覲見做什麼?
韋寶趕緊答道:“韋寶遵旨!”
“韋大人,陛下等着呢,這就隨我去吧?”小太監溫言道。
韋寶乖乖的隨同小太監出去,到了外面,趕緊從兜裡摸出一錠金子,“公公,這點小意思請收着。”
那公公是認得韋寶的,“韋大人,每次您都這麼客氣,怎麼好意思啊?我就幫陛下傳個話,還收韋大人這麼大的禮。”
“一點小意思,沒什麼的。公公,陛下找我何事啊?”韋寶趕緊問道。
“沒啥大事,好像是讓韋大人去幫着讀奏本。就是楊漣參劾魏公公的那道二十四罪書。”小太監輕聲道。
啊?
這還叫沒什麼大事呢?
韋寶一聽,冷汗都下來了。
這個事情他是知道的,好像歷史上就是一個魏忠賢的親信太監,顛倒黑白,將楊漣參劾魏忠賢的二十四條大罪狀全部篡改了,變成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而讓魏忠賢躲過了大難。
可現在自己該怎麼辦呢?
韋寶意識到,這也許是扳倒魏忠賢的一次絕佳良機啊!
可魏忠賢真的能因爲這次的事件被扳倒嗎?
扳倒魏忠賢之後,自己能活着出皇宮嗎、
韋寶的腦子在飛速運轉着。
魏忠賢爲鞏固個人權勢,未免有黨同伐異、殘忍歹毒的罪惡一面,但從他曾經力排衆議、大膽起用遼陽戰敗後遭受讒言的熊廷弼,拋開私怨推薦趙南星、孫承宗等一批能臣直臣等諸多方面,可以看出,他還是心繫大明江山的。
魏忠賢主政期間,國內形勢不說良好,怎麼樣也算是過得去吧。
遼東局勢也還算是平穩,別說都是什麼熊廷弼和孫承宗這幫人厲害,一個國家,不管到什麼時候,健康不健康,都是要看最頂層的人是怎麼在管,不可能是底下人佔大功勞,這還是應該被認同和肯定的。
甚至,在韋寶看來魏忠賢雖然壞卻撐起了半個明朝。
魏忠賢也不是史書上記載的無惡不作。
明朝是在崇禎手上滅亡的,而崇禎上臺後第一件事就是幹掉魏忠賢,魏忠賢都死了,爲什麼明朝還會滅亡。
明朝表面上亡於流寇,歸根結底,亡於東林黨這幫文官集團。
天啓皇帝在的時候,有名的民變只有一次,就是蘇州的那一次。
而崇禎帝后期,那都不叫民變了,直接是造反,有名的人太多了,張獻忠,李自成,高迎祥,是什麼闖王,闖將,闖塌天,無奇不有。
爲什麼天啓帝在世時,魏忠賢亂政那麼厲害,老百姓們卻不造反,而崇禎上臺後卻那麼多人造反。
天啓帝是愛木工,不理朝政,而崇禎卻是不貪財,不好色,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衣服上還打的補丁。
只能說,魏忠賢雖然貪,卻還是辦事的。
萬曆朝張居正時工商業得以迅猛發展,所謂資本主義萌芽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魏忠賢上臺的一項政策就是收工商稅,而且是大力收工商稅。
因爲國家沒錢,當時遼東後金那一幫子鬧騰的正歡實。
邊防和軍隊是要錢的,魏忠賢不管怎樣,弄到了一些錢,使得邊防的錢暫時還能維持,至少沒出亂子。
而且天啓的時候國庫的錢還是逐步增加的。
而魏忠賢倒臺後,東林黨上臺了。
東林黨爲了自己的利益,不讓皇帝收工商稅,每當皇帝說沒錢要徵稅的時候,他們就會說“朝廷焉能與民爭利”之類的話。
天啓帝的時候江南光茶稅一項就有20萬兩進賬,而崇禎帝的時候連十萬兩都收不上來。
不徵工商稅打仗的錢哪裡來,這一筆稅就算在農民的頭上了,而且東林黨還取消了礦稅。
所謂煤老闆不交稅,資本家不交稅,每年守着一畝三分地的苦哈哈卻是連年加稅,而且東林黨一幫子還取消了各地的驛館,使得很多人失去了工作,其中就有一個叫李自成的人。
所以天啓帝蘇州發生民變,而陝西那裡的窮苦之地卻沒有,因爲蘇州那邊的人有很多資本家,魏忠賢的政策已經觸犯了他們的利益。
就衝魏忠賢敢於觸犯士紳大戶利益這一條,韋寶就得堅定的站魏忠賢!
加上爲了自己的安全考慮,更得站魏忠賢,幾乎不用如何矛盾。
這筆賬很好算。
陝西那邊,魏忠賢沒有加那些農民的稅。
有飯吃誰去造反。
如果說崇禎那是遇到了小冰河時期,哪朝哪代沒有災難。
朱由校手裡的天災一樣嚴重,小冰河紀是從萬曆手裡就開始了的,爲什麼天啓帝的時候沒人反,到了崇禎帝的時候造反的人那麼多。
都小冰河時期了,農業大幅度減產,爲什麼朝廷還往農民頭上加稅,而不收士紳大戶的稅。
光種地要收稅,開礦爲什麼不交稅,做生意爲什麼不交稅。
說東林黨清廉,從不妥協,爲國盡忠什麼的,在韋寶看來都該被千刀萬剮。
東林黨真的清廉的話,清朝入關的時候,爲什麼錢謙益家的錢連滿人都爲之瞠目。
爲國盡忠的話,後來錢謙益這個東林領袖人物乾脆投降了,而且錢謙益不是特例,是普遍現象,代表了九成以上的東林人。
東林黨從不妥協更是說不上,就是因爲他們不妥協才使得明朝喪失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楊嗣昌說攘外必先安內,先和後金談判,盡全力把流寇剿滅了再說,然後一幫子東林黨說天朝安能屈服於蠻夷之類的話,明朝不是東林黨弄沒的是誰。
李自成攻入北京的時候,崇禎帝撞鐘,文武百官無一覲見的,而唯一一個陪在崇禎帝身邊的人,只有一個王承恩,又是爲什麼。
崇禎十七年三月十四日,也就是崇禎煤山上吊自殺殉國前的第五天,崇禎在大勢已去、大廈將傾的絕望中,在聽到太監曹化淳說的那句“忠賢若在,時事必不至此”的話之後,終於領會到天啓皇帝臨終前,強調魏忠賢“恪謹忠貞,可計大事”的深意所在。
朱由檢在幡然醒悟的同時,無力迴天的崇禎在精神上徹底崩潰了。
收葬魏忠賢遺骸,既是他對魏忠賢價值和功績的重新肯定,也是朱由檢對自己17年執政生涯的全盤否定。
崇禎死前說過,朕非亡國之君,臣乃亡國之臣,這句話說的不能說全對,在韋寶看來,至少可以說對一大半。
魏忠賢在的時候關寧防線得以組建,孫承宗,袁崇煥,滿桂,祖大壽委以重用,魏忠賢死後,袁崇煥被殺。
魏忠賢雖然現在正在趕孫承宗下臺,但不管怎麼說,魏忠賢對有本事的人,還是持保留的,魏忠賢始終是在政治層面玩手腕,並不能說黑暗。
孫承宗下去了還能起來,崇禎上臺以後不是又復出了一小陣嘛,實在與崇禎合不來,結果又下去了。
而魏忠賢死後,在崇禎手裡下去的官,就起不來了。
邊走邊想,到宮門口的時候,韋寶已經徹底拿定了主意。
一幫閹黨鐵桿和東林黨鐵桿見皇帝召見韋寶,都議論紛紛,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不過,多數人都猜到了肯定是與魏忠賢和楊漣、左光斗、熊廷弼等人的事情有關。
所有人都在密切關注大明朝廷中現在最大的事情,這件事將直接影響今後大明朝廷的格局。
東林黨期待能反敗爲勝,重新將魏忠賢壓下去,只要楊漣左光斗等人能沒事,魏忠賢就不敢再囂張了。
而閹黨鐵桿們期待能立刻殺了楊漣左光斗等人,那樣的話,將極大震懾天下東林黨,再難有像樣的人物帶頭反對魏公公了。
楊漣畢竟是在天啓皇帝登基的時候起到過重要作用的功臣,楊漣不死,東林黨就有一杆大旗。
所以,昨天晚上在韋寶派人串聯了一通之後,今天東林黨人才再次積蓄起力量與閹黨死磕。
若不是韋寶在暗中起作用,被東廠和錦衣衛看管的死死的一幫東林黨鐵桿大臣可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陛下,微臣韋寶拜見陛下。”十五歲的正五品大臣韋寶,玉樹臨風,紅光滿面,看着就顯得喜慶。
客巴巴在帷幕後面偷看韋寶,暗暗爲魏忠賢擔心。
客巴巴本來想在韋寶見陛下之前對韋寶說幾句話的,她有這種權力,但是想一想,還是打消了這種念頭。
因爲客巴巴知道,不管她說什麼若是韋寶硬要置魏忠賢於死地的話,到了皇帝面前,也會翻改說辭的。
如果魏忠賢倒臺,她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她與魏忠賢是綁在一起的。
所以,客巴巴甚至暗中召集了幾十名武裝太監到皇帝的寢宮旁邊待命,若是韋寶幫楊漣參劾魏忠賢,皇帝要將魏忠賢打入大牢的話,她說不得就要用武力先將皇帝的寢宮控制起來。
雖然不敢把皇帝怎麼樣,但是殺死韋寶和傳旨的太監,挪出時間再去勸說皇帝還是可以的。
在皇宮裡面,客巴巴和魏忠賢除了皇帝之外,真的可以說想殺誰就能殺誰,包括皇后!
只是因爲朱由校對皇后一直很好,他們不敢貿然動手。
客巴巴擔心,魏忠賢就不是擔心,嚇得一頭的大汗。
韋寶跪着看了眼同樣跪着的魏忠賢,還沒有見過魏忠賢這幅死狗模樣呢,這哪裡還是氣質高傲的九千歲啊?
“韋愛卿,你來的正好,你把這份奏本給朕讀一讀。”朱由校靠在龍椅上道。
“微臣遵旨。”韋寶道。
“平身吧,站着讀。”朱由校道。
“微臣謝陛下隆恩。”韋寶趕緊起身,跪着是真的不舒服,也不知道九千歲魏公公跪了多久了,呵呵。
朱由校識字的,只是識字不多,但是朱由校一筆字寫的不錯,這是很奇葩的地方。
可能與朱由校喜歡幹木工活也有些關係,至少書法能做到工工整整,並且寫出來的字有勁,有筋骨。
但是一本幾千個字的奏本,朱由校就真的有一大半的字不認得了,他也不愛看密密麻麻的文字。
韋寶從太監手裡接過奏本,一看封面,果然是那本楊漣參劾魏忠賢的二十四罪書,這本在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奏本啊,居然會輪到自己來爲朱由校念,韋寶覺得真是好笑,真是造化弄人。
“第一條,參劾魏公公濫用職權指使戶部批了二百兩紋銀給東廠購買軍械,第二條,參劾魏公公濫用職權指使戶部批了一百兩紋銀給奉聖夫人府邸修繕圍牆,第三條,參劾魏公公超出規格買了五名美貌婢女,並且佔有了她們的貞潔。第四條,彈劾魏公公所乘坐的轎子超出規格。第五條,彈劾魏公公吃牛肉。第六條,彈劾魏公公所住宅院太大。第七條,彈劾魏公公私自帶了幾名美貌宮女出宮。第八條,彈劾魏公公擅自批准親信之人返鄉假期,本來說回去玩十日便回,居然回去玩了二十日也未歸。第九條……”韋寶一本正經的念道。
隨着韋寶這麼‘念’楊漣的二十四條罪書,宮女和太監們都聽出來韋寶是在胡亂篡改了,都憋着笑。
帷幕後面的客巴巴也捂住了嘴巴,心下大喜。
魏忠賢跪在地上則是心花怒放,沒有想到韋寶這麼維護自己,心情一下就鬆快了許多。
“夠了夠了,朕都知道了。”在韋寶唸到了第十八條的時候,朱由校實在是有些不耐煩的了,將韋寶打斷了,“韋愛卿你念的很好,朕都知道了。”
“是,陛下。”韋寶鬆口氣,暗忖這樣應該可以吧?但願皇帝不會再找人來讀一遍吧?
特麼的老魏,我韋寶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何去何從就靠你自己的造化了。
不過,歷史上魏忠賢是一直到朱由校死都大權在握。
根據韋寶這段時間對歷史的觀察,他的重生起到的蝴蝶效應微乎其微,根本無法改變歷史,歷史大概還是會這麼走的。
所以,只有順應歷史潮流,順歷史而行,而不是逆歷史而行,對於韋寶來說,纔是利益最大化的途徑。
是正確途徑。
“都是一些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看樣子,想害魏公公的人的確不少。”朱由校溫言道:“魏公公,看樣子,朕剛纔對你嚴厲了。不過你也是的,你手握大權,本來就容易招人嫉恨,你平時做事更應該謹慎些,不要隨便指使戶部了。還有,你連底下人回鄉假期都要揷手嗎?你管的也太寬了吧?難怪別人會看不慣,以後不要這樣了。”
魏忠賢趕緊磕頭,“陛下的教誨,老奴都記下來了,是老奴的過錯。”
“還有啊,你一個無根之人,一個內臣,你弄那麼多女人幹什麼?你玩的了嗎?”朱由校說着,連他自己都笑了。
太監和宮女們都強忍着笑,一個個輕微顫抖。
客巴巴也呵呵笑了一聲。
韋寶不必忍,知道皇帝這麼說了,這件事就算沒事了,微微一笑。
魏忠賢尷尬道:“老奴也沒有想做什麼,只是深夜寂寞的時候,找個人說說話。”
朱由校嗯了一聲,“對楊漣左光斗的事啊,對了,還有熊廷弼,你還是要慎重,不要每日與大臣們爭執不休,把個朝堂搞的是烏煙瘴氣的,這很不好,知道嗎?”
“是,老奴一定辦好差事。”魏忠賢趕忙道。
“嗯。”朱由校點點頭,然後道:“韋愛卿很有能力,你有事可以與韋愛卿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