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人皮地圖一展開,所有人都愣住了。
其中最詫異的莫過於我了。
我在密室下方看到的明明就是一張地圖,可現在的我怎麼都沒想到,在我的面前,竟然不是一張地圖,而是一張描畫得筆墨極其精緻完美的人畫像。
畫中的人栩栩如生,即使人皮細膩,那不同顏色的點睛也用得恰到好處,但這不是我詫異的最大原因,而是那畫上的美人赫然有一張和我完全一摸一樣的臉龐!
費了半天功夫,我拿出來的地圖竟然是我自己的畫像?那我怎麼…當初看到的是一張地圖?
我。揉了揉眼睛,我還是不敢置信。
“我…我明明拿的是地圖啊……”我有些委屈,難道我的東西半路被調包了?
森夜把圖接了過去,摸了一下:“圖是真的,而且年代不新,應該不是近幾天的仿品。”
我嘆了口氣:“看來,我確實是進入幻境,又被人擺一道了。”
韓月繼續道:“怪不得我一下就找不到你了。還好這次你自己能出來。”
他臉上有種欣慰的神情,我心裡卻是沉重的。
並不是我自己突破了幻境,而是那怪物看在我那塊玉佩的面子上放了我一馬。
否則我不僅出不去,還得被那怪物虐死。
那張圖像裡,高冷的“我”身披紅袍,垂落在地,側臉充滿了不屑的味道。
這樣的表情我臉上是絕對不會顯露出來的,這個人不是我,是雲岫!
我打了個冷戰,森夜已經道:“既然拿出來了,眉,你就收着吧。還有…”他看着韓月,“你拿到的地圖就一定是真的嗎?”
韓月不在乎地聳肩:“我從翟桓那裡拿的,如果是假的,我也沒有辦法哦。”
“說不定你就是那個雲崢,剛好雲崢擅長製造幻境…”
“不,”我搖頭道,“我之所以能出來,是拜雲崢那枚玉佩所賜。所以雲崢不會害我的,這個幻境的營造應該不是他。”
“但不管怎樣。”森夜從韓月的手裡拿回那張地圖,“我們必須把這地圖拓一份,分開保存,防止又發生上回的事件。”
我知道,森夜一直沒有停止過懷疑韓月和雲崢的關係,按理來說,我也應該是懷疑的。可不知道怎麼了,我就是覺得韓月不是雲崢,是誰對我說的呢?竟然這話比我心裡的判斷更重要?奇怪,我摸了摸下巴,腦袋裡好像有什麼斷了片,我怎麼都想不起來似的。
我正晃着腦袋,森夜把圖紙交給了我:“你臨摹一副,原圖放你這裡,臨摹的放沐璃那裡。”
對森夜來說,他最信任的,莫過於我和玉臨。所以交給我們,是最合適的。
良人的表情有些不安:“你們沒被我哥知道我還活着的吧?如果那樣,你們可得把我給害死了!”
“沒事。他不會知道的。從頭到尾我們都沒遇到他。”韓月已經道,“就算知道了,也已經沒關係了。”
“怎麼沒關係!”良人跳了起來,她的手揪住了我,“你沒出賣我吧?我信你的!“
“絕對沒事。”我自信滿滿,“十天內,他一定不會來找你麻煩。”
永遠都不會來找她麻煩了,我在心裡道。
我伸手去握住良人的手,有什麼尖銳的劃過了我的掌心,我低頭一看,原來是良人的手指甲。
她的指甲修得非常嫵媚,塗着黑色的指甲油,搭配着良人本來就修長白皙的手指,簡直有午夜驚魂的奇效。
可是我的嘴裡卻好像忽然嚥了一隻蒼蠅一樣,更要命的是,我還得活生生把這隻蒼蠅吞下去,不能讓人家看出我表情的異常。
這隻靈活的手掌讓我想到了那罐會動的肉,那肉的肌理還連着一隻帶有黑色指甲的手,那手跟眼前的這手,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我反胃極了,良人沒有察覺,還委屈地看着我:“當真嗎?你不能騙我?”
我卻反問道:“爲什麼不多不少是十天呢?你能告訴我們原因嗎?”
良人推脫地道:“這是一個概數啦。不是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對了,你剛剛說的那個日期,我幫你網路上查一下,看有什麼玄機。”
她岔開了話題,而我湊了上去,試圖在她身上聞到腐臭或者別的什麼味道,涌到我鼻端的,是一股股淡淡的梅花清香。
我故意問道:“你是不是最近換香水了?借我看看唄。我挺喜歡這個味道的,等出去這島了,我也買來用。”
良人表情很慌:“我,我沒有噴香水,是,是……”
“自然體香啦。”小艾深吸了一口,“特別香,都該叫香香公主了,有點香茅的味道……”
韓月瞥了她一眼:“你剛醒來,就又想吃的?”
小艾吐了吐舌頭。
她縮回牀上,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其實她那段時間失去意識,也不知道翟桓對她做了些什麼。反正是韓月送她回來的,她就覺得安心了吧?
良人被我和小艾的話搞得有些不自在,她手指指向電腦屏幕,把我們的注意力都給吸引到上面去了:“你們看,原來那個日期是一場拍賣會舉行的日子!”
果然,在某度出來的結果,這個日子是某些小店開張的日子,置頂的,卻是一家國內相當出名的拍賣行舉行拍賣會的日子。
一般這些拍賣行拍賣的寶物價格都是凡人難以企及的,我從來都不會去留意,瞟了一眼,眉頭皺起:“翟桓是着急去拍什麼寶物?怕自己忘記時間?”
韓月已經先一步點開了頁面。
他一打開,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們知道了,翟桓到底想拍什麼寶貝了。
因爲,這個拍賣會的噱頭就是神秘古物,其中作爲重推的是一片無價之寶,赫然就是一張人皮。
人皮安靜地躺在了真空透明玻璃箱中,看起來既古老又沉寂,可是偏偏這樣的質地,一下喚起了所有人的記憶。
森夜把地圖一抖,遠遠看過去,它和圖片上的那塊人皮幾乎一模一樣。
這就是我們在找的第三片陰間地圖!
“把時間和地點記下來。”森夜吩咐道,“這場拍賣會,我們一定要去。”
玉臨嘖嘖有聲:“你雖然是鬼帝,可你沒有錢吧?咱們怎麼買?”他看向韓月,“喏,你是不是有錢人?”
韓月忍笑道:“我還住在沒改造的舊城區。真正那個有錢的人落跑了。當然,如果他在,也未必買得起拍賣行的東西。他們叫價動輒上億,這我們誰都買不起。”
森夜瞪了玉臨一眼:“別丟人了,我們是陰魂,不是人。拍賣行的安保防的是人。再說,我們也不偷,我們就把它畫下來,那不就結了嗎?只要這第二片地圖在我們手裡,對方湊不夠,那他們是不可能知道地府的路的。”
玉臨笑了:“行,那這個光榮的任務,就由我們來承擔吧。現在還剩九天!”
我心裡一暖,看向玉臨的時候,眼底有些發紅。
玉臨要鐵了心在這裡守護我到十天結束。他本來可以不必如此的,就因爲做了我這麼一個便宜師傅……
森夜攬住了我:“我們先回房間去,集中精神把圖描出來。”
對於我來說,這當然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事了,我手裡拿着防水筆,一筆一劃認真地描着,絲毫不敢出錯。
而於此同時,我還把這一路發生的事跟森夜說了。
森夜的眉頭一直是皺着的:“看來,我高看了翟桓,這一切不是他的佈局,他不過是被人擺了一道,地下密室讓人先設了機關。但是良人說過,能進入密室得到翟桓信任的人不多,如果對方已經設了幻境,爲什麼不拿走地圖呢?所以不是不拿走,而是不能拿走。我預測一下,會不會翟桓在這陣子剛剛翻修過密室呢?而那個人就是他請來的,剛好也是幕後指使者?你能不能從良人身上問出點什麼來?”
我壓低了聲音:“森夜,你不覺得良人也很怪嗎?”我把看到的那罐肉的事情告訴森夜。
“你懷疑,那肉是良人的?”森夜反問道,“可我感覺不到良人身上該作爲活死人的氣息啊。她是活着的啊。”
女人的直覺告訴我,這事肯定有什麼問題,可是我又說不上來。
森夜是鬼帝,他說一個人活着,那人就不可能是個死人。更不可能是任人魚肉的食物了。
“那可憐的人,死而不僵,淪爲莫家人的食物,天知道她是誰。可憐啊!”我感慨了一聲,回頭看見森夜展開了剛纔另外一張人皮,看着圖像的人發呆,我有點生氣:
“看夠了沒有?漂亮嗎?”
他在我身邊坐下,微笑:“這不就是你嗎?”
“纔不是!”我瞪着他,“你現在能說了吧?我這張臉是誰的?是不是那雲岫的?!”
森夜嘆了口氣,摸摸我的頭髮:“是。如果不是因爲非換臉不可,我也…”
這句話已經足夠燃起我的怒火:“天天看着千年前戀人的臉,是不是讓你感覺很愜意?怪不得呢!你要懷念她,我走!”
森夜一把拉住了我:“你是你,她是她,我又不會弄混了。雲岫也曾經照顧了你很長時間,吶……”
他把畫像塞我懷裡:“我一直沒找到她的魂魄,她連臉都給你了,等我們出去,把這畫軸埋了,也算是對她有個交代了。”
森夜的話讓我怒上心頭。
天知道,在我的夢裡,雲岫是怎樣殘酷地折磨我,要把我弄死的!
我蹦了起來:“她照顧我?我只知道她想法設法要弄死我,****我,要把我嫁掉!”
森夜吃驚地看着我,臉色有些變化:“你有前世的記憶了?”
我內心是滿滿的失望。
他怕我記起來,因爲他曾經也對我那麼無情殘酷,只當我是暖牀的工具,被逼無奈纔會碰我,甚至和我有了骨肉。
而他內心所愛的根本不是我,而是比我漂亮百倍的雲岫!
我惱怒極了,賭氣把東西收拾好,委屈得直想掉眼淚。
我在密室裡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出來見他,可他心裡……依舊是那個雲岫!
我狠狠地道:“我沒有前世的記憶,是那些人拼命要告訴我的!我看見了,她要弄死我,在我生下孩子後,就奪走我的孩子,要把我嫁掉!她一鞭子一鞭子抽打在我身上的時候,你看見了嗎?不,你就算看見你也不會心疼,你的雲岫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對的,對的!包括折磨我!”
“夠了!”森夜皺緊了雙眉,“你看見的那些幻境都是有心人特地營造出來的,根本不是真的!雲岫不會做這種事的!你只是一直覺得她會傷害你,所以你……”
我忽然笑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都碎了。
他認爲的雲岫跟我看到的雲岫,完全不同。還能說什麼呢?他完全站在雲岫的角度,壓根兒沒有考慮到我。
“怪不得人家說鬼話連篇,原來鬼的話比男人的話更不能相信。”我心灰意冷地道,“你出去吧,我今晚自己睡。”
他也有些生氣了:“你這人怎麼這樣自我呢?好,你說我的話是鬼話,那最多以後我不說了。反正每一句都是鬼話,每一句都聽不得。”
他轉身就出了房門,我把卷軸丟了過去:“帶走你的雲岫!”
他沒聽見,或者是不想理我了,卷軸摔在了門上,沿着門板滑落了下來。
我慢慢走了過去,把卷軸撿了起來,瞪大眼睛看着那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女人。
她的眼角眉梢彷彿是在嘲笑我,那種高傲的感覺和雲岫如出一轍,但除此之外,那女人眉間似乎有一團黑氣,修長的眼睛細看跟我還是有些不太一樣,這種冷,已經不是高冷,而是陰冷。
我揉了揉眼睛。不對啊,我在夢中和雲岫有過幾次交集,她雖然看起來很傲慢,但那種冷,不是這種帶着全世界唯我獨尊的冷,而這張臉,看着看着,也覺得和之前漸漸產生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