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郡原本只是一個小郡,天寶年間只有兩個屬縣,一個叫五泉縣,也就是郡治所在,另一個爲叫做廣武縣,天寶年間金城郡人口不足三千戶,人口僅一萬四千人,但安史之亂開始後,關中人口大量西逃,使隴右地區人口激增,而吐蕃東進,又使河湟地區漢人東歸,兩次大的王朝動盪,使得金城郡人口迅猛增加,慶治十年時,人口已達七萬戶,三十餘萬人,所屬縣也已從兩縣增加到了六縣。
其中僅金城郡治所在的五泉縣,人口便超過二十萬,城池也相應一擴再擴,最終成爲河隴地區僅次於開陽城的第二大城,從宣仁二年的年末開始,隨着隴右地區的第一大世家韋氏被禮送出境,隴右地區的政治重心也正式從開陽郡轉移到了金城郡。
新年的金城郡顯得格外喜慶,上元節前夜,城池內張燈結綵,人聲鼎沸,去年的糧食豐收使得這個新年過得格外富足,處處可見到喜悅的笑容,但更多人的臉上卻是期待,期待着新的一年土地變革的開始,這是他們生存的希望,去年河西軍戶大量獲得土地的神話能不能在隴右也成爲事實呢?
城西是商業繁盛之地,這裡的大街小巷,各種檔次的酒樓、客棧、妓院、賭館等服務店鋪林立,新年期間生意格外火爆,這天中午,最靠城門的西湟酒樓生意和往常一樣興隆,三層的樓堂內坐滿了二百餘名食客,西湟酒樓只能算作一箇中低檔的酒樓,它最大的特點就是沒有雅室,三層樓皆清一色的通堂。每一層樓鋪了二十張軟席,可供百餘人同時進餐。
在這裡就食地客人也大多是中下層平民,也有不少進城逛街、購物的農民,茶餘飯後,談論時事也就成了各大酒樓裡共同的特色,在二樓靠窗處一張席裡坐着五人,兩名相約來吃午飯的老者。一個跑長途的騾夫,一個進城買油鹽的農夫,另一個則是個年輕人,據他自己介紹是在縣衙裡當差。本來他們是各吃各的飯,但聊着聊着,便聊到共同地話題之上。
他們的話題便是隴右實行軍戶土地制的可能,話題最先是由兩個老者的談話引發,兩個老者皆認爲河西可行,但隴右卻不可行,這時。一直在風捲殘雲般吃飯地農夫越聽越不順耳。他終於忍不住一拍桌案怒道:“兩位老者只說不行,卻說不出個道理來,上月招兵時軍官們都說要分田,我才讓兒子去從軍,你們有什麼資格說不行!”
他聲音極大,儼如破鑼一般,嚷得整個大堂裡的人都笑了起來,兩個老者見相貌粗魯,素不相識便放大嗓門使自己處於尷尬境地。兩人皆輕蔑一哼,並不理睬他,農夫一拳打了個空,不由漲紅了臉解釋道:“本來就是這樣,軍隊中同樣都是士兵。都是彆着腦袋打仗。爲何有的人有土地,而有的人卻沒有土地。這豈不是不公平!”
“老哥說得有道理!”旁邊的騾夫見農夫眼睛都快急紅了,便忍不住出言安慰他道:“我有兩個弟弟在武威當兵就得了二十畝地,把爹孃也接去了,這都是實打實的得到了土地,我也常去武威,那裡實行軍戶制度後人心穩定,雖然河西貧瘠,但大家至少能吃飽飯,這是項好的制度,爲何在河西行得,在隴右卻行不得呢?我看兩個老先生是這裡被凍壞了。”
說到這裡,騾夫笑着指了指自己地頭,旁邊几席地人聽他說得有趣,皆轟堂大笑起來,那農夫更是咧嘴笑得歡。
兩名老者見騾夫說話更損,一人陰沉着臉不言,而另一人卻忍不住怒道:“老夫已活了七十餘年,什麼事沒見過?小子狂妄無知倒也罷了,還出口傷人,小
他本想說結帳走人,可忽然發現自己要的酒菜還沒吃幾口,這樣一走卻是可惜,話到臨頭,又轉了意思,“拿一壺酒來!”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年輕人卻擡手攔住了老者,“兩位老丈,這酒我來請客!”
他向跑上來的夥計指了指自己的桌子道:“再拿三壺酒來,記我帳上!”夥計答應,片刻便送上來三壺酒,兩個老者見他客氣,連忙拱手謝道:“年輕人,這就不必了,咱們素不相識,怎好讓你破費?”
“不妨,幾壺水酒破費不了多少。”那年輕人微微笑了笑,拎起酒壺給同桌五人的酒杯都斟滿了,這才端起酒杯敬向兩個兩老者道:“適才聽老丈說已年滿七十高齡,很是難得啊!我有一事請問,望老丈不吝賜教。”
兩個老者見他豪爽知禮,心中甚有好感,比起旁邊這兩個粗人又不知強多少倍去,他們連忙端起酒杯笑道:“年輕人但問無妨。”
那年輕人沉吟一下便問道:“今年過新年,官府特地給每位七十歲以上的老人三鬥米、十斤肉還有一貫錢,不知兩位老丈收到沒有?”
“還有錢?”兩個老者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只有米和肉,並沒有錢啊!”
“不會吧!”那年輕人再一次確認道:“據我所知,這是新任節度使大人特地安排的,會不會是先給米和肉,過幾天再給錢。”
“沒有提到錢!”兩個老人連連搖頭,這時那農夫也接口道:“官府衙役也到我家去過,給我老父送來了米和肉,確實沒有錢,不過有米和肉,我們就已經感激不盡,我老父說這還是他生平頭一遭,不敢再有過多奢望。”
聽說高齡者沒有拿到錢,年輕人的臉慢慢陰沉下來,他強忍怒氣,瞥了農夫一眼,忽然想起一事。又問道:“你兒子在軍中當兵,軍餉可按時發到家中?”
農夫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咧嘴笑道:“這個、這個倒是有,要不我哪來錢在這裡喝酒?”
年輕人臉色稍霽,他又回頭向兩個老者施了一禮,問道:“適才兩個老丈說軍戶田畝制河西可行,但隴右卻不可行。這是何故?”
其中一名瘦高地老者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微微笑道:“武威是一偏鄉僻壤,對於朝廷來說可有可無,而且那裡豪強甚少。所以我們說在哪裡實行軍戶田畝制可行,就是因爲朝廷不會放在心上,也沒有什麼抵抗力量,但隴右就不同,且不說未經朝廷同意便擅自行事是越權之舉,而且隴右豪強地主甚多,尤其是韋、辛、馬、李四大家族。他們大多有官宦背景。土地也大多集中在他們手上,事關他們的核心利益,他們當然會羣起反對,節度使剛到隴右,若沒有他們的支持,也難以持久,所以我們說,河西易隴右難,就是這個意思。”
那年輕人沉默了半晌。又問道:“若依老丈之見,這隴右實行軍戶田畝制度絕對是不行嗎?”
兩個老丈一起搖頭,其中矮胖一點地老者道:“你想想看,那朱爲何被定性爲朱匪,其實他剛開始時也並沒有傷害到普通百姓的利益。不就是他殺了太多豪強地主嗎?豪強地主是什麼?說白了就是名門世家。我們大唐現在就是世家地天下,我想那張節度使不會不慎重考慮。再者地方官府也不一定肯配合。”
“可是!可是!”農夫急得臉紅脖子粗,他幾乎是直着嗓子喊道:“他們募兵時明明說要分土地,我才把兒子送去當兵,現在又不給,這不是騙人嗎?”
那年輕人忽然笑了笑,一把按住要跳起來地農夫,安慰他道:“不用着急,兩位老丈雖然說得有道理,但畢竟不代表官府,我想既然募兵時既然已經許了你,那一定就會有。”
這時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騾夫見這個年輕人明顯是在套大家話,又想起他曾說過自己在官府當差,騾夫忽然猛地想起一事,便忍不住插口道:“這位小哥,莫非你就是拾風使?”
拾風使是前幾天節度使府剛剛成立地一個組織,直屬於節度使行轅的戶曹參軍事,據說有上百人,皆是軍人出生,專門在河隴各地探訪民意,督察地方官,權力頗大,相當於朝廷中左右拾遺和監察御史地合二爲一,騾夫這一語既出,把周圍吃飯之人都驚得目瞪口呆,雖然拾風使還沒有傳出什麼可怕之事,但畢竟是官府之人,而那兩個老者更是嚇得渾身直抖,生怕連累到自己家人,連連向年輕人作揖哀求道:“我們都是快入土之人,求小哥不要爲難我們。”
年輕人搖了搖頭笑道:“你們想到哪裡去了?我若是拾風使,會說我是在官府當差嗎?再者拾風使是爲了探訪民意,監督地方官,你們怎麼畏之如虎?”
衆人聽他說得也不錯,便紛紛放下心裡,又各自吃飯喝酒,就在這時,樓梯口那邊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埋怨聲,“三叔,這家酒樓我不喜歡,去對面那家吧!”
隨即又傳來一箇中年男子的訴苦聲,“我的姑奶奶,誰叫你頭腦一發熱,把錢全部分給要飯地,要不是我藏了那麼一點,不說進這酒樓,我們也得要飯去。”
“不是你說爹爹在金城郡,我才散錢的,誰想到爹爹竟把家安在開陽郡,這應該怪你纔對。”
“算了,算了,先吃飯吧!我肚子可餓壞了。”
這兩個人說話很特別,聲音都不大,但在喧鬧的酒樓中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大堂裡頓時安靜下來,兩個夥計也心存不滿地望着樓梯口,想看一看,把自己酒樓看得比要飯的高一等的人究竟是什麼人。
那年輕人的眼中卻閃過一道異彩,他笑吟吟把一個小二叫來,讓他在自己旁邊再擺上兩副碗筷,很快,兩人快步走了上來,他們倆都身手矯健,看得出是有武功之人,前面是個年輕女子,相貌平平。不過身材倒很不錯,腰間別了一個銀光閃閃的小平底鍋,斜背一口長劍,顯得英姿颯爽,而後面則是中年男子,也配一把長劍,卻是愁眉苦臉。唯唯諾諾地跟在年輕女子身後,彷彿她地跟班。
不用說,這二人自然就是平平和林三叔了,自會西堡一戰後。林平平因殺敵勇敢,得到了二百兩黃金地賞錢,有這筆錢,她便帶着林三叔到西域遊玩去了,一直向西到了波斯方纔歸來,到武威後才知道,父親已經搬家到了金城郡。這又風風火火趕來。近半年的遊歷生活,使平平明顯比原來顯得成熟了許多。
小二本是想先質問他們什麼意思?把自己酒樓和要飯地相提並論,可見他們都是練武之人,一腔的怒火又咽了回去,笑着迎上去道:“兩位,可是來吃午飯?”
“來你們這裡不是吃飯,難道是要債麼?”林三叔沒好氣地道,一想到林平平自作主張,將十幾貫錢都散給了要飯的。他心中就鬱悶得慌。
平平卻沒有說話,她一眼看見了那個年輕人,有些不可思議地望着他,嘴裡喃喃道:“十八郎?”
這個年輕人正是隴右節度使張煥,他今天興致盎然。來底層探訪民意。不料正好遇到了林平平,他笑着向林平平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坐過來。
張煥的十幾個親兵護衛都化裝成食客,混在人羣之中,其中離林平平最近的一人見她似乎認識都督,連忙低聲提醒道:“姑娘,不可泄露主公身份。”
林平平一怔,她立刻反應過來,笑了笑走到張煥面前,“十八郎,我們好久不見了。”
“平平,我想起來了,我鞋子裡還藏有一點碎金,要不然我就去對面
林德奇興沖沖走過來,忽然看見了張煥,他張大嘴,半天合不攏,張煥笑着點點頭,“林三叔,我們也好久不見了。”
不等林德奇說話,旁邊的藺九寒一把將他拖了過去,“想吃什麼,我請客!”
“呵呵!那我就不客氣了。”林德奇立刻將張煥拋到腦後,他搓了搓手笑道:“先來兩壺好酒,店裡的招牌菜各來一盤。”
“坐吧!”張煥向一旁移了一點,讓出一個位子來,這時,那農夫和騾夫兩人都已經吃好,結賬走了,而兩個老者則帶着狐疑地眼光,不停地打量張煥,他們剛剛纔發現,原來這個年輕人竟然有很多隨從,而且個個都象是極厲害地角色,他肯定不是什麼拾風使了,那他究竟是什麼人?
平平坐了下來,她取過一副碗筷,又拎起酒壺先給自己滿了一杯酒,又給張煥倒了一杯,她端起酒杯笑道:“我也是剛剛聽說,恭喜你了。”
說着,她自己將酒一飲而盡,又扒了一碗飯,先吃了起來,張煥喝了一口酒,他默默地注視着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師妹,他們分別已有兩年,雖然他們還沒有說上幾句話,但張煥已經明顯感覺到林平平變了,往日那傻乎乎、總長不大的女孩子已經不見了,變得有些陌生了。
“平平,會西堡一戰後,你去哪裡了?我問過師傅和師孃,他們也不知道。”
平平很快將飯吃完,她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端起酒杯,凝視着杯中酒花消失,淡淡一笑道:“我和三叔去西域了,多謝你掛念!”
“你張煥本想問她怎麼還不出嫁,可覺得有些唐突,便話題一轉便笑道:“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也不知道。”林平平淡笑了一下,“就這麼走吧!走累了再找個喜歡自己的人嫁掉。”
張煥也沉默下來,兩人半天都沒有說話,平平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怎麼留鬍子了,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你知道嗎?我做爹爹了。”
“是嗎?那更要恭喜你了,來!我再敬你一杯。”平平笑吟吟地拎起酒壺,給他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再倒一杯,張煥手快,一把摁住了酒壺,凝視着她緩緩搖頭道:“你以前是滴酒不沾地,現在才坐了片刻。便已經喝了四杯了,這不好!”
林平平沒有說話,半晌她仰起頭傲然一笑道:“這算什麼?我在波斯時,曾遇到一夥波斯大漢,欺我是漢家女子,我喝一杯酒殺一個人,一口氣喝了十八杯酒。把十八個歹人殺得乾乾淨淨,那才叫痛快!”
說到這,她把酒壺放下,笑了笑道:“不過十八郎不讓我喝。我就不喝了。”
張煥不再多說什麼,他站起身向兩位老者拱拱手,“兩位老丈見解不凡,我這裡多謝了。”
兩位老者已經隱隱猜到張煥極可能是下訪民情地高官,他們不敢怠慢,連忙站起來回禮,張煥又看了看平平笑道:“既然來了金城郡。當然要到我府上去住幾天。前兩天崔寧還提到你,正巧你就來了。”
聽到崔寧也在,平平便欣然點頭答應,“我也有好久沒見到她了,這就找她去。”
她瞥了一眼兩個老者,眼中忽然流露出一絲調皮地神色,又對張煥拱拱手道:“多謝張都督請我喝酒!”
說罷,她嘻嘻一笑,轉身跑下樓去了。林德奇也急忙跟了下去,兩個老者目瞪口呆地望着張煥,腿哆嗦着,眼看要跪下,張煥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們。他苦笑一聲道:“兩個老丈不必多禮,以後我絕不會打擾二位。保重!”
他轉身下了樓,走到街上時,林平平已經不見了蹤影,張煥搖了搖頭,不安的心悄然落下,原以爲平平已經完全變成另外一人,直到最後一剎那,才發現她依然保持着一顆童心。
“都督,我們現在去哪裡?”
藺九寒地疑問提醒了張煥,他臉一沉道:“去刺史衙門!”
金城郡與武威郡不同,它並不是都督州,因此它和內地的州郡一樣,有刺史、長史、司馬等一套完整的文官體系,金城郡刺史依然是杜亞,這位金城郡父母官並沒有因爲隴右換了天便有所改變,他依然兢兢業業處理每一件政務,有重大事情發生,他依然會派人及時向朝廷彙報,同時,他也會嚴格執行朝廷頒佈地每一項政令。
這就是隴右和河西地不同之處,河西僅武威一郡,山高皇帝遠,張煥隨心所欲任命官員,朝廷未必知曉,就算知曉,也會睜隻眼閉隻眼,但隴右就完全不同,這裡的地方官依然是朝廷任命,他雖然可以干涉一些政務,也可以向朝廷彈劾地方官,但朝廷對地方依然有着強大的控制力,張煥真正完全奪到手地,其實只有一個軍隊控制權。
由於他在朝中沒有進入內閣,所以他甚至還不能象韋諤一樣,有官員推薦權,他還沒有,另外韋諤其實也是通過家族成員在地方爲官從而控制隴右,張煥目前也沒有這個條件,事實上他真要將隴右完全變成自己的領地,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這也是朝廷能容忍張煥而不能容忍朱的根本原因所在,張煥奪取的只是一個世家地利益,而沒有觸犯到朝廷的利益,他地軍隊也沒有突破十四萬的上限,朱則是完全將朝廷的利益踐踏在腳下。
杜亞剛剛從黃河邊歸來,他聽說黃河有解凍的跡象,生怕形成凌汛,特趕去視察,回到官衙還沒有喝上一口熱茶,衙役便來稟報,節度使來了。
“快快請進!”杜亞放下茶杯,快步迎了出去,他老遠便見張煥臉色不豫,心中咯噔!一下,不知出了什麼事。
他笑着將張煥迎到自己房內,又讓侍筆小童倒了茶,待張煥坐下,杜亞才微微一笑問道:“張使君可是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
張煥哼了一聲,冷冷道:“我來問你,年前我曾下過一令,凡七十歲以上老人,每人發三鬥米、十斤肉和一貫錢,以資過年,爲何只發米和肉,錢卻扣而不發?或是錢已經撥下去,卻被某些人截留貪污!”
“原來是爲此事。”杜亞端起茶杯慢慢吮了一口笑道:“沒有什麼截留貪污,這是我沒有批下錢去。”
張煥緊緊地盯着他,半晌才一字一句問道:“杜刺史爲何不批?難道是張某之令不屑一顧?”
“這倒不是,都督言重了。”杜亞感覺到了張煥眼中地殺機,他連忙解釋道:“若不把都督之令放在心上,我也不會發下米和肉去,只是我也有難處啊!”
“什麼難處?”張煥緊逼着問道。
杜亞嘆了口氣道:“我大致算過,金城郡七十歲以上老人共六千五百人,也就是要動用六千五百貫錢,可按朝廷定律,一次性動用官庫中五千貫以上錢,必須報戶部批准方可,這筆錢我已經報上去了,待戶部批准,我立刻便發。”
說到這,杜亞遲疑一下又笑道:“要不然我們變通一下,每人先發五百文,待寒食節時再發五百文,這樣就一拆爲二,成了兩筆錢,我也好向戶部交代。”
“不必了勞煩杜刺史了,這筆錢就由我涼州都督府來出!”張煥冷冷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