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長孫壽宴

三年前,長孫南方因爲和崔圓的關係,被裴俊用明升暗降的手法奪取了太常寺卿的實職,升爲虛職太子少師,在別人看來,這是一件極爲不幸的事情,可卻正中長孫南方的下懷,沒有雜務的煩擾,可以使他將全部身心都放於馬球之上。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練馬球師,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三年的臥薪嚐膽,兩個月前的馬球大賽上,他的馬球隊終於擊敗了強勁的對手河東馬球隊,在百餘支參賽隊中奪得第三名,長孫南方几乎瘋狂了,他毫不吝嗇地送給每個馬球隊隊員一座田莊。

雖然事後也十分後悔,但他依然逢人便笑道:“和他們取得的名次相比,幾座田莊算不上什麼,呵呵!”

十一月二日是長孫南方奪得馬球賽第三名二個月紀念,同時也是他六十歲壽辰,爲了紀念勝利,當然也是爲自己祝壽,他決定大宴賓客,盡請長安名流來赴宴。

請張煥則是巧合,他的家人去盧杞府上送貼時正好看見張煥的士兵駐營,回來報告了老爺,長孫南方看在女婿宋廉玉的面子上,決定請這位幾年前得罪過他之人。

雖然宋廉玉對打馬球有着天生的笨拙,幾年來沒有絲毫進步,但是他在官場上卻似乎開了竅,如魚得水,短短几年便升到了從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讓人刮目相看,成爲長孫南方所有女婿中最出彩的一人,有了這樣的高位。他妻子臉上也有了榮光。不會打馬球自然也沒什麼關係了。

一大早,長孫府上就開始忙碌起來,殺豬宰羊、張燈結綵,鑼鼓敲得震天響,舞獅舞女漫天飛,長孫南方的女婿們各盡其責,忙碌異常,有地安排座位。有地檢查廚房,有的站在門口迎賓,有的躲在後面收禮,負責迎賓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大女婿將作監少卿侯耀宗。另一個就是太常寺少卿宋廉玉。

到了下午。客人陸陸續續到了。兩人熱情寒暄、進退有禮,配合得倒也十分默契,一輛馬車停下,兵部侍郎李涵攜夫人走下馬車,侯耀宗連忙迎了上去,躬身施禮道:“李侍郎能親自來,敝府榮耀倍增。歡迎!歡迎!”

李涵也拱拱手回禮。“長孫前輩的壽辰怎敢不來。”

他取出一紙禮單,“微薄心意。敬請笑納。”

侯耀宗連連稱謝,將李涵迎了進去,片刻,又一輛馬車停下,大理寺少卿辛杲帶妻子走了下來,宋廉玉飛快地迎了上去,笑眯眯捶了他一拳道:“昨晚那杯酒,你可沒喝就跑了。”

辛杲急忙咳嗽兩聲,向旁邊使了個眼色,宋廉玉見他妻子在旁,故作恍然,“難怪辛兄從不叫酒姬陪酒,原來家有嬌妻,羨慕啊!羨慕啊!”

一席話使得辛妻臉色由陰轉晴,十分歡喜地向丈夫望去,原來他外面喝酒不找女人,辛杲乾笑兩聲,暗暗對宋廉玉感激不盡,他連忙取出禮單,遞過去道:“這是一點薄禮,還請笑納。”

宋廉玉口中稱謝,他又附在辛杲耳邊低聲道:“等會兒見到家嶽,恭祝他馬球來年第一,比祝他活百歲還管用。”

兩人皆會意大笑,宋廉玉將辛杲夫婦請入府中,再回到門口時,不由一呆,只見吏部侍郎裴佑已經到了,在他周圍一丈,很多人都停住腳步,想伺機和他搭腔,而裴佑卻似乎在等誰,再向後看,大街上來了一百餘騎兵,護衛着一人,待看清面容,宋廉玉心中一熱,來人正是他從前的摯友張煥,想當年他們同窗求學,一起進京趕考,卻因回紇入侵之事彼此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這一晃就是七年過去了。

張煥也老遠看見了宋廉玉,只見他的鬍子留了足有一尺長,氣質威嚴,接人待物從容不迫,和從前那個窘迫而有些自卑地貧家子弟判若兩人。

“賢侄是幾時進京的?”一個聲音從身旁響起,張煥這才發現裴佑站在自己身旁,他連忙下馬上前見禮,在裴瑩的幾個叔叔中,張煥只對裴佑印象尚好,不僅因爲他堅決反對裴俊出兵關隴北部,而且在河湟的官員任命中,正是他力促朝廷最終全盤接受了張煥所任命的官員,使這些官員能成爲朝廷正式編制,僅憑這一點,張煥就對他充滿感激。

“我是昨天方到,尚未去拜望,請裴二叔見諒。”

裴佑向後看了看,見只有張煥一人,他詫異地問道:“瑩兒沒跟你回長安嗎?”

張煥搖了搖頭,“河西地戰事還沒有結束,這次我在長安呆地時間不會太長,她就沒有跟來。”

“不來也好,省得在父親和丈夫之間兩頭爲難。”裴佑笑了笑,拉着張煥便向大門走去。

“裴二叔,你先去吧!我這邊有個故人。”張煥指了指宋廉玉,裴佑會意,便拍了拍張煥地肩膀笑道:“那好,我們等會兒再見。”

張煥走到宋廉玉面前,上下打量他一下,微微笑道:“幾年不見,若走在大街上我還真認不出你了。”

“你不也一樣嗎?你的變化不是在外表,而是認出你,也不敢上前。”宋廉玉見一時賓客不多,便給侯耀宗打了個招呼,拉着張煥進了府門,兩人來到僻靜處,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宋廉玉滿臉嚴肅道:“去病,你這次不該回京任職?”

“爲何?”張煥不解地問道。

“這次朝廷封了三個郡王,一個是你張掖郡王、一個是崔慶功汝陽郡王、還有一個便是朱漢中郡王,我還聽說朱滔已讓出內閣輔臣,讓其兄朱擔任,這樣。你們三人又是一起入閣。朝廷事事都把你和另外兩人擺在一起,而他們是什麼人,亂臣賊子罷了,本來你奪取河湟、河西,在民間聲望極高,可我擔心你總和他們攪在一起,會壞了你的名聲。”

張煥沉吟一下,又問道:“你是說。朝廷是有意將我和他們相提並論?”

宋廉玉肅然點頭,“正是這樣,我有幾個同僚便言,你和朝廷之間必然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去病。這些細節雖小。但影響卻大。你不可掉以輕

張煥緩緩地搖頭笑道:“我想公道自在人心,時間久了大家自然就會明白,不過,你能替我着想,我十分感激。”

“盡一份老朋友的心意罷了。”宋廉玉笑了笑,話題一轉又道:“你還記得那個胖子鄭清明嗎?”

“怎麼會不記得,他怎麼樣了?”張煥精神一振。他拿下蜀中後特地派人去尋找過鄭清明一家。卻得知他們家在好幾年前便遷走了。

宋廉玉苦笑了一下,“我年初見到了他。他現在可發了大財,專和日本、新羅做海外貿易,娶了一百多個老婆,其中一半都是日本和新羅女人。”

張煥也忍不住笑了,“這個好色地傢伙,本性難改,不過他也算有點本事。”

“他有什麼本事,他是去廣陵郡找趙嚴,才搭上了日本貿易這條線。”宋廉玉有些不屑地道:“趙嚴給他介紹認識了一個日本商人,本讓他做瓷器生意,結果他卻跑到日本去販了一批日本女人來大唐賣,發了第一筆財。”

“那也不錯!”張煥微微一笑道:“趙嚴情況如何?”

“他總得還不錯,現在是丹陽郡長史,就是老婆太兇,想納妾也不準,還不如我呢,哈!哈!”

宋廉玉話音剛落,卻聽院牆外有個女人在喊,“宋鬍子!你究竟死到哪裡去了?可別把老孃惹火了。”

宋廉玉嚇得就象一隻遇見了貓地耗子,騰!地從石頭上跳起來,慌不迭喊道:“來了!來了!娘子,我在這裡。”

他跑到院門口,卻忽然想起張煥,急忙回頭拱拱手,“你自己隨意,我先失陪了。”

張煥又好氣又好笑地揮了揮手,“去吧!”

前庭人多嘈雜,張煥也懶得去湊熱鬧,便順着小路一直向前走,路兩旁種滿了竹子,現在都被雪覆蓋着,這條小路看來很少有人走,積雪踩在腳下咯吱!響。

走了一段路,見前方路還很深,還是一個人都沒有,他掉頭往回走,可剛走兩步,卻聽見竹林後一陣發狠地聲音:“不行!上次地五千貫我都借給你們半年了,說好上個月就該還,可現在不但不還,又要再借,你當我是鑄錢的嗎?”

“小妹,你也知道你姐夫沒什麼本事,又混在門下省那個沒有油水地衙裡,只能靠人情提升,這不馬上到新年了嗎?得給上司送禮,可少於五千貫人家根本就不要,還要打點吏部的人,林林總總少說也是要萬把貫,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小妹,你就幫幫忙,再借我五千貫,我答應你,利息再增加一些。”

這是兩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其中一人還似乎有點耳熟,張煥聽到門下省三字,悄悄走上前,透過竹枝,只見一個年輕的少*婦正靠在樹幹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目光兇狠地盯着對面地女人,再看她臉上,塗抹着一層厚厚的濃妝,眉毛細長,血紅的嘴脣繃得緊緊的,長得倒還算秀麗。

張煥一下子認了出來,這個女人正是當年要替他教練馬球的長孫依依,只是當年那種活潑健美地勁沒了,在錢字當頭,倒顯得有幾分刻薄。

張煥聽裴瑩說過,長孫依依最後嫁入皇室,其丈夫是濟陰王李俯之子,似乎夫妻關係不是很好。

這時,又聽長孫依依哼了一聲,“上次借給你五千貫,連利息一共應還我六千二百貫,現在你又要再借五千貫,那就上萬貫了,你說說看,你要用什麼抵押給我?”

借錢地女子沉默半天。才低聲道:“都是自家姐妹。還要什麼抵押呀!”

長孫依依冷笑了一聲,“那你怎麼不問父親借去,哼!諒你也開不了這個口,去年借地三千貫被你賴掉了,我當然要吸取父親的教訓。”

“那我也沒什麼值錢地東西給你啊!”

“姐夫老家不是還有一座田莊

就在這時,一隻烏鴉忽地從竹林裡飛出,嘎嘎地飛上了天空,將張煥和竹後地兩人都嚇了一跳。長孫依依卻一眼看見竹枝後站着一人,她低聲斥道:“是誰!出來。”

張煥不想見她,轉身便快步離開了竹林,長孫依依追出來,她也認出了張煥。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漸漸消失。眼睛裡慢慢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

“下官是門下省補闕郎李須賀。參見張侍郎。”張煥剛走出院子,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便畢恭畢敬上前給他施禮。

補闕郎原本是諫官,從七品,武則天設立供天下人告密地四匭後,補闕郎便掌管其中南方紅匭,不過慶治五年,四匭被崔圓取消後。補闕郎也就成了虛職。沒有什麼實職。

而這個李須賀也不是一般人,他本是日本國地遣唐使。原名叫中江須賀,慶治二年來大唐求學,因迷戀大唐的繁華,便不思扶桑,給自己改名爲李須賀,娶大唐妻子、吃大唐飯食、說大唐漢語,十幾年來,他早已把自己看成了大唐人,偶然有人提到他曾是日本人,他便暴跳如雷,矢口否認,深以做日本人爲恥。

他在慶治八年考中進士,一步步做到補闕郎一職,他本無資格參加長孫南方地壽宴,只因和侯耀宗關係極好,便偷偷溜進來碰碰運氣,看能否遇到什麼高官顯要。

裴佑這等實權高官地身邊擠滿了人,他是不敢近前的,不過一番搜尋後卻被他發現宋廉玉將張煥拉進側院,張煥不僅是門下省的第二高官,而且是一方諸侯,實力雄厚,若能投靠上他,自己的前途將一片光明,李須賀便躲在院門旁,苦等張煥出現。

“李補闕不必客氣。”張煥也向拱拱手,轉身便要走開,李須賀卻象影子一般緊緊跟隨,他陪笑道:“下官在門下省已經做了六年,對省內的人情關係十分了解,侍郎大人可有興趣聽我一敘?”

張煥停住了腳步,瞥了一眼這個腰彎成了蝦一般地男子,他確實有興趣,“你說吧!我聽着。”

張煥一邊揹着手慢慢走,一邊聽他地敘述。

李須賀見侍郎給了他機會,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自從三年前給事中被調到政事堂後,我們門下省便成了死水一潭,所有地奏摺、批文都不再來我們這裡,連崔相國也極少來,門下省實際上已經成了空衙,大家都各自想辦法調離到別處,原來裴相國的親信都被調走了,又貶來一批原來老崔相國的舊人,還有就是我這樣沒有靠山的小官吏。”

“都貶來什麼舊人?”張煥插口問道。

比如中書舍人張延賞被貶爲起居郎,太府寺卿楊炎被貶爲左諫議大夫,尚書左丞張重光被貶爲城門郎,就連京兆尹崔昭也被貶爲左散騎常侍。

“看來門下省倒也人才濟濟。”張煥想起一事,笑了笑又問道:“長孫家的女婿可有在門下省的?”

“有!有!”李須賀急忙道:“左拾遺萬良便是。”

“哦!左拾遺。”張煥點了點頭,“多謝你的熱心,你還有什麼要告訴我地?”

李須賀見張煥要跨入宴會廳大門,這個門他是無論如何不能進去地,眼看自己這次千載良機要消失,李須賀心一橫,便低聲道:“其實侍郎大人要想奪回權力也並不難,屬下就有一個很好的辦法,只是這裡不是說話之地。”

張煥停住了,他回頭深深打量了一眼這個卑小地官員,見他長有一雙精明的眼睛,臉上堆滿了期盼。

張煥淡淡一笑,取出一張名刺遞給了他,“你明天可到我府上來找我。”

李須賀手哆嗦着接過名刺,細心收好了,他又向張煥行了一禮,向兩邊看看,轉身快步離去了。

張煥搖了搖頭,他剛要跨進大門,忽然聽見背後有個女子在叫他,“張都督且慢走!”

第311章 安西戰略(一)第43章 意外發現.第35章 利與情第121章 爾虞我詐(二)第127章 詭異的行棋第235章 厲兵秣馬(八)第361章 放下武器第357章 慶功之死(上)第120章 爾虞我詐(一)第159章 兩日風雲(一)第11章 查舊帳(下)第102章 爭奪家主(四)第2章 碎葉截銀(下)第320章 葛邏祿人(四)第98章 崔計裴謀第201章 隴右收官第274章 兩支奇軍(上)第218章 河湟明月第77章 狹路逢第215章 酒樓偶遇第103章 爭奪家主(五)第128章 梟雄本色(上)第163章 含元拍天浪(上)第135章 謀取河西(下)第349章 局勢迷離(下)第124章 玄武門之變(中)第25章 碎葉風雲(六)第204章 格局之變(一)第195章 飛奴客第261章 重建張家(下)第51章 巴格達之變.第330章 安西戰略(二十)第365章 大唐變天(上)第50章 鳳翔行第318章 安西戰略(八)第328章 安西戰略(十八)第209章 格局之變(六)第72章 爭兵權(一)第410章 杜環的提醒第5章 張家主第234章 厲兵秣馬(七)第96章 崔小芙(下)第203章 崔寧探父第52章 回紇內訌.第298章 母子生隙第131章 三渡黃河(中)第189章 朱泚造反第346章 渤海求助(上)第32章 碎葉風雲(十三)第16章 順水情第77章 狹路逢第345章 各施手段第34章 崔家主第146章 裴瑩出使(上)第112章 圖窮匕現第47章 崔皇后第412章 制科考試第410章 杜環的提醒第30章 唐兵營第151章 談判(下)第405章 夢月老人第241章 奇襲成都(下)第85章 遇故人第83章 探家主第168章 抉擇(下)第192章 崔圓妥協第59章 兩帝會晤第119章 崔圓遇刺第280章 以牙還牙第84章 楚挽瀾第124章 玄武門之變(中)第392章 夫妻生隙第188章 關隴舊臣第167章 抉擇(上)第206章 格局之變(三)第91章 導火線第214章 枝節橫生第228章 厲兵秣馬(一)第14章 小聚會第27章 碎葉風雲(八)第28章 立奇功(上)第19章 瘋狂的代價.第264章 張黨雛形第268章 風雨將至(上)第98章 崔計裴謀第343章 中原亂起第230章 厲兵秣馬(三)第339章 無後爲大第102章 爭奪家主(四)第67章 驚天變第82章 憶往事第155章 會見崔圓第99章 爭奪家主(一)第242章 萬里孤軍第310章 葛邏祿人(三)第324章 安西戰略(十四)第162章 兩日風雲(四)第415章 筆筒案(三)第68章 射胡月(一)第409章 人才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