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又何必將錯就錯。”
再也沒有糾纏下去的意義,迴應顧奕宸的,是一聲響亮的、令他身心爲之一震的關門聲。撈起椅子上的衣服用力狠狠摔在了地板上,五官犀利透着怒氣。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誤會不知從何時起變得越來越低,像是積壓了很久一樣變得厚重,最終導致瞭如今的局面,再也無法控制。
下樓梯的時候,談婧言幾乎是用跑的,推開水幕漣的大門跑出去的那一剎那,像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氣。
很多事情從來都是在別人口中聽說,她很少像今天這樣用這麼倨傲的姿勢對他說着那些不怕死的話,可人有時候若不任性一點,是想要被人一次又一次欺凌嗎?
踩着虛無的腳步緩緩走下臺階,腳上甚至還是穿着拖鞋,連換鞋這個動作她都忘記了。包包裡所有證件都在,手機雖沒有充飽點,但有移動充電寶,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個人、一個包包,談婧言想,她已經足夠有勇氣離開這座城市了。
陸謹初沒有想到,會看見那麼一個失魂落魄的談婧言從水幕漣裡走出來,以至於他指尖上跳動着的火星子一個不留神,掉在了地上。
隔着幾十米的距離,他依靠在車邊,看着談婧言拿着包包緩緩走了過來,目光往下移,當見到她竟然只穿着一雙拖鞋出現的時候,陸謹初眸色一冷!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那麼賤,明明已經被人一次又一次拒絕,卻還是捨不得離開談婧言半步。他陸謹初向來要什麼沒有,手一招就會有無數的女人蜂擁而上來分享他,可唯獨談婧言避而遠之。
她說她不愛,是恨。
因爲在美國的那年,他親口對醫生下命令,做掉她腹中那個孩子。
那時候她知道消息,瘋了一樣要自己死,他卻連開口解釋一句都沒有,實際上因爲長期服藥的緣故,她肚子裡的那個孩子,並不安全。
就算是十月懷胎生下來,也不一定是一個健康的孩子。
他是自作主張了,可也是建立在爲她好的基礎上,殊不知,這卻像是王母娘娘的一把銀釵,生生在他們之間劃開了一道天河。
再也跨不過去。
眼前出現了一雙鋥亮的皮鞋,緊接着一個黑影罩下來,談婧言停住了腳步,她沒有擡起頭但也是猜到了來人是誰。
“你要去哪裡?”
陸謹初的聲音像是老舊的發聲機一樣沙啞,他*未眠,跟談婧言分別之後開着車子在路上兜了無數圈子,還去了海邊,吹了海風,但最後還是回到了水幕漣。他擔心她沒有安全回到家,擔心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後,她不知道會去哪裡。
所以,坐在車裡守了*,一口水都沒有喝,卻落了滿地的菸頭。
“你在這裡幹什麼?”
談婧言擡起頭來冷漠地看着陸謹初,她一生跟三個男人之間糾葛最多,其中陳止的已經結束告一段落,唯有陸謹初跟顧奕宸,無時無刻不纏着她,卻也只會給她帶來痛苦跟傷害。
“我擔心你,所以一直都在這裡。你穿成這樣,腳上還是拖鞋,你打算去哪裡?”
談婧言抿着脣,實在沒有興趣在這裡多做一些無所謂的解釋,斂了斂眸後便提步打算離開。
“顧奕宸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情?”
陸謹初雙手擒住談婧言的肩膀,而水幕漣的大門也在這個時候被人用力推開來,顧奕宸隨便套上一件衣服便衝了下來,是因爲不想要失去談婧言,想要攔住她,可他是怎麼都想不到,大門推開來會看見這樣的一幕——
清晨,陸謹初西裝革履出現在水幕漣門口,他雙手放在談婧言的肩膀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像是委屈地依靠在他懷裡一樣。
這一幕,是多麼美,美到刺痛了顧奕宸的眼睛,令他太陽穴突突狂跳。
而在這個時候,陸謹初也剛好看見了顧奕宸,隔着那麼遠的距離,他們目光相對,不是沒有看見顧奕宸鐵青的臉色。
陸謹初移開了眸光,漸漸放軟,甚至伸手將談婧言抱進了懷中。
這個突然的動作讓談婧言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就要推開,可在她雙手擡起的那一刻,卻聽到了從身後傳來,盛怒的聲音。
“原來你跟我說離婚,就是爲了迫不及待跟這個男人在一起!”
被陸謹初那麼一抱,鼻尖撞上堅硬的胸膛,疼痛都還沒來得及散開,便被顧奕宸的這句話傷得體無完膚,眼窩突然一片酸澀,眨了眨就有一陣溼潤涌了上來。
談婧言緊緊咬住脣瓣,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陸謹初感受到,將她抱得更緊,擡起頭來目光森冷地看着顧奕宸。
他不說話,眼光已經說明了一切——我珍愛的女人,誰也不能傷害!
清風夾雜着落葉枯萎的氣息,天氣變涼了,很快就要入冬了,那時候會下雪,白雪紛飛蓋住整個世界。
是不是也能蓋住,那一切不願意在回憶起記起的往事。
每個人的一生中總會有那麼一個契機,能夠令他很完美地表露出自己的愛意,對於陸謹初來說,或許前幾次都不算是發揮得淋漓盡致,可在顧奕宸面前,他像極了一個成功的演員,眼神目光表情無一不是獨到的。
“言跟你說離婚了?恩,早就應該說了。”
顧奕宸整張俊美的臉龐鐵青鐵青,天知道這一刻,他有多麼想要上前扯開陸謹初然後狠狠給他一拳,揍得他摔倒在地上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談婧言推開陸謹初,眉心都是冷的,背對着顧奕宸,深呼吸後再深呼吸,纔敢轉過身來,再度用着那無懈可擊的冷漠對視。
“顧奕宸,沒有人給你侮辱我的權利,你本身也沒有這個權利,所以我請你說話放尊重一點。”
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優雅說過的好聚好散,她不想鬧到最後,連看到這個人都不願意。
可顧奕宸此時就像是一頭髮怒的猛獸,他根本沒有什麼理智可言,他就那麼死死地盯着陸謹初放在談婧言腰間的手,彷彿在宣誓着自己的主權一樣。
想到她跟自己面無表情地提出離婚,轉眼離開水幕漣就跟陸謹初在一起,就像是說好了的一樣,她來談分手,他來接她離開。
“那麼你跟我解釋,他爲什麼會一大清早出現在這裡?他不至於神通廣大到知曉你今天會跟我提分手說離開!”
闃黑的瞳孔裡,痛意跟恨意交疊在一起。
如水般沁涼的眸子深深地看着顧奕宸,忽然覺得那陰鷙的表情看起來是那麼地不可理喻。別開目光,談婧言悄悄地將步伐往後移了一小步,雙手挽着陸謹初,不再看向顧奕宸,用着如輕風般的語氣說道:“不錯,是我叫他來的,我們離婚後,我會跟他一塊回美國。”
聽到談婧言的話,陸謹初下意識低頭深深地看着她,雖然知道那不過是她用來對付顧奕宸所說的氣話,不能夠當真,可不知道爲什麼,他卻恨不得這一刻能夠時光靜止,亦或者,變成真實的。
陸謹初的目光落在顧奕宸的眼裡,就像是戀人間的愛意一樣,礙眼地令他下頜緊繃,他怎麼都沒想到,談婧言會親口承認他瘋狂的猜想。
暗潮洶涌的內心捲起了千層巨浪,空氣中的氣氛霎時往下劇轉直下。
“談婧言,你今天在這裡做出選擇來,我顧奕宸發誓,只要那是你真心的抉擇,我一定不會再強迫你。”
略顯沙啞的語調聽起來卻讓人心碎,陸謹初感覺得到自己的手腕正被談婧言的指甲所深掐,痛感傳來,面上卻不能表露半分。
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配合着那條白色的棉紡長裙,整個給人感覺就像是要化作一縷輕煙飄散開來一樣。
“留下來,或者跟他走!”
幽深的瞳眸佈滿冷意,薄脣緊緊抿成一絲細線,所有的神經都繃緊來,只爲了談婧言的一個答案。
空氣中流動着緊張的氣息,一秒鐘一秒鐘過得如此緩慢,都能感覺到心跳的聲音在彼此呼吸間鼓動着。
“你忘了,我們從一開始就是一場戲嗎?所以,並沒有什麼理由值得我留下來。”
素白纖細的小手緩緩滑落,覆在陸謹初的大掌上與之十指交握,聲音淡淡:“choly,我們走吧。”
方纔那句話,如同將全身的血液凍結起來,而她接下來的動作跟親暱的語氣,讓顧奕宸只覺得身心炸開,鮮血淋漓,支離破碎。
他的全心全意,他爲談婧言所做的一切,精心準備的婚紗照,瞞住那一張張猙獰的照片,只爲護住她……
到最後,他換來的是什麼?
男兒有淚不輕彈,可如今,顧奕宸的眼眶中竟生生逼出了熱淚,他沒有縱容它們流下來讓人看笑話,他別過臉。
談婧言也沒有看到,她拉着陸謹初的手走到車邊,等着陸謹初開鎖後,徑直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
陸謹初看了不遠處顧奕宸一眼,繞到車子另一邊打開車門。
引擎發動的聲音驚動了顧奕宸的心,腦海中回想起來的是他們所擁有過的一切美好畫面,他吻着她,她對着自己百般撒嬌。
原本像是灌了鉛的腳步忽然擡起,卻在顧奕宸準備上前攔住車子的時候,突兀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下意識掏出手機,屏幕上跳動着江念初的手機號碼。
顧奕宸眸光一緊,江念初並沒有用老宅的固話,而是用了自己的手機,怕是有什麼急事,手指滑動屏幕接聽,聽筒中傳來江念初極力剋制但仍舊聽得出盛怒的聲音——
“把談婧言給我帶來老宅!我有話要問她!”
都還來不及多問一句什麼事情,江念初已經啪嗒一聲將電話掛掉,也是在這個時候,陸謹初的車子從顧奕宸的面前呼嘯而過。
車子開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陸謹初不知道要開去哪裡,談婧言也一語不發,等停下來的時候,已經來到了郊區的山腳下。
一路沉默一語不發的談婧言,終於是忍不住,忽然輕笑起來,笑着笑着,眼淚便順着那白希的臉頰滾落下來,沾溼了眼睫毛,滴滴滾落到手背上,砸痛了那枚曾經令她十分珍視寶貴的結婚鑽戒。
陸謹初看着她,眼底帶着痛。
他不說話,只是從口袋中拿出一方手帕來遞給談婧言。
“我不會離開你。”
聽到這樣深沉愛意的表達,談婧言只覺得左心房的那個位置痛不可遏,那是心碎的感覺,像是再也拼湊不起來一樣。
她聽得見自己極輕的聲音,帶着狠意:“你以爲,我會猜不出來安排這一切的幕後人,就是你陸謹初嗎?”
所謂的照片,慈善晚宴,樑妍晨。
還有曾經那些層出不窮匪夷所思的緋聞。
這一切的幕後操縱者,或者應該說,爲了得到自己所想要的,跟樑妍晨聯起手來佈置這一切的人,就是陸謹初。
不需要想得那麼絞盡腦汁費心費力,在看到陸謹初的那一刻,在他每一次出現得那麼恰到時機時,就足以證明了自己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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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各位妹子道聲歉意,只能更四千字,剩下一千字來不及寫啦。今天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