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葵沒有強硬的家世背景,只是一個小新人,靳汶希不敢想徐政厚在知道她懷孕了之後,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顧小葵醒來的時候,頭疼不已,迷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耳邊似有人的談話聲,緩緩轉頭,有幾道模糊的身影。
孩子,營養……
隱約聽見這幾個詞,顧小葵猛地清醒過來,糟糕了!
“嗯……”
掙扎着想要起身卻發現全身乏力,一直守在旁邊的靳汶希聽到了動靜回過頭來,見顧小葵已經醒來,鬆了一口氣。
“你感覺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看見靳汶希的那一刻,顧小葵只覺得額角青筋突突跳得厲害,頭腦裡一片空白,心裡也很慌亂,無數個怎麼辦涌了上來。
見顧小葵沒有反應,靳汶希以爲她還沒有完全清醒,扭頭就讓醫生過來做檢查。
“希希……”顧小葵扣住靳汶希的手腕,搖了搖頭:“我沒事。”
醫生合上文件夾,將簽字筆放回到左胸口的衣袋,看了一眼顧小葵:“顧小姐各項身體指標已經恢復正常數據,回去之後多吃點有營養的食物,也要注意好作息時間,至於酒,最好在懷孕期間能夠做到滴酒不沾,這對寶寶來說也是最好的。”
“謝謝你醫生。”
靳汶希頷首致謝,等到醫生離開病房把門關上的時候,她纔回過頭來看顧小葵,而某人明顯就是一副犯錯等待懲罰的樣子。
“前段時間你開始戒咖啡喝牛奶的時候,開始很規律按時間吃飯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知道你自己懷孕了?”
像是忽然失去了一個支點一樣,自己包括周圍所有事物都在晃動,都在往一個深不見底的洞掉,往下墜的時候滿腦子裡除了惶恐就剩下害怕。
還是被發現了,就算沒有想過能成功瞞到最後,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拆穿。命運真是喜歡玩弄人,所有美好想象的畫面在這一刻化爲泡沫化爲灰燼。
看着靳汶希那張毫無表情的臉,耳邊是她冰冷的質問,其中夾雜着太多的情緒,有失望、有生氣、有背叛,顧小葵知道,她的隱瞞對於靳汶希來說,就是一種不信任。
“因爲考慮到你的情緒,我每一次都是用開玩笑的語氣來跟你談徐政厚,你回答我的話你還記得嗎?他給你最好的資源,在你出緋聞的時候第一時間出動公司頂尖公關團隊來處理,你來意大利拍戲他甚至在幾日內把重要日程提出來先完成然後趕過來。”
靳汶希頓住,只覺得喉頭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難受得恨,酸澀順勢就竄到了鼻尖。
她想,此時的心情恐怕只有那些經歷過背叛的人才會感同身受。
付出了那麼多,別人卻沒有同等回報你反而是處處隱瞞,那樣一種感覺,就像是你陪着走到最後,她卻將你推下懸崖一樣。
“我問過你多少次,而你回答我什麼?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的後果,多少前車之鑑你沒看過嗎?萬一你保不住這胎,事情曝光了,你的前途人生未來……”
靳汶希哽咽住,她實在說不下去了,回過身對着窗邊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疊情緒。
這個時候的顧小葵全然顧不上什麼,拔掉手背上的輸液針頭,掀開被子跌跌撞撞下*。
“希希,希希對不起,我,對不起……”
語無倫次地想要去表達心裡面的那種愧疚,卻越是着急越說不出話來。顧小葵是懂那種背叛的感受,所以她才愈加想要去爲自己解釋。
能夠感覺到發涼的指尖在觸碰到靳汶希的手臂卻被掙脫開的那種茫然無助。
這個從她出道就開始帶着她,一路陪伴她不論是經歷歡笑還是悲傷的經紀人,頭腦裡猛然就想起跟陳子遇傳緋聞的那一次,是她熬夜爲自己找證據去澄清。
眼淚唰地掉下來,心底蔓延開來的冰冷無力將她整個人都包裹着。
“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應該瞞着你的,可我不知道……”
“你到現在還覺得瞞着我纔是最大的錯誤嗎?”靳汶希握住顧小葵的肩膀,用力握住,試圖讓她清醒一點,再清醒一點。
“你以爲你懷了孩子你就能夠嫁入豪門,當上總裁夫人然後前途無憂了嗎?你知不知道圈裡有多少失敗的例子,那些女人賠上了自己的青春自己的身子自己的情愛,結果換來的呢?顧小葵,想紅不是靠這種方式的!”
霧氣氤氳而開,靳汶希眼眶都溼了,就是因爲看太多聽太多,所以她纔不希望自己帶的藝人也走上那條路。就算花上一年兩年三年甚至十年才紅,她也願意去陪伴,去支持,而不是靠走捷徑。那種,一百個人裡面恐怕只有一個人才能得到幸福,而剩下的,事情曝光,將面臨多少人的唾棄跟鄙夷。
誰會對你最好,只有你自己。
這個世界殘酷得令你無法想象,若你覺得一切都跟你想的一樣簡單跟美好,你看到的永遠都是最純潔無瑕的一面,你並不知道,其中,骯髒得讓人覺得窒息。
在靳汶希掏心掏肺喊完那些話的時候,顧小葵一愣一愣的,她眼裡閃着光,嘴脣也在顫抖。原本冰涼的腳底瞬間被溫暖包裹住,以最快的速度上升,一下就竄到了眼眶裡。原本流的眼淚還不夠,那是歉意的淚水,而這時候,是感動的淚水。
那是真的關心,這一刻靳汶希完全可以因爲失望跟背叛選擇離開,撒手不管這個爛攤子,可她沒有。
那一字一句裡包含的是她對顧小葵的關心跟愛護。
“你爲什麼會躺在醫院的*上你還記得嗎?你爲什麼喝那麼多酒你還記得嗎?你爲什麼發瘋似的從酒店衝出來你還記得嗎?”
雙手緩緩從顧小葵的肩膀滑落下來,方纔還很高聲調,此時卻變得無力:“你觸碰了徐政厚的禁忌線,所以被拋下了,這就是你的結局,跟她們一樣,毫不出乎意料的結局。”
從顧小葵昏迷的時候開始,靳汶希給徐政厚打了多少個電話發了多少微信,甚至是在得知顧小葵懷孕後,猶豫了很久揣摩了很久忐忑了很久,到最後還是告訴徐政厚這個消息。
杳無音訊。
一顆心落在了深淵裡,胸口空蕩蕩的,說不清,只知道原來猜中結局會是這等感覺。
“希希。”
顧小葵連連說了好幾聲對不起,正因爲她瞞的事情太多,才讓靳汶希平白無故擔心了這些亂七八糟的。
眼看着天色太晚,第二天一早還有戲要拍,顧小葵不想要跟劇組請假。
“我們先回酒店好不好?這件事情你幫我保密,這個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來的,至於你擔心的這些問題,回酒店後我告訴你。”
如果說一開始隱瞞靳汶希是沒有把她當作自己人,那麼在靳汶希掏心掏肺說了這麼一大堆話之後,顧小葵覺得應該讓她知道真相,多一個人護着自己總好過一個人戰鬥。
“回酒店之前,你先給顧允在打個電話吧。”
把從酒吧到醫院一路發生的事無鉅細地說給顧小葵聽,沒有必要掩飾一個人對她的好,不是不愛,而是太愛。留顧小葵一個人在病房,靳汶希起身離開去辦理出院手續。
“他爲了你一個人赤手空拳跟好幾個硬漢打,被酒瓶敲得頭破血流都還不忘護着你。來醫院的路上不管自己頭上的傷口就是抱着你緊緊不放。”
“你知不知道聽見你懷孕的消息,他整張臉都白了,一米八幾個子的男人,我真覺得他會頃刻間倒下。”
……
靳汶希的話一遍一遍在耳邊徘徊回想,二十年的時光就像是電影一樣在腦海裡迅速掠過,愛跟痛教纏在一起肆無忌憚蔓延開來纏緊了心臟疼得不可抑制。
明明是他欠自己的,爲什麼到最後反而覺得自己欠了太多呢。
顧小葵雙手捂住臉頰,低頭輕輕啜泣,就這樣,就這樣兩清了好不好?我爲你,雨中站了幾個小時不離不棄,你爲我,擋下危險鮮血淋淋,我們誰也不欠誰了。
深夜,頭頂燈光傾瀉而下,顧允在棱角分明的臉籠罩在燈光中,陰影跟光線各佔一半,眉目間沾滿了傷。
白露就坐在*邊,默默地看着顧允在,她不知道醫院裡發生了什麼讓他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就跟被抽去了靈魂沒什麼區別。
滴滴。
“顧小葵回來了?”
聽見房卡開門滴滴的聲音,白露疑惑地回過頭,這房間就她跟顧小葵住,她回來了,持房卡進來的人自然就是顧小葵了。
聞聲,顧允在也微微側身,目光就那樣與開門進來的顧小葵對上。
忽然發現,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變得如此陌生,從前的擁抱親吻,如今連對視都會有一人先移開目光。
挫敗頹廢失落所有負面情緒在這冰冷的氣氛中快速涌動,在五臟六腑膨脹開來,勢如破竹。
最先反應過來的白露站起身來走到顧小葵旁邊:“你沒事吧?怎麼那麼快就出院了?”
從靳汶希那裡知道了白露對自己的照顧,若不是她跟顧允在到處找自己,恐怕在酒吧她早就被人欺負了,這時候對她也比之前親近了許多。
“我就是喝醉了,酒醒自然就回來了。”
白露看了一眼顧允在:“那個……”
本想說她先出去一下,把房間讓給這兩個人好好聊一聊,結果才說了兩個字,就被顧允在一句好好休息打斷,還沒反應過來就一陣風颳過,再看,已是他消失在門口的背影。
顧小葵比白露驚訝不到哪裡去,顧允在那一句好好休息就像是風一樣輕,從自己身邊掠過的時候甚至多看一眼都沒有,呆呆地站在門口的位置,她都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
“唉,真是看不懂你們,你,今晚好好休息,我晚上還有一場戲,清晨才結束拍攝所以沒有回來過夜。”
白露覺得這種感情糾葛就是容易讓旁觀者覺得煩躁,來來去去就沒個說句爽快話,當然,她並不是瞭解很多,所以與其過問太多還不如給顧小葵一個空間,本是深夜的戲,她收拾了一下換套衣服提前早早離開了酒店。
“你說你還有事情要跟我說,現在可以了嗎?”
靳汶希回酒店後第一時間跟團隊聯繫,再三確認顧小葵在酒吧的事情沒有被拍到,不會引起什麼新聞後,來到她房間,房門沒有關上,推開後走進來就看見顧小葵握着手機坐在沙發上發呆。
“我沒有聯繫上大老闆,你出事之後我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發微信,都沒有迴音。”靳汶希看了顧小葵一眼,洞悉她的想法,嘆了一口氣,“如果你讓我選擇,我肯定會選顧允在。不說你們有多少年的感情基礎,對彼此有多深的瞭解,一個願意護着你把後背亮出來挨刀的男人,總好過一個城府極深,你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的男人。”
那個畫面,顧小葵迷迷糊糊有些印象,那吵鬧聲打鬧聲,昏過去之前她以爲是徐政厚,在知道是顧允在後,心頭震動。
“兩年前,我瞞着家人帶齊了所有證件不管不顧只想跟他結婚,可他爲了另外一個女人拋下了我。那麼大的一場雨,周圍一個人都不認識,陌生的環境跟絕望的心讓我做出一個決定,在我數第九十九下後出現的那個男人,如果他未娶,沒有女朋友,我就嫁給他。”
揹着光,靳汶希看着顧小葵的側臉,長如扇翼的眼睫毛一顫一顫,在白希的臉頰上映出淺淺的陰影。
“我跟徐政厚,兩年前就結婚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靳汶希倒吸一口冷氣,摁住自己狂跳的眼角,努力想要消化那句話卻怎麼都做不到,心頭髮涼,眼前發黑。
顧小葵看着靳汶希這樣的反應,抿緊了嘴脣,微微垂眸:“對不起,因爲有太多的不得已,所以我一直都瞞着你。”
一個驚雷還不夠,又丟了一個炸過來,靳汶希感覺要瘋了。
自以爲在圈裡已經見過不少風浪,沒什麼好驚訝好意外,沒什麼不能處理的特殊情況,但這一次顧小葵真的打破了她的侷限。
隱婚、懷孕,放哪一個都是能激起千層浪的熱門頭條,更何況兩個都佔了。
“顧小葵,你給我結帳好嗎?你讓你老公給我結算一下,然後我辭職。”靳汶希捂着心口,“還要不要讓人活了。”
“希希……”顧小葵能表達的恐怕也只剩下對不起這三個字了。
“我一想到你之前接受的那些採訪我就頭疼,現在的人都是很現實的,他們喜歡你就會相信你,想過沒有,如果有一天你結婚生子的消息曝光出去,得知時間的話,他們會感覺到背叛的,那時候,公司不雪藏你,被人詬病你也很難靠作品翻身。”
“那就順其自然地讓人知道。”
冷漠的聲線從背後傳來,顧小葵跟靳汶希同時擡起頭就看見徐政厚站在門口,顯然是把談話聽進去了。
“總裁。”靳汶希站起身來。
顧小葵依舊是坐在沙發上,隔着燈光隔着距離看着那雙深邃的眸子,熱浪涌上來,想哭,但這一天中哭了太多,早把眼淚給流乾了,此時也就是委屈地扁着嘴巴看徐政厚。
“你知道這件事情也好,免得她還要爲了避你浪費太多表情跟心思,你也能夠在趕通告的時候去照顧她。”
像是沒有做錯過事情一樣,徐政厚徑直走到顧小葵面前,就着她坐着的姿勢將她擁住,臉頰撞上那硬邦邦的六塊腹肌時,某人就跟被打了一拳一樣暈乎乎的。反觀靳汶希,瞪大了眼睛之後迅速把目光往別處移。
這算什麼!
因爲公開了所以無所畏懼不顧觀衆的感受就這樣秀恩愛嗎!
在單身狗面前這樣就很了不起嗎!
靳汶希捏緊了手裡的手機,心頭千萬只草泥馬在狂奔,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她真想戳瞎了自己的眼睛,是啊,她是打工的啊,她要工資要生活啊,在戳瞎自己的眼睛跟狂揍徐政厚之間,她只能默默選擇前者。
“你現在明白我爲什麼叮囑你注意她的三餐,接下來的拍攝直到殺青之後還會有一系列的宣傳,照顧好她。之後我會以出國留學爲掩飾,她安心養胎,你就做好你的綜藝。”
寬麪條眼淚簌簌簌留下來,靳汶希真是覺得太難過:“所以你是怕她肚子大了讓我看出什麼所以才把我推去參加綜藝的?我說大老闆,你直接放我休假讓我去旅遊不是更好嗎?”
徐政厚很冷靜地說了一句:“想得美。”
“剝削主義啊你這簡直就是……”一天下來心情跌宕起伏,靳汶希覺得實在是沒有力氣了,揮了揮手隨便找了個藉口離開。
房門關上,屋子裡只剩下顧小葵跟徐政厚兩個人的時候,她很快速地從他懷裡退出來,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也不看徐政厚,也不跟他說話。
“以後如果是談論重要的私事,最好檢查一遍門有沒有關上,更謹慎來說,你還應該查一查這個房間有沒有微型攝像機。”
徐政厚之所以能夠進來可不是因爲有房卡,酒店的房卡哪裡是你想要多少張就有多少的,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兩人的談話聲,門竟然只是輕輕掩上而已。有些頭疼地推開,看着那兩個聊天的人,渾然不知有人走近。
“如果進來的不是我,是狗仔隊的話,後果多嚴重你自己能想到吧?”
顧小葵不說話,低頭玩弄自己的手指。
“孩子沒事吧?”
目光落在顧小葵臉上,角度的問題,削尖的下巴看起來讓徐政厚覺得額外心疼,之前還說把她養胖一圈,現在卻無端試探跟生氣。
是的,他承認,在顧允在把二十年這個龐大的數字搬出來的時候,嫉妒將他整個人瞬間埋住,連一條細縫都不留給他呼吸。沒有把這二十年相處的所有過往都講出來已經算是仁慈,但卻說出了一個最重要的事情——
“你見過她脖子上戴着那條項鍊吧?你問過那顆鑽石的意義嗎?”
他收緊了掌心,豈止見過,連洗澡都不捨得摘下來,歡愛的時候鑽石在性感的鎖骨間閃着璀璨的光,知道它的意義重大,卻沒想到這份意義是顧允在給的。
人在愛情面前是容易失去本心的,再理智再能自我控制的人,也會嫉妒、自私、憤怒。
從醫院出來得知拍賣會,連猶豫都沒有就徑直過去以高價拍下那枚鑽戒,本來會是一件很美好很值得紀念的浪漫事情,卻在最後淪爲試探的工具。
徐政厚承認,在顧小葵抽出手的那一刻,他心裡的怒火幾乎燃到了最高點,如果不是轉身離開,他怕控制不住會說出一些無法挽回的話。
“爲什麼要去酒吧?”徐政厚伸手捻起顧小葵的下巴,逼迫她的目光與自己相對,“告訴我,想用酒灌醉自己之前,你心裡面想的都是些什麼?”
他的眸光太過銳利,但銳利之下藏着的那一絲小心翼翼卻還是讓顧小葵捕捉到,嘆了一口氣,伸手環住徐政厚的勁腰,哽咽地說了一句:“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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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覺得這一章好飽滿,是的。這是兩更揉在一起……
這就是加更了嗚嗚嗚,別哭,我們明天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