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快到宮門了，兩人還是彆着頭紅着臉，你不看我，我不看你。
馬車伕在外頭清咳了兩聲，“貴主，離宮門不遠了……”
崔九這才正過了身子，將賀知春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賀知春剛想笑，就聽他說道。
“聖人讓你去大理寺，是他考慮到你了，不一定就是屬意於你。他並非第一次拿你當磨刀石了。”
“但這於你而言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大理寺的孫大夫，並非出生世家大族，乃是科舉出身，與你阿爹哥哥們有天然的親近之感，你要爭取到他站在你的那一邊，你明白嗎？其他的人，能爭取就爭取，不能爭取的，讓他們日後不至於反對你。”
說一句難聽的。
寒門學子沒有什麼根基，他們只有依靠皇權一條出路，他們其實才是最不在意是阿貓還是阿狗當皇帝的人。
你有能耐你上位啊，你上位了，我們就聽你的。
而世家是既得利益者，他們已經有一套默認的體系規則，賀知春身爲女子，本身就是打破這個規則的人。
她想要爭取世家，還不如去爭取寒門子弟。
至少賀餘的一家子，基本都是科舉晉身的。
“晉王娶的是太原王氏嫡女，府邸之中還有蘭陵蕭氏女。遇到這兩個姓氏的，你小心一些。之前晉王面上看着軟弱，但從最近的事來看，此人頗有心機，而且下手狠辣。阿俏，你同魏王一定要贏，退無可退，晉王那兒絕無你們的一線生機。”
賀知春點了點頭，大理寺少卿王嘆之，就是太原王氏出身的。
崔九見賀知春被他說得有些緊張，笑了笑。
“你也不用那麼着急，可徐徐圖之。某會在朝堂之上，說服衆人不要着急立儲君。”
崔九想着，湊到了賀知春耳朵邊，低語了一番。
賀知春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你說真的麼？”
崔九慎重的點了點頭，“曾祖不是教過你了麼？你若是不行，沒有關係，某可以教你。”
賀知春點了點頭，“小娘子也不能說不行。”
崔九看着賀知春像一隻小狐狸一般狡猾的笑着，心都化了。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賀知春的眼睛，“今日你出了大風頭，晉王定然會想要曝光李十五是女子的事，讓你被趕出大理寺。但是你不要擔心，你去大理寺是聖人同意的，某會讓他知曉這個事實。”
賀知春瞭然，“所以我也不能一直是李十五，找到合適的時機，就要以女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站出來。”
她若是不能讓衆臣接受她是女子這個事實，還談什麼爭儲？
趁早回家生孩子得了。
“徐徐圖之，不要心急。”
等崔九說完，馬車已經到了宮門口，他便跳下了馬車，墨竹早就趕着他的馬車，在宮門的一角等候着了。
自從賀知春變成了李十五，他便每日來這門口接崔九。
賀知春一回尚文殿，阮麼麼就迎了上來，一遍幫她沐浴更衣，一遍說着今日宮中之事。
“賀才人今日險些摔了一跤，不過被武才人救了。武才人是個主意正的，賀才人如今很信服於她。”
就賀知樂那個腦瓜子，不被人帶着跑纔怪了。
“長樂公主後日生辰，想要邀請諸位兄弟姐妹同聚，帖子已經送過來了，貴主可是能去？”
賀知春點了點頭，她差點兒都忘記了，這已經是長樂公主最後一個生辰了。
“要去的，我會同孫大夫請假一日。”
“近日大雨，漢水暴漲，韋貴妃讓宮中女眷捐一些銀錢衣物，老奴替貴主做主捐了，沒有壓過韋貴妃的風頭，只比衡山公主多了些。”
賀知春驚訝的看了阮麼麼一眼，“漢水暴漲？那我阿爹的司農寺豈不是又忙起來了。今日大理寺出了大案，我一時倒是沒有關注到這些。”
阮麼麼沒有回答，她對於這種前朝之時，通常都很有分寸，不怎麼理會。
賀知春也沒有指望阮麼麼知曉，按照賀餘的性子，他不衝到前頭去纔怪了。
除此之外，都是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賀知春聽聽也就過了。
今天一日，她當真是累癱了，連晚食都沒有用，便躺在牀上睡着了。
翌日去了大理寺，也是無所事事的坐着冷板凳。
這案子不可能天天有，沒有的時候就整理整理卷宗，喝喝茶嗑磕瓜子兒，再把舊案當成是話本子來看。
好不容易等到晌午能夠小憩片刻，賀知春忙不迭的去了司農寺找賀餘。
“請問賀司農在嗎？大理寺李十五想要拜見賀司農。”
那守門的人一聽，嚇了一大跳，“大理寺？我們賀司農可沒有犯大慶律，你來幹什麼！”
賀知春有些無語，司農寺的可以不要這麼淳樸麼？
同僚就不能交流交流感情？
正在這個時候，賀餘的大嗓門子出現了，“老賈，哪個找某？”
他伸出頭來一看，見到了是賀知春，嚇了一大跳，趕忙將她扯到了自己的屋子，“你這個細伢子，不在宮裡待着，跑到這裡來做什麼，還穿成這個鬼樣子！”
賀知春驚訝的看着賀餘，“阿爹，你不曉得我現在是李十五，聖人讓我去大理寺跟着孫弗辦差了？”
賀餘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人告訴某啊！啊，原來你就是昨日在大理寺斷萊國公夫人被殺案的李十五啊！”
他說着，委屈的看了賀知春一眼，“你沒有告訴阿爹……”
“二哥沒有告訴你麼？”她昨兒還見了賀知禮呢，以李十五的身份！
再一想，賀知禮大約看她穿男裝看多了，沒有在意啊！她之前在嶽州同賀知禮出門行賞，可不就是穿的男裝，不過那時候不叫李十五，叫賀四郎。
賀餘也不是糾結這種細枝末節的人，將賀知春拉了過來，小聲說道：“你是李十五就太好了，高家一定對你很有好感啊！你去幫阿爹試探一下，看東陽公主，願不願意將高糯許給你二哥！”
賀知春樂了，不愧是我的親爹喲，瞧小娘子的眼光跟我一樣好啊！
“但是阿爹，這種事情，不應該是你去試探一下高糯他爹麼，你們天天一道兒上朝啊，怎麼着也混了個臉熟吧！”
賀餘搖了搖頭，“試探過了。高律那個懼內的傢伙，說了不算啊！你要抓緊了，高糯這麼英武不凡的小娘子，很快就要被人搶走了。”
賀知春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就是就是。說不定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高律已經喜滋滋的跑回家，告訴東陽公主，大喜事啊！終於有人來問阿糯來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