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春想歸想,只是如今離入夏尚早,她一邊得盯緊了曾夫子和柳姨娘,另一邊又要爲開酒樓做準備,一時之間還當真騰不出手來弄竹器的事。
“阿姐,咱們得回了,不然一會要用晚食了,若是讓阿奶等,那就不好了。”賀知秋看着草兜子裡的桃兒,恨不得立即離了這裡,思前想後的,終於小小聲的拽了拽賀知春的袖子。
賀知春也不耐與劉蘭兒周旋,站起身來,“大嫂子,茶便不喝了,改日再來看望大堂哥。”
劉蘭兒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兒,見賣涼蓆無望,又轉頭盯上了賀知春手中的桃,她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那草兜兒,笑道:“我說你們姐妹當真是太客氣了,來便來,還帶什麼桃兒,這新鮮水靈的……”
賀知秋眼巴巴的看着,急得小臉通紅的。
賀知春卻是冷笑出手,一把將那草兜子拽了過來,“大嫂子當真說笑了,不過是小孩兒的零嘴兒,大嫂子若是再逗我們,知秋可是要哭出來了。”
在這鋪子裡選竹器的一個大漢聽了,哈哈大笑起來,“小娘子,那你可有得哭了,劉娘子別說搶小孩兒的桃了,她連過路的驢子拉的屎都是要搶的……”
他這話一出,屋裡屋外的人都笑開了鍋。
劉蘭兒三角眼往上一挑,雙手叉腰,大吼一聲,“娘希匹的,你這個化生子也敢在老孃面前耍威風,一張臭嘴還要不要啦!我剛撿的糞還熱乎的,要不要糊你一嘴!”
那大漢也是惱了,嚷嚷道:“賀文呢?賀文你這個軟蛋,還不出來看你堂客又耍潑了!某之前看得分明,人家細伢子路上走得好好的,非拉進來,不說茶啊果子的待客吧,連人家吃的零嘴兒都要搶,還要不要臉啊!”
劉蘭兒一聽,像是猛虎出山一般,衝過去就撓那個大漢。大漢一時不察,被撓了個正着,呼痛一聲,用力一推,劉蘭兒吧唧一聲倒地不起了。
只見她大嘴仰天一張,雙手猛撓頭髮,然後放開嗓子就開始嚎了:“大家夥兒都瞧瞧啊,這個大老爺們連堂客都打啊!你不是吃你阿孃的奶長大的啊,欺負女人啊……我的腿啊,都跌折了……”
賀知秋被她這個潑婦樣子臊得慌,一時之間眼淚都快要流出來,若是劉蘭兒對她們也如此,那可如何是好啊!
賀知春卻是朝着她眨巴了下眼睛,拽起了她的手,趁着劉蘭兒忙着吵架去了,趕忙遛出了鋪子,一連走了幾條街,這才拍了拍胸脯,鬆了一口氣。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她是不怕的,可是賀知秋嬌滴滴的,若是引發了氣疾,她能去把那劉蘭兒給剁了。
“秋娘別怕,日後那大嫂子若是還胡來,你先忍了,然後回去告訴阿奶,一根針她都能給討回來。”
因着分家之事,賀阿奶與大伯孃那是形同水火,她日日被賀阿爺規在家中,正是憋屈得慌呢,若知道有架要吵,還不立刻精神了。
賀知秋嘟了嘟嘴,“告訴了阿奶,這桃兒咱們還能吃得上麼?”
賀知春好笑的搖了搖頭,摸了摸她的腦袋,“不過是幾個桃兒,日後秋娘想吃什麼,就買什麼。”
賀知秋一想到知味記這才又高興起來,姐妹二人歡聲笑語的回了賀府,這才一進門,賀知秋就忍不住縮到了賀知春身後,拉着她的手站在了門邊。
賀知春皺了皺眉,擡眼一看,只見賀知樂正挽着王氏的手笑眯眯的從正門走了進來,她身後的侍女金碧與銀蓮手中正提着大大小小的錦盒。
那盒子賀知春識得,是嶽州最好的銀樓老鳳祥打造的,便是王氏自己個也只得一件,還是去歲生辰,賀餘送給她的。
王氏一下子置辦了這麼多衣物首飾,這是在哪裡發了財?
“阿孃,阿姐。”賀知春和賀知秋衝着二人行了禮。
王氏的眼神閃了閃,想來還因爲那日賀知春提斧子砍樹的悍舉有些不自在,“快去淨手罷,一會兒去阿爺那兒用晚食。”
說完,拽了拽正想出口嘲諷賀知春的賀知樂,匆匆的往自己的院中走去,賀知樂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嚷嚷道:“阿孃,你拽疼我了。”
“咱們走罷,我覺得今日晚食應該是吃酸筍煮魚。”
賀知秋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就阿姐長了個狗鼻子……”
“桃……桃……章兒要吃桃……”
賀知春聞聲扭頭一看,卻見三歲的庶弟賀知章正站在不遠處,伸着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手中的桃兒。
而柳姨娘拽着他的一隻手,站在那兒一臉的歉意,“知章不懂事,春娘和秋娘快些回去淨手罷,今夜當真是吃酸筍煮魚。”
賀知春走上前去,從草兜子裡取出了一個大桃,遞給了賀知章,“章兒讓你姨娘洗了再吃,桃兒上有毛呢。”
賀知章笑眯咪的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樣子,他穿着紅色的短打童服,胖嘟嘟的,梳着包包頭,濃眉大眼像是年畫上的善財童子。
因爲上輩子沒有與崔九圓房,賀知春根本就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兒,是以她見了小童,總是多幾分耐心。
若不是重活一世,她當真要以爲善解人意又知進退的柳姨娘是一個真正的好人。
“對了,春娘和秋娘過兩日便要去梨花宴了,聽說那宴上有不少貴人。姨娘出身貧寒,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玩意兒,這裡有兩對銀丁香,你們拿去戴着玩兒吧。”
她說着,從袖袋中取出一個小錦袋,塞到了賀知秋的手中,便又快速的抱起了賀知章,哄道:“章兒得多謝阿姐的桃兒,姨娘這便去給你洗。”
賀知章聽了,朝着賀知春行了個禮,認認真真地說道:“章兒多謝阿姐賜桃。”
說完便撲進了柳姨娘的懷中,柳姨娘衝着二人微微一福,抱着賀知章快步的就走了。
賀知秋打開錦袋一看,只見裡頭果然有兩對銀丁香,亮晶晶的顯得格外的好看。
她忍不住鼻頭一酸,喃喃自語道:“阿孃可沒有想到,咱們也都是要去赴宴的。反倒是柳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