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春一進城,便遇見了前來相迎接的褚登善以及賀餘。
若不是衆目睽睽之下,賀知春簡直恨不得撲到賀餘懷中嗷嗷哭上一通,不管她多大年紀了,見着了阿爹,那就是個細伢子。
賀餘也是頗爲激動,走上前來,扶着賀知春的肩膀左看右看,見她的確是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
“聖人遣我等前來相迎,請太子同李公以及國舅速進宮去,聖人因爲吳王之時,傷心難忍,勸都勸不住啊”,褚登善說着,無奈的走上前來。
賀知春簡直就想用頭撞牆啊,爹啊,你的戲咋這麼多呢,吳王還沒有死呢,你就開始哭啥啊,是不是一會兒,你還有上演揮淚斬吳王的戲碼啊!
能讓他多哭一會兒麼?
真的是,剛打仗回來,能讓我歇一會不!
“恩師可帶了那啥?”
褚登善暗戳戳的走到身邊,“放心吧,你師孃給你準備好了。”
褚登善說着,塞了一條帕子給賀知春。
唉,還是師孃好啊!一會兒聖人哭,她總得也免得悲色,兄友弟恭纔是。
可是他孃的,她剛把吳王打得娘都不認識他了,還戳了他兩刀子,這會兒哪裡哭得出來?
她打了勝仗,心中不知道多樂呵呢!
於是只能藉助師孃準備的辣眼睛的帕子了,看看什麼叫做朝中有人!
賀知春將帕子往袖子裡一塞,現在不能用,現在哭別人還以爲她爹已經駕崩了。
英國公將手下交由副將安排回營修整,一行人便跟着褚登善往宮中行去。
這一路上走着,賀知春瞧着便不對勁起來,“這一個個大門上都貼的啥啊?我瞅着咋這麼眼熟呢,雖然說要把秦公同尉遲公美化一下是好的,但是就是讓我二哥來畫,也不能美成這樣啊!”
褚登善一聽,樂呵了,“這是天虛省請的新門神,一般家中新得了女郎的,都貼這個。殿下仔細瞧瞧,上頭是李將軍同崔將軍呢。”
賀知春睜大眼睛一看,頓時幸災樂禍起來,哈哈,終於大家夥兒不貼天寶招福貼,該貼李恬同崔韻了,因爲她們太兇惡,能鎮宅辟邪保平安。
賀知春看了看李恬,笑道:“阿恬,這誇張了啊!那兩大鐵錘,有你腦袋的三個大!只見鐵錘不見你啊!”
還一句話她沒有說,但是李恬看懂了,阿恬,這誇張了啊!那兩大鐵錘,有你胸的八個大!只見鐵錘不見你啊!
李恬翻了個白眼兒,呸,臭流氓!
賀知春又瞧了瞧崔韻,笑道:“阿韻,這誇張了啊!明明你生得貌美如花的,天虛省那幫人竟然把你化成了女張飛!”
什麼叫做區別對待,這就是!
你看崔韻是你小姑子,你就不敢調戲她是不是?
李恬怒了,“這次我又造下殺孽,決心明日開棚做善事,每人送一張親手畫的天寶辟邪貼!”
賀知春頓時驚了,就李恬那個畫工,別說女張飛了,那畫出來的就是一坨不可描述的東西啊!
“女大王,饒命饒命!”
李恬這下才滿意了,哼,叫你天天抖機靈,以爲沒有人能治你!
一行人鬥着嘴,很快就入了宮門。
賀知春眼瞅着甘露殿就要到了,從袖袋中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往屋中走了進去,“阿爹,天寶回來了,還帶了三哥來。”
吳王向看怪物似的看着賀知春,某滴個天啊,總算明白小娘子當太子,爲何比他們更厲害了。
你瞅瞅,他們就做不出拿帕子把自己辣哭這麼心狠的事情啊!
對自己都這麼狠,那麼扎他兩條腿,真的已經是仁慈了,他是不是得表示感謝。
他剛想戳穿賀知春,就看到一個穿着紫衫的婦人衝了過來,對着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抽,“你這個不孝子啊,你阿爹給你好吃的,給你好喝的,殿下喚你一聲三哥,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你是被什麼妖魔鬼怪給迷了心竅,才做下這等蠢事啊!”
“阿孃把你養這麼大,就是想着你一輩子能夠平平安安的,阿孃都沒有想過要你養老送終,太子純孝,虧待不了阿孃,虧待不了你,你咋就這麼傻呢!”
吳王擡頭一看,頓時鼻頭一酸,整個人淚崩了,“阿孃!”
賀知春一瞧楊妃的模樣,也暗自感慨,當初她離開長安之時,楊妃還是一副富貴貌美的模樣,保養得十分的好,他們去宋州打仗,不過才一兩個月,楊妃便已經頭髮花白,臉上全都是褶子了。
催人老的不光是歲月,還有不省心的不孝子啊!
楊妃抱着吳王痛哭了一會兒,連他腿上的傷半句都沒有問,又直接撲過去,跪在聖人面前大哭起來。
她沒有說讓聖人憐惜吳王太蠢被人騙了,或者說是到底是你的兒子啊,也沒有說自己同聖人兒時的情誼,只是眼睛直直的盯着聖人,不停的哭……
賀知春還有身後的衆臣,都恨不得直接倒退了出去,那啥,你們一家三口一直嚎一直嚎的,讓我們在這裡是不是不合適?
聖人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望着楊妃嘆了口氣,走了過去,對着吳王就是一腳,“孽子啊!”
他說着,走向了賀知春,“天寶回來了,阿爹……”
賀知春簡直快要痛得叫出聲來,爹啊,你嫌我眼淚哭得少,那也不能夠掐我啊!
肉都要掐掉了!
這屋子裡可不是隻有他們剛進來的這一羣人,還有之前就待在裡頭當泥人的諸位內閣大臣呢!
所以就算痛死,也不能叫出聲啊!
只不過他們本事非凡,已經完全知曉聖人的節點在哪裡,譬如什麼時候該給聖人哭的機會,什麼時候該起身假意勸阻,什麼時候該當機立斷的給聖人臺階下,讓他別哭了……
賀知春有些心塞,爹啊,你這還是第一個階段麼?你看他們都不起身勸你……
賀知春眼淚嘩啦啦的流,褚登善一瞧,立馬誇道:“殿下真是性情中人。”
師父你別拍馬屁了,我都瞧見你心中的小人笑得打滾了!
聖人許是年紀大了,身體抗不住了,哭了不多時,便接受了衆臣的臺階,擦乾了眼淚,“那啥,孫愛卿啊,吳王謀逆案,就交給你了。”
一直想發福都沒有成功的孫弗灰頭土臉的從大柱子後站了出來,“諾!”
聖人啊,爲何臣躲得嚴嚴實實的,你都能夠透過牆在人羣中選中某!又要造孽了,家中八成又要多生出孫子來了!慘絕人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