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春聽在耳中,暗暗的觀察着紀王的面色,見他的確不似在說謊話。
心中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在這之前,她同崔九認爲這人應當是潛藏在盧家或者是鄭家的纔對,五姓七望雖然同氣連枝,但是這種掉腦袋的事,不是至親,哪裡願意擔那種干係。
崔家啊!
紀王生爲盧貴妃的兒子,察言觀色那是一等一的好手,一瞧賀知春並不全信,又立馬解釋道:“那烏是老和尚一手建起來的,對裡頭的人有恩德的,也是老和尚,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個藏頭藏尾的繼承人,手底下的人,想弄個明白,也是應當的。”
就好比賀知春剛當上皇帝,宗親們也都來試探她,看看她的脾氣性情如何。
若是她軟弱不堪,那羣人就該抖起來了,什麼叫做傀儡皇帝,讓叔叔伯伯們給你上一課啊!
若是她心狠手辣,那羣人就全都慫了,女皇陛下,雖然你的大腿有點粗,但是我們還是不嫌棄的!
紀王說着,話鋒一轉,“不過某也就是說了某知曉的,具體是不是,還需陛下查證一番。”
賀知春笑了笑,艾瑪,你挖了個坑,就立馬甩脫干係啊!跟你阿孃一個德性啊!滑不溜秋屬泥鰍啊!
不過紀王說得沒有錯,她的確是不全信,還是自己個查到的,比較可靠一些。
這些天,她同崔九一直等那人跳出來作亂,畢竟在她還沒有坐穩皇位的時候跳出來,勝算會大一些。
等日子長了,不管是朝臣還是百姓,都已經適應了皇帝是女人了,他再跳出來,還有意思麼?
但是奇怪的是,風平浪靜。
……
賀知春送別了紀王,回到寢殿門口,崔九已經在那裡等着了。
韋貴妃到底是聖人後妃,崔九一個大男人,去後宮不大妥當,便早早的去了御史臺。
“阿俏,可都走了?”
賀知春點了點頭,“後宮差不多已經空了,只留了一些單獨生了公主的,或者皇子還小的。”
譬如林寶,現在養着賀知樂的兒子,便沒有被送去感業寺,而是留在了宮中。
因爲賀知春後宮只有崔九一人,兩人同住,這太極宮空得很,她們那羣人,倒是比之前過得更加鬆快一些。
爲了方便她們一塊兒打打雙陸,看看不可描述的小本子,嘀嘀咕咕一番聖人的雄偉英姿,賀知春還特意將她們遷到一塊兒,比鄰而居。
聖人都大行了,她們還鬥個什麼勁兒啊。
女人之間的情誼總是來得很快的,賀知春一點兒都不擔憂,她們會覺得寂寞,說不定一個個的恨不得設宴,太好了,狗皇帝終於死了,姐妹們吃起來不怕胖,唱起來不怕浪,喜歡穿紅的不必戴綠……
最重要的是,不用洗白白了,眼巴巴的等着一個老頭子來寵信。簡直是人生巔峰有沒有?
……
就在賀知春的胡思亂想中,鄭觀音的住處便已經到了。
這個小院兒在大液池邊,於整個大明宮而言,十分的不起眼,駐足遠瞭,玄武門就在眼前,彷彿當年那樁慘案就在眼前一般。
能在這裡住這麼久,都沒有發瘋的鄭觀音,賀知春半分不敢小瞧。
小院的門關得緊緊的,也並沒有人把守,賀知春還沒有來得及扣門,便瞧見門開了,一個穿着華服的小娘子揹着身子好似同屋子裡的人說着告辭的話,一轉過身來看到賀知春,頓時嚇得哭出聲來。
賀知春一愣,有些無語,我長得是有多醜,都把你給嚇哭了?
“可是歸德縣主?”
鄭觀音有二女尚存人世,一個便是聞喜縣主,已經嫁給漢景帝后裔劉應道,另外一個便是遺腹女歸德縣主。
歸德縣主比賀知春要年長一些,也已經出嫁了。
“見過陛下。”歸德縣主宛若驚弓之鳥,擦了擦眼淚,行了禮又趕忙跑了進去,“阿孃,陛下來看你了。”
賀知春邁進門去,便瞧見裡頭站着一個穿着醬黃色裙衫的老婦人,她手中握着一個是十八子的手串兒,面前還擱着一個火盆子,裡頭還有灰沒有燒乾淨。
身上無一珠翠,依舊是貴氣逼人,這邊是隱太子妃鄭觀音。
“聖人死了,女皇即位,江山指不定要姓崔了,我覺得有趣,便燒給亡夫同兒子們聽聽,好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賀知春還沒有開口,鄭觀音的便先說話了。
賀知春笑了笑,“的確是有趣,我爹怕是一早就告訴他們了,你說得未免有些晚,浪費了些紙。”
“你爹何敢見我夫君?”
過了這麼多年,鄭觀音居然還如此咄咄逼人,可見以前也是個烈性子,難怪瞧不上崔九他爹。
然而賀知春豈是打嘴仗會輸的人,“人都敢殺,還有什麼不敢見的?頂了天也就是再殺一次鬼罷了。”
這種鬥爭,成王敗寇,有什麼好說的。而且當時明明是隱太子先對她阿爹出手,咄咄逼人,聖人忍無可忍,這才還擊。若是隱太子贏了,照舊要殺光秦王府一脈所有男丁。
聖人覺得慚愧,那是他要當有道明君。
賀知春原本也對鄭觀音頗爲同情,可這人一上來就剛她,她還要伏低做小不成?
鄭觀音一愣,“你的臉皮倒是比你爹還厚。”
賀知春呵呵一笑,“多謝誇獎,子承父業,當然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嘛!不然哪裡對得起祖宗。”
鄭觀音一時語塞,一旁的歸德縣主連哭都忘記了。
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誰誇獎你了啊!要不要臉啊!
“這麼說來,你不覺得你爹做得有錯?”鄭觀音舒緩了好一會兒,又憤怒的問道,“李氏江山交給你這種不辯是非黑白的人,真是可悲。”
賀知春搖了搖頭,“我爹怎麼沒有錯,他犯了三個錯誤。”
“這第一個,想當皇帝,爲何要污了自己的名聲呢!可以這樣子嘛,就說隱太子想當皇帝想得不行,連同鄭家一道兒逼宮我祖父。唉,我父親乃是大孝子,怎麼能夠容忍這樣的事情?趕忙上前護駕……祖父氣得病倒了,殺了隱太子全家,自覺身體虛弱,於是傳位於我爹,哎呀,越想越覺得好,得讓那寫史書的人,照着我說的寫啊!”
鄭觀音氣得發抖,“無恥之徒!無恥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