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春着急着彩瓷的事兒,將姜慈的小孫子安頓好了,便想領着他直接去尋賀知禮。
“師祖,阿俏送您回府?早先阿俏給您送了桃兒呢,可甜了。”賀知春見老道士興致缺缺的,開口問道。
崔鬥搖了搖頭,“師祖都能一個人從長安來嶽州呢,還用你這個小丫頭管着,自己個玩兒去吧。”
賀知春想想也是,便沒有拒絕,急吼吼的跑去了賀家新買的青瓷窯裡。
託崔九的福,賀知禮膽大包天的將賣逍遙椅和竹畫賺的所有的銀子,全拿出來買了鋪面,茶山,還有這個青瓷民窯。如今港口一開,他每日裡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要不然賀餘大手大腳的將那麼多產業給了賀三叔,賀知禮指不定還要氣成什麼樣子呢!
如今竹畫生意已經上了正道兒,幾乎不用他怎麼管,倒是這青瓷窯才接手不久,總歸沒有做出什麼新奇物件,因此賀知禮便成日裡泡在這裡了。
“二哥二哥,給你看樣好東西。”
賀知春到的時候,賀知禮正蹲在地上,對着一個蝶形的青瓷枕翻來覆去的看,旁邊跟着一個匠人,正對着他說着什麼,賀知禮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阿俏你怎麼來了,這裡髒兮兮的,別弄髒了你的繡花鞋。”見賀知春來了,賀知禮趕忙迎了上去,一旁的匠人直起身子來,站在一旁悄悄地打量着她。
這是一個生得極爲嬌俏的小姑娘。
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像是傳說中黑得發光的西域葡萄;嶽州人日日裡被江風吹湖風吹,多少有些泛黑,可是這個小娘子卻白膩得像是他燒的最完美的一爐白瓷,瑩潤而有光澤。
她穿着的正是一條雨後天青色的羅裙,明明是有些素淨的顏色,卻讓她穿出的活潑靈動感來,讓人一見便覺得雨過天晴了。
匠人想着,好似之前因爲賀知禮的百般挑剔而產生的不耐情緒,都全部一掃而光了。
她小娘子的身後,跟着一個頗爲侷促的老人。他幾乎一眼就瞧出來了,這是一個燒瓷人。莫非賀二公子不滿意他的手藝,特意讓賀小娘子尋了高人過來。
他這樣想着,不由得緊張起來。
賀知春說着,迫不及待從布袋中取出了幾隻彩瓷碗兒,擱在了青石地板上。
那匠人瞟了一眼,心中忍不住輕蔑的笑了起來,也是一個小娘子能有什麼眼光,就這瓷胎,他五歲的時候燒的都比這個好了!
可再仔細一看那顏色,匠人也忍不住蹲了下來,此時的賀知禮已經大喜過望,“王大家你快來瞧瞧,這個咱們燒不燒得出來?”
王大家世代都是燒瓷的匠人,若不是上一個少東家好賭,他也不致於會被轉手,要知道光憑他大家這個稱呼,就是一棵搖錢樹。
他接過那瓷碗一看,雖然胎質很差,但是上頭的顏色卻當真是豔麗至極,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華麗的色澤。
他猛地擡起頭來,“老師傅,這是您燒的瓷碗麼?”
姜慈有些發愣,聞言點了點頭,“某就是偷學的,旁的不會,上色也是自己個瞎琢磨的。就是先將瓷燒好了,再畫上色,二次……”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王大家打斷了,“老師傅,這是您的秘技,怎能如此輕易的說出口?”
姜慈有些訕訕的看着賀知春。
賀知春笑了笑,瞟了一眼賀知禮,賀知禮忙開口道:“王大家已經是我賀家人了,只不過這方子只有我們四人能知,切記不能外傳。”
王大家一聽,整個人都激動得要命,如果他沒有想錯的話,至此之後全大慶的人都要喚他一聲王大家。
“多謝賀二公子,賀小娘子,王旭一定爲了賀家肝腦塗地。”他說完,便拉着姜慈到一旁嘀嘀咕咕去了。
賀知禮拍了拍賀知春的腦袋,“阿俏這是撿到寶了啊!咱們賀家的彩瓷若真能燒出來,那……”
賀知禮想着,忍不住雙手叉腰仰天大笑起來。
賀知春瞧得嘴角直抽抽,二哥你要記得你是一個美人啊!
美人?賀知春靈機一動,頓時想出了賀知禮的另外一個用處,“二哥,你是不是特別擅長畫美人?”
賀知禮一愣,點了點頭,他別的不會畫,只會畫美人,都是因爲四處裡撩撥小娘子時熟能生巧的,而且他好似在這方面頗有靈氣,便是一個醜八怪,他也能夠從她的身上尋找出最美的地方。
“全嶽州最擅長美人圖的就是你哥哥了,你可別告訴阿爹,他得打斷某的腿。嘿嘿嘿,嶽州城最美的花娘的畫像,某都有,回去給你看……”
“二哥,你覺得嶽州美人瓶怎麼樣?”
賀知禮一經點撥,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美人瓶,美人枕……阿俏,你一定是投錯了胎,你簡直比二哥更男子啊!哈哈,美人瓶好啊,哪個男子不喜歡美人……咱們還能畫美男瓶,那些夫人們……嘿嘿嘿……”
賀知春不知道賀知禮想到了什麼,總之到最後他已經神遊天外,一臉奸笑了。
賀知春不由得搓了搓自己個的手臂,站得離賀知禮遠了一些,“還不知道能不能燒得出來呢,二哥你別喜得太早了。”
的確是,姜慈自己還燒得一塌糊塗呢,他們要做出一鳴驚人的東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
賀知禮這纔回過神來,一想起之前在阿俏面前想着那些齷蹉事兒,忍不住紅了臉。
他輕輕地咳了咳,趴在了賀知春的肩膀上,“好阿俏,你就當哥哥剛剛啥也沒有說過,你什麼也沒有聽到。走,哥哥現在恨不得立刻回去畫各種圖樣子了,然後燒出最好看的瓷器。”
他一說完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王旭姜慈合在一起,燒出彩瓷是遲早的事,只不過阿俏,這次咱們還要和崔家攪和在一起麼?天下最美的瓷器,說起來動人,可是賀家護得住麼?但若還是靠着崔家,那咱賀家日後再能耐,也打上崔家的烙印了?”
賀知春搖了搖頭,“用不着。”
她說着,眯了眯眼睛,附在賀知禮的耳邊說道:“崔使君馬上要升遷回長安,爹爹的任命就要下來了,從此嶽州刺史姓賀不姓崔!”
這還是那日賀餘告訴她的天大好事,只不過調令還沒有到,沒有對外說而已,但是已經有人透露給賀餘了。
賀知禮大喜過望,這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司倉是佐官說出去有些不入流,但刺史是正職實權在握,而林司馬府又是賀家的姻親,這下子他們賀家也能在嶽州橫着走了啊!